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楼是皇城的雅阁,皆是喝茶,品茶,赏茶之人,乃是茶趣之阁,来往之人也是多不胜数,皇城的达官贵人,多聚于此。
柳若楠进来时,故意躲避众人的视线,免不得有些人认得她。
天字号房,乃是风雅楼最好的房间。
柳若楠敲门,就听得里面有些苍老但精神奕奕的声音,“进来吧。”
“若镜,你在外守着,若是有人,便告知于我。”
若镜点头,“王妃,你去吧。”
推开门进去,屋里一个老头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正在品茶,衣着褴褛却十分干净简洁,赫然就是已经遇到过两次的那个老人。
“不知老爷爷如何称呼?”
“称呼?你可愿称我一声师父?”
那老者转过头来,这头发花白,但也算得上是容光焕发,脸上并无垂老姿态。
此刻,他正笑眯眯的盯着柳若楠,仿佛等了很久一般。
这被人盯上的感觉并不舒服,哪怕眼前之人再亲切和蔼。
她再次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声,“此次是与老爷爷第三次碰面了,若楠这脑子愚钝,不明何意,还请直言。”
“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不会明白?你既然会将那药方子送去药铺查看,而我又给了你这解药,你不妨猜猜我的身份?”
柳若楠紧抿着唇,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听闻药王神龙见首不见尾,曾在无忧国出现过一次,这想来,如今是到了这儿,阁下的身份,乃是药王常七,不知我可否猜错?”
那常七笑了起来,“果然啊,聪明,我本就知道你与众不同,如今看来,确实不错,那你可知我的另一个身份?”
另一个身份?
她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猜的到这些,看这一身装扮,笃定道,“乞丐。”
常七这眼睛都瞪大了些,“我这一身乃是活着了吗两袖清风的名声,怎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乞丐头子?像吗?”
“其实……还挺像的,本色出演。”
“你这黄口小儿,怎能如此说话,亏的老夫有将你收为己用之心。”
柳若楠心头快速分析这句话,收为己用?
难道前几次会遇上,都是他故意的,是为了收她为弟子?
“收弟子?有好处吗?没好处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
常七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天下有多少人都想做他的徒弟,且不说这个,哪怕是让他治病救人,这人也多不胜数,更是一掷千金,也只为见上一面,到了这儿,竟然还能听出颇有些嫌弃的意思。
“前辈,我柳若楠,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黄毛丫头,也不知您是瞧上我哪点儿了,所以找上我,曾听闻药王性情怪异,如今一见,却觉得果然是谣传,若是无其他事,晚辈就先告辞了。”
柳若楠这一口水也没喝,就要离开了,到门口之时,常七忽然道,“老夫可是药王,你也不愿拜我为师?”
“前辈名声浩大,但也口说无凭,晚辈为何听信一面之词,晚辈只信眼见为实,若是前辈是惜晚辈之才,还请前辈做出实际行动来,晚辈的夫婿,如今还有三个月,恐怕就要命归西去了。”
“三个月?那解药本就是老夫给的,本想引你来,没想到你这丫头还和我这个老头子耍滑头,你若是认了我这师父,我便给你最后的解药。”
柳若楠耸耸肩,就要拉开门,嘴里说道,“我可是个有底线的人。”
身后立刻传来声音,“这最后的解药,可是要施针一天一夜的,你也知道,人嘛,老了啊,这身子骨就不好用了,你们南下,恐怕回来后,就只剩下这一具白骨了吧。”
柳若楠一愣,转过身来,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师父~”
常七吹胡子瞪眼,这臭丫头,变脸也太快了些,“你刚刚不是说你是个有底线的人么?”
“咱换个底线就成。”
柳若楠反正脸皮厚,也不在意这些,她确实是被最后一句话给震慑住了,后天就要离开,若是不施针,这恐怕出去之后,回来还真就是白骨了。
不就是喊声师父么,要是这常七真是药王,那她还算是捡了个大便宜,至于他为何非要自己做徒弟,这事总会知道的。
“咳咳。”
常七眼神落在那茶杯上,柳若楠反应很快,将那杯子端起来,“师父在上,徒儿柳若楠拜见师父。”
嘿嘿,这天算之人,总算是掉进了他的口袋啊。
常七悠哉悠哉的,抿了口茶。
但是他也许不知道,这柳若楠从头到尾就没有碰过这茶,显然就是拿来拜师用的。
一个老神算子,一个小机灵,这到底是谁赢了,恐怕某人心里才明白。
王府。
玄亦宸刚到了门口,还未来得及敲门,一只手就将他给拉了进去。
“怎么回事?”
他回过神来,忽而笑了,勾住眼前人儿的腰,“这天色还未完全黑,王妃是耐不住了?”
“什么啊。”
柳若楠瞪了他一眼,喊道,“师父。”
“师父?”
从后面的帘子里,常七走了出来,玄亦宸立刻将柳若楠拉到身后护着,眼神不善,“你是谁,竟然敢闯本王的府邸。”
“傻啊你!人家来救你的,快快快,脱衣服。”
柳若楠推搡着将他给推到了浴桶之中,这时他才发现,这屋子里满是药味。
“嗯?”
见那老头子随手便出现银针,玄亦宸一愣。
柳若楠勾起嘴角,摸了摸玄亦宸的头,“乖,我就在外面,记住,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救你,不然三个月后陪我回来的就是棺材了。”
这言语行动之间,他仿佛也听了个明白,不过……
“徒儿,你去哪儿啊?”
柳若楠眨了眨眸子,指着门,“我当然是出去守着了。”
“哎,你莫要走,这解毒啊,缺了你还真是不行。”
“啊?”
“你且也进去。”
“what?!”
纵然再惊讶,最后这浴桶里也还是多了个人,她盯着眼前的人,咽了咽口水,“师父,真的要我来施针?这玩意儿我可从来没碰过啊!”
“自然是非你不可。”
常七给她画了一张下针的图,因为这穴位复杂,所以还打上了极好,这面前与背后需要同时施针,又因为在药桶之中,故有些困难。
柳若楠对上玄亦宸的眸子,心里一阵慌乱,手拿着银针不断在抖。
“我相信你。”
“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常七在旁边看着二人的模样,哼了哼声,“行了,这药桶要趁热,既然你看了乱心,那我就让你不看!”
他忽然施针,玄亦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复而松懈下来,双眸闭上。
柳若楠轻轻呼出一口气,“师父,万一我下错了针,还有补救的机会吗?”
“放心,自然是……没有的。你以为你的施针是玩么,再说了,为师已经教了你一些,你已经足够了,相信自己,不然,三个月后,就是一具尸体。”
柳若楠再抖了一次,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王府一整夜,下人门来来往往,将这烧热的药汁倒进桶里,一直保持着热度。
屋子里的三个人,脸上皆是汗水。
直到天快明,玄亦宸忽然喷出一口血,柳若楠沾染了一身。
见时机成熟,常七冷声道,“换针!”
经过一夜的强度施针,柳若楠的动作也难得的快了一些。
这药桶本来暗色的药汁,最后成了暗黑色,还混合了一股臭味,一些黑血从那施针处蔓延出来。
直到天色到了午时,一只鸡,被去了性命。
这鸡放在手臂之处,柳若楠瞪大眼睛,看着一个活跃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扭动。
“这是……”
“不要说话。”
常七将这鸡放进了些,只见那东西从手臂上的施针处,拱了拱,拱了出来。
柳若楠眼睛里都是恐惧,这是什么东西。
那比毛毛虫还要小一些的虫,钻进了鸡的身体之中,常七立刻扔开,手中的银针刺进了那虫的身体上,那东西仿佛知道受到了威胁,使劲的扭,却被常七用银针挑起来,放进了瓶子之中,装了起来。
“这是蛊。”
“蛊?还真的有通过蛊去杀人的!”
玄亦宸中的,不单单是曼陀罗的慢性毒,若真是这毒,恐怕早就暴毙了,只是这蛊虫也在体内,所以才以毒攻毒了一阵。
如今玄亦宸的毒已经解了,这东西留着,只会害了他,所以才引了出来。
“师父,那他现在没事了?”
“嗯,拔针便可,我这多久没这么累过了,认个徒儿还真是够难的,既然这毒解了,我也就先离开了,日后有缘,为师再来找你,可莫要太想为师了。”
柳若楠盯着被扎的像个刺猬的人,连忙起身道,“别走啊!这针还没拔呢!”
“你取了便是。”
她盯着这针,低下头,嘴里直念叨,“玄亦宸,别怪我啊,怪不得我啊……”
她小心翼翼地拔取这针,总算没有手抖,门口等待多时的白左更是心急如焚,这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啊,王爷该不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