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没了众多师兄弟一起学戏。方禾振奋不起精神,宋初尘每天学完戏后就去陪她。
程岩心里也不是滋味。以前武生远去了,现在正旦走了。总之,这是老天的不公,他们俩儿啊,再也聚不回来了。
那天,程岩将宋初尘叫去他房间。
“淮尘,现在你啊,就同我一起照看这梨园吧。”程岩坐在圆木桌前,满脸疲惫。
宋初尘知道,方有贯走了,对程岩来说也是打击。只是他的情绪不那么容易让人发觉。“班主,淮尘定会做到。”
程岩点点头,抬起红通的眼眸:“方老头儿说你不错,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宋初尘想说话突然哽咽住,发不出声。他心里像是有块石头砸了上来,让他的眼眶红了半圈。
“淮尘不会让班主,不会让……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师父这两个字,他说的很大声,兴许他想让方有贯听见吧。
宋初尘去找方禾时,方禾刚打开门。他的眼里都是欣喜,“方禾。”宋初尘唤的轻声细语。
方禾见人是他,“以后别来了。”说完,就关上了门。宋初尘在门外喊道:“方禾!方禾!”
方禾靠在门后,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滑出,滴落在她衣上,滴落在了地板上。
园台子那边又来找了一次。宋初尘拒绝了,但是,方禾从房间里出来拦住刚要离开的主管。
“我们去!”她站在门外,没有下台阶。园台子主管回头笑道:“好好好,明日能来?”
方禾点点头便进了屋,宋初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见着人离开,他一人站在那颗槐树下有些迷茫。
程岩傍晚一人坐在槐树下,今晚的月不亮,但是有颗星星亮的他眯了眼。
“明日上台,你可紧张?”方有贯问道。
“紧张什么。”
“这可是第一次啊!平时咱们都是在园堂里唱唱,这次可不一样!”方有贯倒开始紧张起来。
程岩见他双手来回搓着笑出声:“我看你才紧张了吧。”
方有贯红了脸:“我我我,第一次上台我肯定紧张!”
五尺高台,戏子台上辗转,水袖遮黛眉,眼眸里满是对戏的痴念。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程岩后悔没能自己和方有贯再唱一次,这大概是他这一生的遗憾。程岩这一生无妻无儿,唯独有的是方有贯这个知音。
方禾第二日找了程岩,他才知道今日要出去唱戏。“怎么没提前通知我?”
方禾没说话,程岩见她疲惫的有些心疼。“好,我知道了,你去和淮尘说说,让他准备一下。”
方禾没有动身,见她一直站在那里,“怎么了?”程岩问道。
“您找个师兄去说吧。”方禾的话说完就走了。程岩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园台子里没什么人,方禾去了后台化妆。程岩走过来,看着镜子里正在梳妆的方禾。
“禾儿?”程岩唤她,方禾才戴上发饰回头问:“程叔何事?”
“没什么,好好唱。”程岩说完便离开了。方禾戴发饰的手停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的使自己笑起来。
台下人儿渐渐多了起来。第一场,便是方禾和宋初尘旦戏。
一人“咿呀”一人“啊哈”的唱起来。话说他们之间没什么默契,毕竟两个人没有在一起练习过。可是,刚上台,两人同时甩水袖的动作配合的让人拍手叫好。
一曲清歌,只为了掩住内心的惆怅。黛青眉眼,水袖遮眉,露出的眼透着的是悲情。从不上台的她,这一次竟然上了台。五尺高台,她唱戏感情不再是轻快,她多了一种惆怅与凄凉。两人配合着辗转来回,如花间飞蝶,戏舞翩翩。水袖同时一搭,一人满是伤感,一人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