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这孩子,手冻的冰凉,大冬天的守在这里做什么,哎,真是跟两姐妹小时候一样,不让人省心……”
兰姑喋喋不休的抱怨,让无名在这么多天日子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暖意。
“没事,我不冷。”
无名看着兰姑一副心疼的模样,眼底的神情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脸都冻紫了还逞强,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兰姑拖着无名进了屋,里头的人又不见了踪影,桌上只留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那是刚刚岑沐青托小二刚灌好热水送上来给兰茯苓暖手用的。
但这次兰姑并未见担忧,看样子应该是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孩子也是,东西乱扔,不过正好给你,拿去暖暖手。”
兰姑一边收拾着一边把手炉递给了无名。无名正要推辞,兰姑把眼睛一瞪道:“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他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般,每当两人(其实只有茯苓)调皮捣蛋的时候,兰姑就会瞪着眼,两手叉腰恶狠狠道:“我叫你俩听话,你俩就得乖一点,不然我就去找老爷告状!”
茯苓知道兰姑最爱拿她爹来压人,只好暂时假意收敛一点。下一次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因为她知道兰姑嘴硬心软,每次都说告状,其实一次都没有去过。因为她舍不得的,毕竟在兰府这么多年了,她疼兰茯苓早就像疼自己的孩子一样。
“照顾我...茯苓这么些年来,您在兰家一定很辛苦吧?”
兰姑停下手中的活笑了笑,然后摇摇头道:“照顾亲人,怎能说是辛苦。”
是啊,虽然没有血脉相连...但我们早就将彼此都当成亲人来看待了,而且还是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看着兰姑略显佝偻的背影,无名忍不住关切的心情,忽然脱口而出道:“您的腰伤现在还好吗?”
刚问出来,无名就后悔了。
兰姑愣了一瞬,然后回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多亏了紫...那孩子,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腰受过伤?”说完紧紧盯着无名,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哦,就是茯苓偶然跟我提起过,所以就随口问问。兰姑,我下去把手炉送给茯苓吧,您也知道她最怕冷了。”
兰姑盯着无名的背影,脑子里一时间竟有些混乱,越发觉得他的眼睛居然像极了……紫苏那孩子。这难道是错觉吗?紫苏啊紫苏……是真的不在了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兰姑想着想着,眼眶蓦地红了。
客栈楼下此时已是人来人往,热闹无比。店小二忙忙碌碌穿梭于每张桌子之间。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眉开眼笑,脸上的肉将眼睛挤得就剩下了两条缝。
无名环视了周围,看见了角落里的兰茯苓和岑沐青等人。他还没走过去,无忧先一步发现了他,咧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道:“无名哥哥快过来,我给你留了好吃的!”
兰茯苓停下筷子盯着无忧看了两眼,后者笑嘻嘻解释道:“昨日可是无名哥哥救了我和蠢货,所以我决定要对他好一点!”
一旁的明莉顿时炸毛了,筷子一扔,手指着无忧气呼呼道:“你骂谁蠢货呢?!”
“骂你!连头驴子都骑不动,不是蠢货是什么?!”
“你!!!”
岑沐青看着斗鸡二人组,默默地叹了口气,摸摸莺儿的头道:“别学他们,快吃吧,包子都凉了。”
莺儿乖乖点头,随即夹了一个包子递到了兰茯苓嘴边:“姐姐,肉包子好吃,你尝尝。”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是代表莺儿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叫人无法拒绝。
“那个,我...”
“她不喜欢吃包子馅儿,尤其是带肥肉的。”无名将一个盘子递到了兰茯苓的桌前,上面是被掰成两半的包子皮,里头的馅已经被挖了出来。
通常肥肉比瘦肉便宜,所以外面卖的肉包子里一般都是肥肉居多,兰茯苓吃不了肥肉,她一吃就犯恶心想吐,但又喜欢吃包过肉的包子,因为连着的那块皮有味儿,这事兰紫苏是知道的。
“那里面的肉怎么办,没人吃不是浪费了吗?”莺儿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还没等无名回答,兰茯苓忽然张嘴咬了一口面前的包子,然后笑着对莺儿说了句“真好吃,谢谢你。”
小莺儿顿时开心极了,立即把自己面前的包子都一股脑推给了兰茯苓。两人一边吃着一边笑着,全程视无名为空气。
无名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此刻的他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果不其然,等吃完以后,兰茯苓就独自一人跑到了角落里开始干呕,没一会就将刚刚吃下去的包子全部吐了出来,吐得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
她扶着墙正喘息着,身旁忽然递过来一方洁白的手帕,耳边传来了无名低沉的声音:“擦一擦吧。”
兰茯苓把手帕接了过去。
这期间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一直沉默地看着兰茯苓在那擦嘴,擦手,整理衣物。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还是兰茯苓率先开了口。
无名迟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都看到了?”看到了幻境里的景象,听到了云鸾说的那些话,所以现在才对他越来越冷淡,有意疏远,是这样吧。
“是啊,我看到了。”兰茯苓的回答让无名的心登时一跳,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无名心底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难受开始涌动起来。
“那……”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该说什么,但兰茯苓很快又接话道:“我是看到了,我看到你在门外面守了一夜冻得半死,看到你在跟兰姑打听我的喜好,看到你想法设法接近我收集我所有的信息!我都看到了,但那又怎样呢?”
无名的心里终于隐隐松了一口气。他摇摇头道了一句“没事”然后打算转身离开,结果没想到兰茯苓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扬手就揭开了他的面具,两人登时四目相对。
那个看了八九年熟悉无比的面孔,就这样明晃晃直接毫无掩饰在兰茯苓的眼前呈现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