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瞬间明白了陈婆的举动，忙主动牵住陈婆的手仔细听着陈婆在说些什么。
“哪里来的小子？”
那个壮汉看到赵墨后皱了皱眉头，他刚才能对陈婆下杀手纯粹是因为这现场只有两个人，那老婆子的孙女也会被他带走，如此一来，便是死无对证，现在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人，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如今虽然又出现了个赵墨，但他的身后有大势力罩着，根本不会有事，只是若赵墨到处打官司的话也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你快放开她，不然我报官了！”
赵墨哪里还不知道陈婆的意思，她都这般了，却还一直挂念着自己的孙女，反正这陈婆的孙女他是一定要救下的，赵墨脸上的青筋暴起，狠狠地盯着那壮汉，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露出这种狰狞的表情，不是因为救人心切，纯粹是因为陈婆将死的缘故。
“你报官也没用，那姓陈的小子欠了我们几十两银子后跑了，我只是抓他女儿抵债，天经地义！至于他老母亲，死便死了，反正也是一只脚迈入棺材的人了。”
那壮汉倒是一点不虚，心想，虽然杀了陈婆可能有点麻烦，但是把她孙女卖了却是一点不麻烦，那姓陈的小子可是立过字据的，而按市价，不管是童养媳还是侍妾，这小丫头都只能值几两银子，完全抵不过她父亲欠的债，若不是看着有点美人胚子的潜质，有喊价的余地，他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你说抵债我就信你吗？！何况你还杀了人，我定然是要报官的！”
“小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看清楚了，这就是借据！”
那壮汉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正好六十五两。
正待赵墨要上前看个清楚时，那壮汉却已经把借据塞回怀中了，不屑地撇了一眼赵墨后就要提脚离去。
“等等！你把孩子放下，这钱我替她们还！”
赵墨一急，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带走陈婆的孙女，打又打不过，对方不是要钱吗，给他便是了，只是这样却有点对不住将死的陈婆。
“臭小子，看你一身下人模样，你还得起吗？莫非你刚才没看清楚，这是六十五两，整整六十五两！”
赵墨急急忙忙在怀里摸索着，那芷情给他的几十两还有梨儿给他的几十两他可还都是带在身上的，心中庆幸着带点银两在身上总归是好的。
“拿去，六十五两！”
那壮汉捡起赵墨扔过来的几锭银两，不禁一呆。
“还真有六十五两。”
说着便放下了手中拎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落地便痛哭着跑向陈婆。
“小子，你看上去不就是个下人吗？怎么会这么有钱？”
那壮汉掂量着手中银子的重量，好奇的问道。
“要你管！钱也还了，只是陈婆的事你要怎么算？！”
“我先前可是警告过这老婆子的，她自己不知好歹，哪里能怨我。”
那壮汉冷笑一声，撇了赵墨一眼后便欲离去，免得赵墨又拿陈婆的事纠缠他。
“你等等！把借据留下！”
赵墨差点忘了借据的事，急忙叫住了他。
“拿去拿去，怎么说我们也是讲道上规矩的，可别说我欺负人。”
那壮汉嘴角一扬，冷笑着直接把借据扔在了地上，大跨步走出了屋门，根本不管陈婆是死是活。
赵墨捡起借据之后，就直接跑回陈婆身前，此时的陈婆气息已然平稳下来，只是那脸上的血泪却是触目惊心，而小女孩则是在一旁哭哭啼啼。
“婆婆你没事吧婆婆……”
赵墨急声呼唤着陈婆，只见陈婆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熟悉的赵墨的脸。
“小墨啊……谢谢你啊小墨……”
陈婆虚弱地说着话，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与平时一般无二，只是赵墨见到这个掺杂着血泪的笑脸，却是笑不出来了，只觉一阵心痛。
“婆婆你先不要说话，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要不要……听婆婆……咳咳……说完。”
“好好，我听着，陈婆你别激动。”
赵墨握住陈婆的手，他没发现，他自己也哭了，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他已经记不清了。
“糖儿……”
陈婆呼唤了一声她的孙女。
“奶奶，糖儿在这里。”
那小女孩很乖巧地应着，双手在脸上随意地把泪水抹去，抹脏了那可爱的小脸。
“糖儿，他就是我同你说过的小墨大哥哥……他今日救了你，你今后，可要好好报答他……”
“奶奶放心，糖儿知道，糖儿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小墨大哥哥的。”
小女孩拼命地点着头应着。
“婆婆，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要是我能再早点到就好了。”
赵墨愧疚地说道，方才来的路上虽然跑跑停停的，但若是他早知道陈婆有危险，是可以再快一点的，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小墨啊，婆婆想求你一件事……”
“陈婆你别急，慢点说，我一定办到！”
赵墨也不问是什么事，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糖儿她无依无靠，还这么小，我怕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寻我去了，那我……我……”
陈婆说着说着竟恸哭起来，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人越发虚弱了几分。
“婆婆婆婆！你先别激动！我答应你便是，我一定会照顾好糖儿的！”
“谢谢你谢谢你啊小墨……糖儿，快，快谢谢恩公。”
陈婆高兴地连声道着谢，而糖儿听到陈婆的话也转过身子来要朝赵墨叩拜，吓得赵墨急忙扶着了她，说道。
“别啊别啊，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陈婆说完这些话后像松了一口气，也不说其他的话了，只是安心的看着眼前的赵墨和糖儿，脸上露出那亲切的笑容。
“你叫糖儿是吗？”
赵墨扶着糖儿的肩膀问道，只见糖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那糖儿，你在这里照看一下你奶奶，我这就去找大夫……”
赵墨说着便径直起身，并不忘把手里抓着的借据递给了糖儿，糖儿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接过了借据。
“等一下，小墨……”
陈婆见赵墨要走了，急忙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婆婆？”
赵墨应道，却见陈婆柔声道。
“小墨啊，蒸笼里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那是今早婆婆刚蒸的……还热乎着呢，等会儿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它们吃了……”
“好好，婆婆，我等会回来一定吃……”
听到这句话，汹涌的泪水从赵墨的眼眶中漏出来，赵墨用袖子胡乱抹了抹，便急急地出门而去。
可出了门，也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馆，赵墨漫无目的地跑了起来，见人就问，他哪里会知道贫民区这边根本没有医馆的。
一边跑一边掉着眼泪，泪珠被风打散，飘散在空中凝结成冰，又雾化成气，闪着点点的日光，连成一条长长的晶莹丝线。
“啪！”
两条腿跑得太酸，竟是互相绊到了，赵墨的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三米开外，又滚了两下才止住了冲势。
“没事吧小伙子？”
周围有路人担忧地问着他，便要过来扶，却被赵墨摇了摇头拒绝了。
好痛，手和腿似乎都擦伤了，但赵墨根本没时间去查看，咬着牙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后便又重新跑动起来。
尽管他如此不要命地奔跑，但等到赵墨带着郎中回到这小宅的时候，也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只见陈婆安详地躺在地上，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糖儿也没有再哭了，她正很认真地帮陈婆把头发梳好，用毛巾帮陈婆把脸擦干净，赵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缓缓的走进屋来，轻声问道。
“糖儿，婆婆她睡着了吗？”
赵墨哽咽着，糖儿见到他，呆滞地点了点头。
那郎中叹了口气，走过去碰了下陈婆的脉搏，便微微摇了摇头，静静地走出去了。
虽然猜到了陈婆已经走了，可是当真的看到郎中摇头的时候，赵墨的胸口还是一痛，低下了头去。
又来晚了一次，要是能早点注意到就好了，陈婆也就不用死了，赵墨自责地想着，胸口如被揪住般难受，其实真正算起来，赵墨与陈婆面都见不上几次，陈婆是大概几年前才把摊位摆到赵家门口的，原先是在东城门那一带，因为糕点卖的不好才决定挪地方的，赵墨也忘记了从何时开始见到的陈婆，只记得某一次赵慕白带他出门玩，玩的累了，两个人就像平时那般随意买了点小吃填肚子，而那日买的正是陈婆摊位的桂花糕。
赵墨记不清那时陈婆的神情，记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一日吃的桂花糕比隔壁店铺里卖的桂花糕要来的好吃，赵慕白也觉得不错，于是后来凡是出门，他们都会买点陈婆的桂花糕，不知不觉地，也与陈婆熟络了起来，但也只是打打招呼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