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过大地,呼呼的风声将寒冷的极地空气带向整个昼国。阁楼上万风站在窗边遥望远方,看着前方被白雪覆盖的茫茫大地,他长长呼出一口热气,不过水雾并没有向灰黑色的天空中扩散多远便被寒风冲散了,冰冷的风又很快钻进了他的衣服里,万风赶紧将窗门关上,只是这一会儿耳朵便没了知觉。
这又将是一个能把耳朵冻掉的寒冬,昼国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寒冷了,而这寒冷或许将永远持续下去。
隔着窗户万风依然看着远方,白灰色的平原寂静而又萧瑟唯有那几块孤零零的岩石在遥相观望。许久之后,死寂般的大地恢复了些许生机,天边泛起了一层鱼肚白,地面轻微震动,视线远处一片亮银色的方阵向这边袭来,他们聚集起来的光芒将整片天空都照亮了些,仿佛乳日又一次从地平线上生起。那是昼国归来的战士们,他们正要向昼国的首都走去,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方阵已经穿过了半片大陆,来到这里之后军队只要通过城门就能进入灯塔的范围内了。
这是一座位于昼国北方的军事城市,军队需要从这里出发前往北极再绕过一片海域才能到达那片辽阔的东方大陆。东方大陆的环境虽然没有极地这么恶劣但是那里的气温至少也会保持在零下十摄氏度左右。在灯塔的范围之外整个世界都被寒冷笼罩,或许只有昼国这块被太阳眷顾着的区域拥有温暖了吧。
这几年里不断有军队向遥远的东方大陆进军,而每次回来,军队总是会拖着许多国外的东西,他们还会带回大批大批的战俘,这些战俘清一色是国外的蛮荒种族,他们是被抓回来给昼国当苦力的。
这次回归的军队已经是今年第三批出发的东征军了,战争像是不会停歇了一般,每次出征带回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可万风怎么也想不明白昼王这样做的目的,侵占那些寒冷的蛮荒古域到底有什么意义,就是因为这些无意义的战争导致了无数人家破人亡,也导致了他要和弟弟分开。
很快方阵就来到城门下,只要进入城内士兵们就能享受到灯塔带来的温暖。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每位士兵们身上都统一穿着一种能够严密覆盖全身的银色铠甲,这些微微发光的甲胄能够确保他们在寒冷中长途跋涉。
万风不再看向他们,随手将窗帘拉上后哆哆嗦嗦地走回壁炉前暖手。他来到这个寒冷的城市是为了完成观星祭祀给他的任务。任务已经完成很久了,完成任务之后他却不能离开,雇主说要等到这批军队回来时他才能够跟随军队一起前往昼国首都,回到首都后万风就可以去看弟弟了。
万风这次的任务非常特殊,那位雇佣他的观星祭祀并没有提供任何任务信息,只是明确告诉了他在什么时候要做什么,这种任务虽不像以往那些刺杀任务那么自由,却也相对安全。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多了,如此长时间的任务并不多见,在这种荒无人烟的极北之地,寒冷会催生出无数寂寞,一年的分别也使他越发想念自己的弟弟。
等到军队全部进入城市后他就接到来自昼国首都的通知,那位观星祭祀要求他与极北观星科考队一起回去,就跟随在回首都的那批军队后面,万风的任务本就是伪装成观星科考队的一员所以必须和他们一起回去。至此这次奇怪并漫长的任务终于彻底结束。
第二日,万风便穿着科考队的衣服在一堆观星者之中坐下,他有着和观星者类似的举止习惯,甚至保持着和他们一样搞笑的神态。刚进入这个科考队时,万风就发现那些观星者们都不太聪明似的,和他的雇主——那位观星祭祀——有着很大差别。
经过一年的潜伏,他已经可以完全融入这群人了,而他的任务无非是通过自己的能力之便,根据观星祭祀的要求略微改动观测数据,微调一下观测设备等之类简单的任务。
正因为他是外行,看不懂这些东西,也就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所以观星祭祀才会放心让他来干,万风也不想关心这些和他无关的事情。等到下一个任务结束他就能带弟弟离开监狱了吧,到那时万风会带着弟弟离开这个国家,就算外面再冷,也至少比现在的昼国要暖心得多。他会永远离开这个看似安全却处处暗藏危机的地方,永远离开那些曾经一直缠绕着他的痛苦回忆。片刻陷入回忆,以至于旁边有人叫他都没有及时反应,“喂!兄弟,你是被冻傻了嘛,已经进灯塔范围了。”
“啊,怎么了。”万风简单回道。
“你看前面那辆囚车!”坐在万风旁边的一人说着,指向了他们视线前方的巨大车辆。
那是一辆非常巨大的囚车,里面至少挤满了几十个人,每个人都紧紧贴着,甚至在牢笼边缘处还渗出了黑血。
“真恶心啊,为什么要放这么多人。”万风不经意间说道。
“你傻啊,军队每次都要运多少囚犯你知道吗,至少是数万名,哪有多少车子来运他们。”那人回道。
“唉,看上去死了不少啊,这些还都是孩子吧。”
“你关心他们干什么,都是些野蛮人罢了,哦!也对,你是有尾族,和他们是近亲啊。”随着那人的话,车内顿时哄堂大笑。
万风再没有回应他们,他早就知道这些人提起那辆囚车的目的,想笑话他罢了,这种事他已经习惯了,有尾族在昼国是不受人待见的,就算现在观星祭祀中都有“有尾族”了,可对于他这个社会阶层的有尾族来说,现在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万风继续看向那些囚车里的犯人们。看着他们万风很是疑惑,他想不清楚为什么昼国人会这么看不起这些生活在国外的种族,虽然他们长着尾巴,虽然他们生活在灯塔之外,可他们和昼国人在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啊!昼国人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只是拥有光明石罢了。在没有光明石的四百多年前,昼国人不也是和这些国外人一样吗,男人打猎,女人摘果子。
观星者们笑了一会儿,见万风没有任何反应就觉得无趣开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被观星祭司推荐来帮忙的有尾族小子虽然能力一般般但是很听话啊,介于观星祭祀的地位,他们也不好对他做的太过分,该取笑的地方也都取笑过无数次了。
看着那些在囚车上濒死的囚犯们,万风的心里其实会好过一些,就算自己的生活再怎么差,比起他们还是要好很多的,他又开始想象起以后的日子,他会带着弟弟前往海边吧,去那个原本属于他们有尾族的海边,永远也不要再回这个吃人的国家。他听说,不少有尾族被军队带走后就消失了,说是战前征兵,他家旁边就发生过这样的事,还好在这之前万风投靠了同样是有尾族的观星祭祀,出于观星祭祀的地位万风一家没有被军队带走,可他的弟弟却还是因为说不清楚的原因被军队带走了,观星祭祀说就算是他也只能做到这样。好在观星祭祀答应他每次任务结束之后会带他去看弟弟,并且等下个任务完成时就帮他救出弟弟。
可爸妈和邻居们并没有因此感谢万风,他们从一开始就将这一切怪罪于他,说军队是因为他小时候的那次爆发式反抗才会来这里的,说只有怪物才会拥有那样的力量,最后竟然连弟弟都这么认为,开始渐渐疏离自己。
到这,万风再也不想回忆那些郁闷事了,他虽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是连弟弟都认为他是怪物了啊,他只能强迫自己相信现实。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才最终去找那位观星祭司,不然谁会放弃自己的自由呢,他才十八岁,本该拥有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