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两位猎人的哥哥阿热克。阿热克虽然是一个老翁,但他依然凭着自己的枪法射杀一头母鹿,满足了新媳妇的要求。他要求送皮子的孩子一定要在新媳妇单独一人在场的时候交给他,不要让别人看见。新媳妇拿到鹿皮之后立刻进入帷幔后面开始吮吸鹿奶。被射杀的母鹿皮上的乳房中流出大量的乳汁让她吃了个够。从此之后,阿热克的儿媳妇为了感谢老人的恩德这样说道:“希望你的后代不断繁衍,希望你的身体得到安康,希望敌人永远不会掀开你的毡帐。”
在这个神话的另一个变体中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内容。那就是新媳妇要求丈夫回家时一定要在进门前咳嗽一声让她知道。她的丈夫先前一直在遵守承诺,但是疑心和好奇心促使他一天偷偷地从门缝中往里头看。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却看到了一头母鹿。母鹿在家里蹦蹦跳跳,在栅栏上蹭着自己的身体。当丈夫突然进入毡房时,房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以后,新娘就永远没有回来。后来有一天,有人给她的丈夫送来了一个装着孩子的摇床。这就是他的孩子,并由他抚养成人。
从上述神话传说中看,柯尔克孜族长角鹿妈妈“布古耶涅”或“姆玉孜杜耶涅”的后代最终发展成了现代的“布古”部落。人们不仅十分敬重长角鹿妈妈“姆玉孜杜耶涅”,向她杀牲敬拜,求得平安。如果“布谷(鹿)”部落的成员亡故,则要在其坟墓上立一根鹿角,以求得灵魂安息。鹿图腾不仅是整个部落团结统一的象征,而且部落成员都以自己不平凡的部落起源为荣,其它部落的人们也因为这个原因而对他们加以敬重,认为对他们说任何侮辱性言词和引起他们发怒的行为都是一种罪过。从关于长角鹿妈妈的传说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作为部落图腾的长角鹿妈妈是一个半人半神的形象。她不会像人那样死去也不会被埋葬,她具有幻化能力。她会保佑整个部落,但如果发怒她也会给部落带来灾难,死亡,甚至会让整个部落灭绝。鹿图腾传说虽然是一种传统的遗留,但他却保存了古老的母系氏族的社会状态。与“长角鹿妈妈”的部落起源深神话相关,柯尔克孜族还有名为“巴格西”(麋鹿)、“撒热巴格西(黄色麋鹿)”等部落,这些部落的起源也与图腾崇拜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在柯尔克孜族中,与狼图腾有关系的资料信息也十分丰富。比较早期的有关柯尔克孜族狼图腾的信息来自《周书·突厥传》中关于古突厥来历的记载中:“或云: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十七人,其一曰伊质泥师都,狼所生也。谤步等性并愚痴,国逐破灭。泥师都既别感异气,能征召风雨。娶二妻。云是夏神冬神之女也。一孕而生四男:其一变为白鸿;其一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其一居于践斯处折施山,即其大儿也。山上仍有阿谤步种类,并多寒露。大儿为出火温养之,咸得全济,逐共奉大儿为主,号为突厥,即纳都六设也。”这里狼与柯尔克孜族祖先的血缘关系已经记录的很明确了。
狼或者是它的皮子、肉、牙、爪子、髀石等都能保护儿童免遭疾病、恶魔鬼怪的侵袭和伤害,或者帮助人们克服困难,脱离危险等都为人们所普遍认同。关于苍狼图腾在柯尔克孜族古老传说、英雄史诗中多有涉及。实施英雄玛纳斯也被赋予苍狼的性格并被称为“阔克加勒(青鬃狼)”。有一则传说讲述了柯尔克孜族的一个部落与狼图腾的关系:有一个男孩生来残疾,到了给迈步行走的年龄,却还不能走路。其父母搬迁时将孩子留故乡。一个路人经过那里,看到一只母狼正在给孩子喂奶。于是就将孩子带回家抚养长大并给他取名叫“卡巴”。由于他的头发长得如同鬃毛,于是人们又称呼他为“有鬃毛的卡巴”。他的后代经过繁衍发展,后来成了柯尔克孜族的“卡巴”部落,属于更大的萨亚克部落联合体中比较古老的部落分支。
图腾崇拜是柯尔克孜族从古至今的信仰方式。根据一个名叫贝格列的碑文,生活在叶尼塞河上游地区的柯尔克孜族的先人就有图腾崇拜。碑文中写道:“我打死七只狼,我没有打雪豹和鹿。”碑文所涉及的人物是一个声名显赫的英雄,他在25岁时曾见过“桃花石可汗(指唐朝皇帝)”,而且还有其他功绩。像这样的人打死几只狼,而没有打雪豹和狼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很多学者认为他打死的并不是真正的狼,而是打败了以狼为图腾的七个氏族。在另外一些碑铭中,还提到了柯尔克孜族先民黠戛斯的图腾是雪豹。虽然有的雪豹是以人的名字出现,但指的是氏族,有的甚至直接写成了“雪豹氏族”。64既然雪豹是黠戛斯人的图腾崇拜动物,那他不达死狼也就顺理成章了。前苏联学者伯恩什达姆在研究了《暾欲谷碑》、《恰库尔碑》之后,经过细致分析有力地证明了黠戛斯人的虎图腾崇拜。65除了上述图腾之外,古代柯尔克孜人将牛也作为自己的图腾。根据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记载,黠戛斯人“所生之窟,在曲漫山北,自谓上代有神,与牸牛交于此窟。”也就是说他们是“牛种”。在黠戛斯所养的牲畜中“牛尤多”,这说明牛与图腾崇拜有关联。此外,在一些艺术品上,两兽相斗的图景,实际上也是两种图腾相斗的艺术反映。
在《玛纳斯》史诗中,跟随英雄玛纳斯出征,围绕在他周围的有苍龙、巨蟒、羚羊、猛虎、雄狮、苍狼、雪豹、神鹰等猛兽飞禽,实际上这些都隐喻着高举各部落图腾旗帜,团结在英雄周围的各部落首领和成员。他们高喊着各自部落的口号,追随英雄玛纳斯冲锋陷阵。史诗中这种各部落首领挥麾跟随统帅玛纳斯的盛况,是古代柯尔克孜族图腾崇拜的真实写照。
柯尔克孜族的很多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图腾。图腾以动植物为多。为了解释图腾与部落的血源关系,在柯尔克孜族中流传着许多图腾神话。根据历史及考古资料,柯尔克孜族的祖先曾把雪豹、鹿、狼、牛等动物做为自己的图腾加以崇拜。此外,还有树、鹰、虎、蛇、熊等图腾遗存。在唐代段成式编撰的《西阳杂俎》中记载:“黠戛斯人‘所生之窟,在曲漫山北,自谓上代有神,与牸牛交于此窟’”。在考古发现的物品上亦有很多与牛图腾相关的艺术品。与鹿图腾相关的神话在柯尔克孜族民间流传极广,影响也最大,变体亦最多。柯尔克孜族把鹿称为“布谷叶涅”(鹿妈妈)、“木玉孜都叶涅”(长角鹿妈妈)。有两则有关鹿的图腾神话:
1、相传,古代有两兄弟,靠打猎为生。有一次,他们发现一群鹿中间夹杂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猎人不小心打死了那男孩并把女孩带回家,后又将她嫁给了同族的一个青年。她头上长有一对短短的鹿角。结婚前,她向新郎提出条件,要求他发誓决不偷看她洗澡。那青年一直信守诺言,但有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地窥视妻洗澡。这时他才弄明白自己的妻子原来是一只母鹿。从那以后,他妻子出走未归,过了一段时间给他送来了一个婴儿。这个孩子的后代繁衍成了一个大部落,被称为“布谷”(鹿)部落。
2、古代柯尔克孜族遭到一次战争的浩劫,整个部族濒于灭绝。当时,幸亏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进山采野果才免遭劫难。两个孩子回村后看到父老乡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正在他们绝望之际,有一只母鹿跑来把他们带入山中用乳汁哺养。两个孩子在母鹿的喂养照顾下长大成人并结为夫妻。他们所繁衍的后代被称为“布谷”(鹿)部落,他们也自称是鹿妈妈的后代。
关于苍狼图腾,在柯尔克孜族的古老传说、神话、英雄史诗中多有描述。史诗中英雄玛纳斯也被赋予苍狼的性格并称其为“青鬃狼”。关于树图腾,在史诗《乌古斯汗》以及阿布勒哈孜的《突厥部落系谱》一书中有载。
黠戛斯的图腾崇拜在古代文献中也有记载,在一个叶尼塞黠戛斯碑文中有下面的记载:“我打死了七匹狼,我没有打死雪豹和鹿。”根据史料记载,黠戛斯人中有一个被称为“雪豹”的氏族。雪豹是作为黠戛斯人图腾崇拜对象出现的。这里所说的“雪豹”和“鹿”无疑都是指黠戛斯所属的氏族。除了雪豹之外,牛也是黠戛斯人的图腾对象之一,受到崇拜。在有些文献中,记载了黠戛斯与突厥不同,他不属于狼种。说突厥是狼种,而黠戛斯人“所生之窟,在曲满山北,自谓上代有神,与牸牛交与此窟”。但是,这不能完全证明黠戛斯与狼之间极为密切的关系。从古至今,柯尔克孜族关于狼的崇拜遗迹比比皆是,因此,在谈及一种民间信仰的时候我们决不能忘记其他的错综复杂的事实。有关古代柯尔克孜族狼图腾崇拜的详细情况,在下文中将得到更为细致地描述,在此不再做深入分析。我们只能说,段成式在其自己的着作中所描述的可能是黠戛斯所属的一个部落,而不是整个黠戛斯部落联盟。因为类似的相互矛盾的记载在有关柯尔克孜族的历史文献中还有很多。比如,在《太平寰宇记》中在谈到黠戛斯的婚姻制度时,在一处说“婚姻无财聘”;而在另一处又说“婚嫁纳羊马以聘,富者或百千计”。在《唐会要》中说黠戛斯人“死丧刀嫠其面”;而《新唐书》却称“不嫠面”。这些都是不同部落不同地区的黠戛斯人的不同习俗。对于疆域广阔,分部地域十分辽阔的黠戛斯而言这是很正常的。11世纪印度旅行家加尔迪齐曾漫游中亚,并在其撰写的《记述装饰》一书中记录了关于黠戛斯图腾崇拜的资料:有些黠戛斯人崇拜母牛,另一些崇拜风,第三群拜刺猬,第四群鸦鹊,第五群拜隼,第六群拜各种漂亮的树木。上述记载说明黠戛斯所属不同的部落都有着不同的图腾崇拜物。关于柯尔克孜族隼鹰崇拜后人也有明确记载。波斯人拉施特(Rashidal-DinFadlAllah,1247-1318)记载,成吉思汗曾谴使到乞尔吉斯招他们归顺,乞尔吉斯的两个君主派遣自己的三个异密前去称臣,所带礼物便是一只白鹰。
关于黠戛斯人图腾崇拜,从很多考古发现的实物中也得到了印证。黠戛斯人陵墓出土的“金冠上刻着树枝和花卉的浮雕,其间有怪鸟啄鱼图。金盘上刻着飞禽和花卉。描述狩猎情境的青铜器雕刻极为优美:骑马奔驰的骑士,转身用弓箭射击袭来的猛虎;几只雪豹、牡鹿和野猪正在骑士前逃脱”。
摩尼教:
西方的一些学者通过碑文、岩画等考古发现,证明了古代柯尔克孜族曾经信仰摩尼教的事实。摩尼教在黠戛斯中传播的具体时间,已经很难说清。但芬兰学者兰司铁(G.J.Ramstedt)于1905年在蒙古地区发现的《苏吉碑》却为我们提供了黠戛斯接受摩尼教的事实。兰司铁通过分析碑铭,证明了碑主不仅是黠戛斯人,而且有部分黠戛斯人当时已经接受了摩尼教。72德国学者赫尔芬(O.Meanchen-Helfen)从兰司铁的论断出发,通过分析米努辛斯克岩画,认为这些岩画很好地保存了黠戛斯时代的宗教文化遗产。岩画上的人物鼻高、须浓、衣服宽大、头戴高冠,与中亚、新疆地区的摩尼教、景教绘画十分相像,从而证实了兰司铁关于“黠戛斯人信仰摩尼教”的推断。73前苏联学者克利亚什托尔内在他的《苏吉碑文的历史文化意义》一文中所报道的考古资料以及法国学者伯希和的某些报道,为我们研究景教在古代柯尔克孜族中的传播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资料。74根据伯希和的报道,从1886年至20世纪初,在七河流域、叶尼塞河流域以及新疆地区共发掘出了1300多件基督教石刻。叶尼塞岩画中有许多画像,其中一些被认为是祭司的画像,是属于黠戛斯人的。根据克利亚什托尔内报道:“AbuDulef证明黠戛斯人中,又非萨满教宗教仪式。他们有礼拜堂,祈祷的时候,已有节奏的语言进行颂念。”“到现在为止,出版了大约45件古代6-9世纪的突厥卢尼文碑刻,都是在黠戛斯汗国的疆域上发现的。其中9件上刻有十字架的象征。从形式上看,它们与流传在中亚和亚洲中部的聂斯脱里教的十字架微有差别……且特别紧似于七河流域Uyuk-Tarlak和Elegix的景教十字架。”克利亚什托尔内根据这些考古资料断言:“9世纪中叶或稍后时期,在黠戛斯贵族中间,后来在更广泛的阶层中间,聂斯脱里教得到了显着的、广泛的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