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水渠浮上来三具男尸。
庚羽验尸发现,这三名男子皆体形健硕,手掌处有陈年老茧,所以推测是常年习武之人。这三人衣着相貌都无异样之处,只是他们的胳膊,背部,肩头各有一处碗底大小的烫伤,非常奇怪。
庚羽从其中一名死尸的衣物中翻找到一枚木制的腰牌残片,上面镂刻着钟馗图样,又通过解剖尸体,从另一人胃里提取出数粒类似珊瑚的珠子。
回到大理寺,庚羽拿着木牌残片来回踱步,仔细思索,终于想到这木牌应该是长安鬼市的通行证。
长安的鬼市,竟然是天子脚下黑白两道都默许的存在,而且会在每个月的十五日对长安百姓开一次市,从当月十五日的酉初至次日的卯初,开市六个时辰。
掐算着日子,终于等到本月十五这一天,于是,庚羽决定再探鬼市。
庚羽将司内事务吩咐安排妥当之后,换了干练的青布袍子,正打算离开大理寺。谁知,抬脚刚从后门门槛迈出,就撞上了匆匆赶过来的陈子卿。
“哎呦!”
两人撞了个满怀。
陈子卿揉捏着吃痛的脑门:“羽兄这是要去哪儿?走得这么急?”
庚羽皱眉,道:“王爷改日再叙,庚某有要事在身。”
“什么重要的事啊?对我也不能讲吗?”
庚羽摇摇头,“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那地方不怎么安全,王爷还是别跟我去了。”
陈子卿道:“你一个文弱书生都敢去,我又有什么怕的?”
庚羽无奈道:“跟紧我。”说完,带着陈子卿匆匆赶往城西的大槐树街。
一路上,庚羽把近日发生的浮尸案和自己发现的一些线索,尽数告诉了陈子卿。
大槐树街街口是对长安死囚行刑的场所,所以没人愿意在这附近居住,一直非常荒凉。
然而,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街角却有一个算命的瞎子,瞎子身旁的平金幡上绣着“消灾解难”几个大字。庚羽大步走向瞎子,蹲下身与瞎子交谈起来。
“老先生,其实我们想去……”
算命瞎子比了个手势打断了庚羽的问话,他只是将一只手掌摊开,平伸至庚羽面前。
庚羽立即会意,不再发声,而是在瞎子手心里依次写下四个字,陈子卿凑上前观看,见他写的却是“离未罔两”这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陈子卿心中不解。
却见,那瞎子从口袋里摸出两支镂刻着钟馗的木牌交给庚羽。
庚羽接过木牌,将其中一块交给陈子卿,说到:“走吧!”
陈子卿仔细打量着木牌上的钟馗,铁面虬鬓,相貌狰狞,天师形象被镂刻得栩栩如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瞎子将一旁的幡旗拔出,将他们二人带至街角隐蔽处,又拿出一些黑布条要二人将眼睛蒙住,然后将幡旗的旗杆打横,要两人前后并列站好,再用手握住旗杆,如同赶尸一般情形,带着二人七拐八拐,最终到达鬼市。
瞎子道:“到了!”然后转身离开,须臾便不见了踪迹。
陈子卿和庚羽摘下蒙在眼上的黑布,眼前,豁然一番别样景象。
眼前,一座三间四柱的冲天牌楼,正中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匾,匾上书“鬼街”,然而鬼字已模糊不清,尚且能够辨认,左右门柱上分别篆刻两联,上联:叹兮叹兮,魂魄聚敛无贤愚。下联:嗟乎嗟乎,神明长在有无间。
两人从牌楼下而过,进入街市,放眼望去,这里似乎和长安平日的街市并无不同,只不过,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戴了面具,也没有什么吆喝叫卖声。
天色又黑了一重,有的门店前已经挂好了灯笼。
笼火之下或蹲或站的三五成群,各自进行着各自的买卖。
陈子卿发现,不远处有这么三五个人正蹲在一地摊周围指指点点,但是他们交谈的声音极轻,陈子卿假装从他们身边不经意地走过,却还是没能听清楚那些人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于是,他决定加入他们。
这些人正交谈入迷,也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
陈子卿悄悄扒着前面两人的肩膀探头向里面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摊子上摆放的却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孩,然而这婴孩不哭也不闹,似乎睡得很酣。又见那摊贩提起一只马灯朝着婴儿晃了晃,映得婴儿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突然,围看中的一人伸出一只手臂,将手腕搭上那摊主的,两人袖手相连,一时难以让人看出袖中有何种乾坤。半晌,那摊主的嘴角才挂上一丝满意的笑意。随后,交钱交货,便把这婴孩卖了出去。
陈子卿身前的二人则是一阵耳语,然后各自起身,扫兴离开。
“竟然在这儿卖孩子?”陈子卿目睹一切,刚要发作,立即被庚羽捂住了嘴,拉离人群。
庚羽道:“既然进入此地,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陈子卿问。
“看货不问货,不问来源,不问途径,看好后,钱货两清!”庚羽答。
“可那是个孩子啊?”陈子卿依然不平。
庚羽无奈摇头,只道:“走吧。”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他挑着一副担子,担子两头的箩筐里尖尖的,装满了东西,皆用粗布盖着,也不知道挑的到底是些什么。
陈子卿好奇地跟上前去,见这大汉走到一早已铺好的草席旁,搁下担子,将盖布扯开,然后将筐子里的物什尽数倾倒在草席上,左边一堆,右边一堆。
陈子卿眯眼一瞧,左边那一堆竟然是些破衣服旧鞋子,而右边那一堆却是毛色上佳的狐尾狼皮。
陈子卿饶有兴致看着,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刚走出去几步,便被庚羽一把拉了回来。
陈子卿随着庚羽来到一面具货摊前,庚羽望一眼满架的各色面具,对陈子卿道:“挑一个。”
陈子卿向那些面具看去,或狰狞或邪魅,或青面或獠牙,每看一眼都要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说到:“这都是些什么凶神恶煞?”
再看这卖面具的两位摊主,一位戴牛头,一位戴马面,像极了阴司的鬼差。
庚羽扫一眼摊架上的面具,轻声吟道:“骨笛笙歌起,青灯亦化形。阴阳路,鬼门显,听河童邪笑,桥姬魅语;观罗鬼返魂,镜云烛阴;赏青鹭夜行,不知幻市;拜涂佛雨僧,彭侯书生;惊红妖赤舌,百目飞头;叹肉人狂骨,金灵紫藤……是为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陈子卿问:“你不是不信什么鬼神吗?”
庚羽摇摇头:“自然不信啊,都是些唬人的玩艺儿。”
两人各挑一个面具后,庚羽低声寻问了价钱,然后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几文钱递给了卖面具的两名小贩。
二人戴上面具,继续向前走,又路过一贩卖珠宝首饰的摊位,陈子卿被吸引过去,在珠宝摊上挑来拣去,最后拿起一支“梅花琉璃钗”,颇为喜欢。
小贩竖起一根手指头。
陈子卿道:“一文?”
小贩摇摇头:“一两。”
“这也太贵了!”
小贩咬耳过来,“客官,您这还嫌贵?单作这钗子的银子就有二两多重!”
陈子卿对这支“梅花钗”越看越喜欢,他用手在全身上下拍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钱袋,于是他笑嘻嘻地看向庚羽腰带上的荷包。
庚羽会意,解下荷包丢给陈子卿。
陈子卿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小贩,“够了吧!”
小贩掂了掂碎银,说到:“多了。”于是从身后的钱箱里抓出一把铜钱,数了几枚,然后递给陈子卿。
买完珠钗,两人继续沿着街边行路,街边摆放了各色卖物的摊头担子,他们边看边走。
陈子卿对珠钗爱不释手,自言自语道:“这珠钗还挺精致的,卖一两银倒是也不贵。”
庚羽道:“这是明器,自然便宜。”
“什么,明器?”陈子卿听他说这东西是明器,极其诧异。
庚羽停下脚步,转而问道:“你又不是女子,买这珠钗做什么?”
陈子卿微微羞涩的一笑,低头摩挲着珠钗并没有回答他。
庚羽又道:“给我一枚那摊主找给你的铜钱。”
陈子卿这才想起庚羽装银两的荷包还攥在自己手里,于是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随后把荷包交还给庚羽。
庚羽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铜钱,借着街边灯笼透出的光让陈子卿看:“你看,这钱与你平日所用有什么不同?”
陈子卿皱了皱眉,凑上前对着铜钱仔细看了看,只见这钱外圆内方,币面上下左右有“建荣通宝”四个字。他左右看不出什么,遂摇了摇头,反问:“有什么不同?”
庚羽将铜钱在手中掂了掂,道:“轻了。”
陈子卿不解。他平日里出门都有顾明舒跟着,钱袋子也是顾明舒带着,所以吃饭喝酒都是顾明舒结账,这些银钱之事自然不用他操心,就算是自己单独出来,也是随便取出纹银草草付账,还真没仔细观察过这铜钱形制。
“这你也能掂量出来?”
庚羽说到:“陈制铜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然而这枚钱直径只有六分,重量亦不足二铢。”
陈子卿惊讶道:“所以依你之见,这鬼市流通的铜钱是私铸的?”
庚羽将手指放在他唇前,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这里面的水很深的。”
陈子卿从庚羽的荷包里另取一枚铜钱,重新仔细观察一番,道:“确实是轻小粗劣些。”
庚羽道:“王爷衣食无忧,自然不知,这种私铸钱币并不只在此处流通,那青天白日的集市上也早已出现了。”
庚羽顿了顿声,继续道:“想来近几年铜源匮乏,市上铜价翻涨,各地财政收紧,新铸钱币的发放减量,才使得这民间私铸泛滥。”
陈子卿道:“难道我大陈疆域没有铜矿了?”
庚羽肃声道:“这并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是,给了那些奸佞之人从中牟取暴利的机会。”
陈子卿道:“这私铸铜钱在我朝可是重罪,轻者流放,重则腰斩。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庚羽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叹息道:“百姓之业以钱货为本,而今私铸薄滥,民生忧矣。”
两个人继续沿街寻察,陈子卿因戴上了面具,脚步不自觉更为轻快了几分。
前面影影幢幢的,似乎没有尽头。
“没想到这鬼街还挺长的。”陈子卿对庚羽说到,见没有回应才发现庚羽早已不在身边。
陈子卿转头去寻庚羽,却见庚羽正站在他身后数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陈子卿发步返回庚羽身边,发现庚羽正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陈子卿寻着庚羽的视线也看了过去,那里,是一条深巷。
庚羽低声道:“前路或有危险,王爷不必跟着我了。”说完,转身便走向深巷。
陈子卿道:“我不跟着你怎么行?我不跟着岂不是更加危险?”他边说边疾步跟上庚羽。
两人走出很远才终于来到这深巷尽头。
这里有一道木门,木门门板上墨写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禁”字。陈子卿伸手触摸门板,门便被轻易地拉开了,门后垂着一面幕帘,帘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浑沌兽。
帘后灯影幢幢,似乎正有人在其间走动,他们的身影在阑珊灯火的映照下如同鬼魅。
“真是撞了邪了,这又是什么地方?”陈子卿不由说到,正要伸手去掀幕帘,手腕被庚羽擒回。
“在鬼市还能有什么好地方。”庚羽回应。
陈子卿问道:“我们不进去探探?不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庚羽道:“自然要探,只不过最好不要从此门进。”然而他话音刚落,幕帘就被从里面挑开了。
陈子卿抬眼看去,是一个身着黑袍同样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他提着一只黑色罩子的防风灯,正站在挑起的幕帘之后。
然而,此时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黑面人展袖道:“有请!”
庚羽向陈子卿使了个眼色,然后对黑面人颔首,应道:“有劳。”
陈子卿正要发问,庚羽立即于暗中轻踢他足后,示意他不要说话。
陈子卿一头雾水,只能陪着庚羽随那黑面人往里面走去。
帘后,是一条石板路,石面上布满了青苔,湿滑黏腻。
踏着石板路进来里面,陈子卿发现这里是一处阔大的院落,院落西角一棵梧桐树参天而立。梧桐树下,有一队挎刀黑衣人,分别两两组合,抬着木箱麻袋之类往返于梧桐树不远的平顶仓房。那里总共三间平顶仓房。也不知道存放的是些什么东西。另外,陈子卿还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正弥漫在这偏僻的院落里。
陈子卿看得入神,不料脚下一滑,差点跌坐下去,幸好庚羽及时扶住他。
陈子卿惊魂未定,庚羽顺势凑过头来,附耳道:“找机会跑。”这声音极轻,好似生怕被他人听见。
陈子卿站定看向前面,那黑面人正站在前方一高耸的石柱之下,背对他们。庚羽携陈子卿加急两步,也来到石柱之下。
陈子卿望向石柱,这柱子两丈高低,可一人环抱,其上雕刻的是一种蛇身鹰首的怪物,他从未见过。
待二人跟上来,黑面人才转过身,对二人道:“请二位在此处稍等片刻。”说着,引着二人来到石柱之后的一间茶室。
待黑面人阖门出去,陈子卿才缓过神来,对庚羽问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总觉得这里怪怪的。还有,为什么会有人为我们引路,好像预知我们要来这里似的。对了,你方才说的什么?跑?”
庚羽瞅一眼门外,示意陈子卿放低声音。
庚羽低声道:“你没察觉到吗,这院子里飘散着一种臭味。”
陈子卿瞪圆了眼,“自然闻到了。”
“所猜不假,是硫磺。”庚羽道。
“什么?硫磺?”陈子卿捏了捏下巴,又道:“你的意思是那仓库里存放的是硫磺,可是如果是硫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坊间民户存些硫磺日用也不足为奇。”
庚羽点点头,转而说到:“我方才看了一眼那石板路上的青苔,非常奇怪。”
陈子卿问:“有什么奇怪的?”
庚羽道:“有几处青苔之上竟然结了霜花,此时盛春,地上怎么会结霜呢?”
陈子卿咂咂嘴:“这些我倒是真没注意。不过听你这样说,确实诡异。”他端起案上的茶杯正要喝,手腕被庚羽按压下来。
“别喝,这里古怪之处太多了。”庚羽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思考的同时继续说道:“先看这里的环境,长安今岁的雨水格外多,这里又处鬼市一隅,极其偏僻,所以石板上有苔衣着生是正常的。这霜花就不正常了,据我推测,这苔衣上所结并非冰霜,而是在搬运过程中被无意洒落的硝石粉。”说到这里,庚羽眸色一凛。
“硝石粉?”陈子卿道:“其实硝石这种东西也是常见的,宫里就常用这硝石入药,炼丹,制冰。”
庚羽凝眉道:“单看硫磺,硝石这两样东西确实不必大惊小怪,坊间也有做私营生意的,但是如此大量的存放这两样东西就有问题了。”
“大量存放?”陈子卿问:“你的意思是那三间仓库里放的都是这些玩意?”
庚羽道:“我猜的。”他顿顿声,又道:“如果所猜不错,那么,这里所进行的买卖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陈子卿也站起来,他走到庚羽身侧,说到:“到底是不是,我去一探便知。”说着他走到门前,推向门扇,然而门扇丝毫未动。他又用力推了几下,才察觉到门似乎是被反锁了。于是心中大叫不好。
庚羽走过来,示意陈子卿不必再推,与陈子卿惊慌之态相比,庚羽神色无改,竟然十分淡然,好像他早已猜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怎么办?”陈子卿问,语气有些焦急。
庚羽沉默一会儿,回答到:“他会放我们出去的。”说罢,取下腰间那枚钟馗木牌,又从袖中取出一方对折好的信笺,然后将这两样东西叠放在一起捏于手中。
庚羽望了陈子卿一眼,然后轻声道:“现在我这里有一纸信函,或许能让他先放了我们,但是一旦出了这道门,还是要寻找机会逃离此地。”
陈子卿满心疑惑,只见庚羽伸手敲了几下门,三声长两声短,像是某种暗号。
门外立即映出一道黑影,之后就听到了开锁的声音。然而门只被拉开一条缝,并未完全敞开。
陈子卿抓住机会透过门缝向外面看去,这开门之人正是之前那个黑袍黑面的引路人。
黑面人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人,那些人围站在一起,似乎正在低声谈论些什么。
陈子卿注意到其中一人,他腰带上垂着银鱼袋,配以五彩流苏,衣服虽然是布衣,衣袍之下的双足上穿的却是玉饰皂靴。
透过这道狭窄的门缝,庚羽将手中的两样东西一同递了出去,之后,门扇又被死死的关紧,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陈子卿对庚羽道:“这些人果然是做贼心虚,要不然关我们做什么?”
庚羽沉默未语,坐回茶桌旁静静等待。
半晌,仍不见有动静。
陈子卿道:“实在不行,就把我的身份亮出来。”
庚羽却摇摇头:“若是如此,怕是会更加危险。”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敢谋害亲王?”
庚羽立即作出禁声手势。
两人说话间,茶室的两扇门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拉开了。庚羽连忙起身走向外面,陈子卿也立即跟了出来。
庚羽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院中围聚在一起的那伙人,陈子卿要跟去却被黑面人拦住。黑面人对陈子卿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让他过去。
陈子卿远远看着,见庚羽与那几人依次拱手行礼,然后又与其中一人交谈了几句。这与庚羽交谈之人正是那腰带上悬挂了银鱼袋的。然而几人皆戴着面具,难以知晓他们容貌。
交谈过后,庚羽返回陈子卿身边,将他拉至一旁,轻声道:“我先送你出去,你出了这院子,一定要立刻离市,不可流连。”
陈子卿点点头,就又随着那黑面人踩着布满苔衣的石板路,返回了那道写着禁字的小门前。
庚羽道:“快走!”然后轻轻推了陈子卿一下,将他推出门外。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陈子卿问。
庚羽摇了摇头,对陈子卿使了个眼色,道:“快走!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
门已被关上,虽是虚掩着的,却不能再进了。
陈子卿心中疑团重重,他望了望这处偏僻神秘的高墙院落。想起关门前庚羽的那个眼神。他印象中的庚羽总是聪慧机敏,足智多谋,想来这小小院落也为难不了他,他既然已对自己这样说了,一定是有安全脱身之法。
于是,陈子卿再望一眼这深巷中的院落,终于决定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