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楚眼前的,是一个全身燃着熊熊火焰的人,看身形是个小孩,正抱头挣扎乱撞,凄厉地惨叫声中,范豆豆惊愕地瘫坐门口,洋葱亦是不知所措。
从前殿传来些人声,想是被动静吸引了来,张十楚辩得,在惨叫声中,还偷偷夹了几声怪诞的婴儿笑声。
加上一股焦味入鼻,使张十楚胃中一阵抽搐,脸色苍白,满身虚汗,双腿发软,已然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前殿来的人很快已经到了院内,那被火焰焚烧的小孩,早已倒在地上,惨叫声已变为呻吟声,身体不住抽搐,在那股令人反胃的烧焦味道下,好些人直接开始了呕吐。
酸臭味混杂着焦味,让张十楚再也抑制不住,忙往前迈了两步,半跪在地,双手勉强撑着身子,一口吐在了门前一颗枯树之下。
有两个人脱下衣服,上来扑打火焰,但那火焰不但没被扑灭,反而越打越旺,两人的衣服顷刻间也燃了起来,火势很凶,两人不得已只得将衣服扔到一旁。
“成……成?成成?成成!?”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子,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开始尖叫,开始抽泣,身体也跟着猛烈颤抖,左脚一软,跌倒在地,但她没有耽搁,连滚带爬就要爬到那火人身旁,却被两个人上来按了住。
“成成妈,冷静点。”其中一个人叫道,然后转头对人群,“谁快去拎水啊,还愣着干嘛?”
人越聚越多,有几个人鼓噪着往前院走去拎水,一个人逆着人群挤了进来,愣了一下就要往前冲,又被前面的人拉了住,是老陈,嘶吼着想要挣脱,但抱住他的人手很多,他根本挣不开。
“放开我!放开我!成成,成成,成成,听话,没事,爸爸这就来了,你们给我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老陈怒吼道。
“你对我不客气好了,我不会放手的,那火不对劲,你上去只会添乱,已经有人去拎水了。”老吴紧紧抱住老陈的腰道。
此时午耶和沈真诚也已闻声赶到,看见眼前的惨状,午耶掩面靠在沈真诚身上,肩膀抽动,哭了起来。
地上躺着的,正是同他们同桌吃饭,老陈的孩子,叫陈成。
“成成,别怕,没事的,马上就会好了。”成成妈远远安慰道,地上的人已经几乎不动弹,火势也小了许多,成成妈回头望着人群,“我的成成会复活的吧?会复活的吧?我要去大巴车,去大巴车接成成,老赵,老赵呢?”
“肯定会复活的,成成妈,没事。”老赵在稍靠后的位置喊道,他没有走上前来,只是皱着眉头,从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中望着这一切。
待火又小了一些,众人才松手让孩子父母上前,此时拎着水的几个人才姗姗来迟,但此刻这些水已然用不上了(注)。
老陈轻轻碰了下孩子的脸,但孩子已经没有反应,伴随最后一颗火苗熄灭,老陈摇了摇头,哭着道:“没气了……”然后轻声对怀中的妻子道,“没事的,成成会复活的。”
“这孩子,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还烧成这样……”人群中一个声音问道。
“不知道……圣女宫里一直都挺安全的,所以只要不跑出圣女宫,我们也不太管……”老陈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每天晚饭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直到差不多睡觉的时候才回来。”
“可这火也太奇怪了,怎么样才能烧成这样啊……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众人齐齐看向了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三个人,洋葱摇了摇头道:“不知,本人正在睡觉,忽听门外惨叫。出来时已是这般模样。”
范豆豆点了点头,张十楚也道:“我也是……”话没说完,胃里又是一阵抽搐,低头半晌,却只是吐出一些胃液。
“怎么了?怎么了?我听说成成出事了?”听到远处池斐的声音,人群自动分成两股,池斐姗姗来迟,脸上似有些疲惫,见地上尸体,脚下歪歪扭扭扑了上去,一边抚着成成母亲的背,一边回头对老赵道,“快,你和小孙赶紧去大巴车,不然成成一个人醒了,会害怕。”
老赵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带着小孙就要往宫外走去。
“老赵等下,我和你一起去。”老陈撑起身子,先前扑火的人赶忙上来搀扶,“没事老卢,我可以的。”
老卢于是叹了口气,边摇头边后退,只是老陈才刚起身,成成妈又忽然惨叫起来,老陈惊恐回头,只觉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原来一缕缕黑烟从成成尸体渗出,张十楚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子啊天牢时自己已曾目睹过相似一幕……
孩子死了,被神通所杀,已不会再复活,黑烟聚于尸体上方,慢慢凝聚成一颗珠子,掉落下来,至臻的黑色散发着金色光芒,看上去要比逆时的那颗还要珍贵。
成成妈泣不成声,几度哭到呼吸困难,池斐不住轻轻拍着她的背,再无别人说话。
然后老陈猛吸一口气,倏地坐了起来,呆滞了一秒,又看了看地上焦黑的尸体,似乎确认了一切都不是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陈无规律地叫着。
一盏盏油灯的火光在摇曳,伴随老陈的声音,一起变得越来越急促,“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走,不要,啊啊啊啊!!啊!!”
原来成成的尸体,正慢慢消散于空气中,这就是神储死后尸体消失的样子吗?老陈嘴里叫着,双手拼命在空气里乱抓,然而只是徒劳,尸体很快就消失殆尽。
人群中的啜泣声越来越多,这是很多人穿越后第一次面对死亡,包括张十楚,包括沈真诚,何况是以这种方式。
“把成成的魄收好。”池斐将成成的魄捡起,交到老陈手上。
老赵一把扶起老陈道:“老陈,起来,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进城,我知道城里有一个圣人,据说给她魄,她就能起死回生。”
“真的?”老陈回身抓住老赵,“你说的是真的?”
老赵点了点头,“我听说是真的,有人亲眼见过。”
“蒋倩,我们家成成有救了。”
“可是圣人不是沈老大吗?”蒋倩怔怔然道。
“好像……我听说不止一个圣人。”
成成妈眼中这时闪出希望,“真的?”
老赵又再点了点头,“我是这么听说的,你们都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和你们一块进城,去找那个圣人,将成成复活。”
“好,好,听你的,听你的。”老陈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又低下身子对着躺着的妻子低声道,“蒋倩,我们家儿子还有救,还有救……”
老陈就这般重复着这些话,和妻子一道,被小孙他们扶回了前殿,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只留下住在院内的三个人、午耶、沈真诚还有池斐夫妻。
“你说的是真的吗?”待人一走,池斐就问老赵道。
“嗯,我确实这么听说,但到底能不能做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如果不是真的,他们反过头来要怪你怎么办。”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老赵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何况,我总要做些什么吧,否则我于心何安?”
池斐被老赵的话噎了住,没再回话,起身便走,老赵跟在后面,全程未看其他人一眼。
洋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人甚是心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做到如斯地步。”
注:在人体着火之后,切勿用冷水直接浇,请使用干粉灭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