这个学期,万风被转到了更远的学校,但是他知道自己要领着弟弟走完这条路的全部,他不怕迟到,也不怕学校的处分。当弟弟紧紧握着他的手,紧紧靠着他的身体时就像是靠在了他的心里,那么小小的,让人想要好好护着。他只想弟弟不用和自己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用在地上哭着,喊着,看着,眼前人们匆匆而过。
万风领着弟弟进入学校的院子,领着他上楼,领着他签字,领着他进入班级,再与他共同面对昼国人的眼睛,那种好奇,那种轻蔑,那种嫌弃,这次他看回去了,狠狠地扫了他们一圈,看着这些比自己还小的人,他不怕。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这些眼神不是看向他的,而是盯着弟弟的,他们没有在意自己,也没有看自己,而是看向了会和他们一起学习的弟弟,怎么办,万风慌了,做错事情了,万风不知道后果。
是啊,不能走,新学校算什么,他就在这等着,等弟弟放学,带弟弟回家。
万风被赶出门外,他一直盯着里面看,就怕弟弟会被欺负,他的眼神是那么凶,可惜里面的人不在意他也不看他,好在他们也没有对弟弟做什么。
终于放学了,他紧紧拉着弟弟的手,紧紧地靠着弟弟,而小家伙却放松了,开开心心地看着一切,他对什么都好奇,眼睛不停地转,想要把所有东西都看到。
万风慢慢地走着,顺着弟弟的步伐不紧不慢,很久很久过去,可他觉得时间还是很快,还有四分之一的路就到家了,真希望再多走一会。
这时他们后面传来了许多向他们跑来的脚步声,万风一下就听到了,他赶紧抱着弟弟跑,不停地往前跑,直到快跑到家了,万风将弟弟放在路边,自己停住了。
他知道自己跑不动了,他必须停住,只有他停住弟弟才能走,很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一下就扑倒了万风,万风没有出声,抱着头蜷缩着一动也不动。
他知道,只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些人很快就会离开的。
但是他想错了,这些人并不是看他不顺眼才来揍他的,他们是被人雇佣的,会揍得不停,会揍到雇主满意为止,可万风还是不敢出生,也不敢跑,他跑不动。
混混们见他蜷缩着没有动静,并不会以为他不行了,他们打过人,打过很多很多人,甚至打死过人,他们知道每一时刻被打的人会出现什么状况,而他们根本不担心下手过重出人命,这只是个有尾族的贱小子而已,不去上学没人管,死了照样也没人管,所以完全可以放开了打。
他们不断踹着万风的腰,踩着他的背,压着他的脊梁,无数次钻心的疼、沉闷的疼、撕裂的疼,他忍着,并不怪任何人,他只怪自己。混混们觉得这样玩厌了就把他整个拎了起来,一人狠狠地向他腹部捶去,那瞬间的痛啊,像是胃和肝脏要被打了出来,肠子结成了一团,整个身子像是要裂开,后续的痛却更加剧烈,一刻不停地钻着他的身体,持续不断地绞着他的肉。
万风依然忍着,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做任何事情了,头嗡嗡的响,眼前都已经红成一片,像是糊了什么东西,可还是能看到一个影子,是的,一个影子跑向了他的弟弟,抱起了他。
这一下万风觉得时间变慢了,一切都变慢了,思考变慢了,疼痛也变慢了,而他的身体却没有慢,身体里一下传来了无比强烈的振动,还伴随着巨大的热量,那些振动像是超越了时间,让他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的,他的意识恢复过来时已经紧紧盯着弟弟,还有抱着弟弟的爸爸。
然后他跌倒了,但他没有闭上眼睛,他依然紧紧地盯着弟弟,他看到爸爸抱着弟弟走向了远方,走进了家门,重重地关上,再也没有打开。
此后混混们并没有追上来,他们的雇主制止了那些混混,他已经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从一开始,他就只想要这个结果。
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万风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新房间里了,旁边坐着妈妈。她扭干了沾水的热毛巾在我的脸上轻轻擦着,我看着她,她却没有看我,只是那样机械地擦着,像是在擦一樽花瓶。
我忍着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我不知道能和他们说些什么,说我疼吗?说我委屈吗?说我害怕吗?没有用,我很清楚,他们根本不关心我的感受,只是不想让我死。
很多天过去了,都是弟弟在给我送饭,我很少再看到爸妈们,弟弟说这是爸妈新租的房子,此刻我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但我想不出后悔的理由,只是心里难受,心里委屈,心里堵的慌,怎么也缓不过来。
不知道难受了多久,只感觉身子被抱住了,软软的,小小的,我知道是什么了,弟弟静静地抱着我,他跟着我一起流着泪,鼻涕都沾在我身上了,可我突然就觉得不那么堵了,抱着弟弟一起哭。
这是我和弟弟共同的房子,爸妈新租的,很小,但是我们都有一张床,是上下铺,是只属于我们的房子,等我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被爸妈叫去谈话了,爸爸拿着棍子凶狠地盯着我,妈妈在旁边哭哭啼啼的,像是在哀求什么,我有些慌,向后缩了缩。
爸爸开口了“你为什么要反抗!你会害死我们的!知道吗!”爸爸说完就要挥棍打,妈妈赶紧拦住,但是被推到一边。棍子并没有落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棍子敲在了我的小腿骨头上,虽然很疼,但我只是蹲下了而已,可又是一声棍响,没有打在我身上,我抬头向妈妈看了看,她只是半蹲着忍着痛,看着前面的白墙,我不知所措,只是蹲着等待着。
之后就是爸爸难听恶毒的咒骂声,他骂了我很多,也骂了妈妈很多,最后走了,妈妈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