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令说的是，羡慕阮听风能得个聪慧弟子。
而萧莫然则道，他如今远避朝堂，固守一地安居，无须羡慕他人。
林县令微微一笑，萧莫然也回以一笑。
二人眼瞧着便有些默契。
张海虽听不明白，但也不傻，好歹看出萧莫然与林县令有些关系。
心里便有些打怵。
他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一时有些后悔没打听清楚再下手。
张海后悔不迭，周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下头不敢说话。
林县令继续审问。
“纵火案是否与你二人有关，污蔑陷害萧莫然一事又是受谁指使，给本官如实招来。”
张海与周昌都不敢再将纵火一事硬扣到萧莫然头上，又不想认罪。
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林县令当即道：“若在不说，本官就要上刑了。”
用刑逼供是判案常用手段，对付嘴硬之人极为有效，何况是张海这种受人指使前来害人的。
往往一上刑就招供，林县令驾轻就熟。
周昌只是收了张海的钱办事的，没想到还要被用刑的，此时惶惶不定的看向张海。
张海犹豫一会，在心中权衡利弊。
在林县令就要用刑之前，终于开口道：“大人，小人招了！”
说着，将被人收买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火是小人放的，谣言也是小人散布的。”
“小人收了他二十两银子。小人也不知那人是谁，那人蒙着脸，听着声音看身形，似乎是个年轻男子。”
张海犹豫的看了眼林县令，道：“小人本不想答应的，但那人只道事成之后，少不了小人好处，又威胁小人……”
张海脸上有些为难，林县令道：“但说无妨。”
张海斟酌了一番，道：“他威胁小人，若是不照做，同知大人绝不会放过小人。”
他的老对头林光远？
此事竟与他有关？
同知是县令以下最大的官，也是县令的副手，按理林县令与同知关系应当不错。
但事实并非如此，林光远这个同知与旁人不同，他野心勃勃且不加掩饰，时刻盯着他县令的位置，偏偏又有些手段。
难缠的很。
林县令国字脸不怒自威，道：“你所言非虚？”
张海生怕林县令不信，忙道“小人不敢蒙骗大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林县令见张海信誓旦旦，心中还是有疑虑，不懂林光远何时闲到为难一个学子。
林县令不知，萧莫然却猜到半分。
此时萧莫然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林书源每次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偏生找的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洪涛是如此，找的指使人纵火者又是如此。
指使之人既蒙着脸，自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身份。
偏偏画蛇添足威胁的这一句，岂不是自报家门。
生怕别人查不到不知道同知嫡子心胸狭隘，手段低劣？
也不知林书源是否知道，替他办事之人如此顾头不顾尾？
林同知不服林县令已久，近些年仗着手中有些势力，就有不服管教的苗头。
林县令正愁怎么收拾他。
这不是送上门的把柄么。
萧莫然好笑的摇摇头，不再多想。
显然林县令也想到这点，他命人将这二人压下去，容后再审。
到了此时，此事已然不是两个学生的较量，而是两个父母官的交锋，是不见刀影的拼杀。
待林县令屏退众人，带着萧莫然走到公堂后殿。
待殿中只有林县令与萧莫然后，萧莫然笑道：“小子恭喜林叔。”
林县令怔愣了一下，他知道萧莫然聪慧，却没想到如此聪慧。
“好小子！”
林县令赞了句，又道：“今日你受惊了，下午到你林叔家，给你接个风。”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萧莫然不慌不乱，有智计又有格局，林县令着实喜欢的紧。
“可惜家中子弟不争气，若是如你这般芝兰玉树，那真能了却老夫一桩憾事了。”
萧莫然这个小机灵鬼，此时当然没有自骄自傲，反而极为谦逊的道：“林叔不必自谦，早听闻贵公子敏而好学，小子神交已久。”
萧莫然说的，是林县令的嫡次子，就读于县里的“知行书院”，早传聪慧之名。
林县令笑道：“我家子言，不过是被传的有些才名，哪里有真材实料。”
萧莫然心知这只是林县令的自谦，遂笑笑。
“盛名之下无虚士，贵公子想必是才学过人。”
若是捧着县令家的公子才传出才名，林县令家嫡长子怎么没有名头。
可见流言虽不尽不实，也有几分真。
林县令道：“我家子言若是见着你，必会惺惺相惜。”
说着，严肃的国字脸上露出些感慨，唏嘘道：“那孩子，平日不是望月兴叹，就是看花感伤，那看破红尘的样子，我都怕哪日没看住出家。”
林县令叹了口气。
萧莫然没见过林子言，从传言和林县令只言片语中勾勒出一个多才敏感，遗世独立的贵公子形象。
林县令的花，萧莫然不置可否。
不好直接安慰林县令，萧莫然便道：“小子还没正经拜见过林书，第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不若这样，小子现场作一副字画，送与林叔，如何？”
林县令果然笑了，道：“你小子，不必如此多礼，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些世故？”
萧莫然道：“礼多人不怪，林叔，小子这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林县令畅快的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啊！”
林县令拍拍萧莫然的肩，带他走到他平日办公的书房。
林县令的书房布置的如同他此人一样，简朴中带着些肃穆。
进门是一张红色大书案，右边两个黑色书架上摆满书，墙壁上悬着寒梅傲雪字画。
待林县令收拾好桌上的公文，备好纸墨笔砚后，萧莫然立于书案前。
只见他负手而立，执笔蘸满浓墨，摆好架势，毫不犹豫落下笔。
林县令见此点点头，不看字，只看这写字标准的姿势都能看出功底不凡。
林县令目不转睛的看着，萧莫然笔走龙蛇，毫不停滞。
待写成后，萧莫然收笔，拿起纸，轻轻吹了吹墨迹。
林县令探头看去，大赞一声：“好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