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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脸男

荣耀,责任,都在白灵穿上警服的那一刻油然而生。上一秒她还披头散发,拖着凉鞋,下一秒就将长发盘起,腰板挺直站在镜前。一身戎装,越发衬得她率性洒脱。

驾车上班,太阳缓缓升起。她看向窗外,车辆有条不紊地行驶着,路人们带着或急促,或轻松的步伐开始全新的一天。

安宁,祥和。没有犯罪……

白灵弯起一抹微笑,心中自觉欣慰,正是有了他们这群打击犯罪的卫士,城市才能生机盎然。

这份愉悦感一直伴随着白灵,直到车子缓缓驶进目的地——警局。

她拎着早点下车,却瞥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飘出了白烟,她一愣,下一秒瞳孔自动放大,那可是她的办公室!

白灵急匆匆地跑进大厅,同事们之前还在交头接耳,在看到她的瞬间立马低头忙于工作。

白灵的眼神冷得像冰,抓起一旁的安仔逼问怎么回事。

安仔支支吾吾地交代某位大名鼎鼎的警官正在办公室里做实验。

白灵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撸起袖子来到办公室前,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进门的瞬间她依旧吓了一跳。

浓重的烟草味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就如同《西游记》里妖怪盘踞的洞穴。而烟雾的中心正是那只“大妖怪”,他戴着口罩和眼镜,正蹲在桌子前观察着什么。

白灵握紧了拳头。

“齐——格——勒!”

声音嘹亮而又清脆,以致于整个警局都颤了颤。

半小时后,齐格勒顶着头上的大包被白灵丢在椅子上。

“你又在抽什么风?”

齐格勒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做研究啊。”

“研究怎么毁了警局?”

齐格勒将衬衣袖子挽起一半,“我在研究如何从烟灰的形态识别香烟,你以为我是怎么看一眼凶案现场就知道凶手是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的?!”

“你可以去实验室做。”白灵语重心长。

“进入实验室的申请还没批。”

“那就回家做。”

“不行,家宅属于我的私有财产,弄脏得打扫。”

白灵揉了揉太阳穴,和他对话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才不会被气死,“你是不是闲得无聊?”

齐格勒一愣,看看窗外,又看看天花板,最后看向白灵,“很显然,是的。”

往后一仰,长腿交叠往桌上一架,“白灵,你看看,一个案子都没有,我快无聊死了。犯罪集团都去干什么了,逛街喝茶看电影吗?他们这么不务正业,真的好吗?”

白灵无话可接。

也就在这时,门开了。安仔站在门口通知他们,郊区的一间出租屋内,发现了女尸。

几乎是话说完的同时,白灵就听到身后椅子挪动的声音,再一转头,那家伙已经整装待发。

白灵有些无奈地提起未吃的早点,看样子今天没办法平静度过。

白灵让齐格勒开车,因为她想在路上解决掉早餐。

齐格勒注意着路面,瞥了眼白灵,“挺香的,什么东西?”

白灵注意到齐格勒上下翻动的喉结,有些想笑,“怎么,没吃早餐?”

齐格勒一甩脑袋,“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不值得浪费时间。”

“那什么才有关紧要呢?”白灵刚问完就后悔了,对于这家伙来说还有什么最重要?查案子呗。

为了更好地进入状态,利用剩余的时间,齐格勒连线现场的同事,让他先将案子的情况说一说。

死者叫王红,24岁,于三月前租下一栋偏远公寓楼的201室,于今早被发现吊死在房间里。发现死者的是上门收租的房东,门是锁上的,因为死者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房东就用备用钥匙开门,就发现王红已经吊死在横梁上。

齐格勒留意着路面,另一方面听着同事的叙述。

车子很快接近目的地,两人下车,这是一幢很偏僻的公寓楼,斑驳的墙面爬满深浅不一的裂痕,看样子已有些年头。

两人进门的时候,另一个科室的张合正和一个胖女人在对话,地上躺着一具女尸,法医在旁边拍照。

齐格勒挑了挑眉,“怎么是他?”

张合自然也见到了齐格勒,上次这家伙的推理直接毁了自己的恋情,自然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张合抖了抖西装,“你的那些推理把戏,我看不上,这是我的案子,请你离开。”

齐格勒可不想将好不容易有的案子拱手相让。

“你又破不了案。”

“我已经破了!”张合提高音量道,“自杀,这就是自……”话还没完,齐格勒就一手按在张合的脸上将其推开,径直走向尸体。

“齐格勒!”张合怒了。

“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张合压着心中的火,缓缓道:“首先门是锁着的,房间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死者身上除了上吊造成的勒痕,就没有别的痕迹,所以自杀的可能性最大。”

“噢。”齐格勒点头敷衍着,起身检查客厅,又前往卧室,卧室只有一个衣柜和一张床,床边铺着一张毛绒绒的脚垫。

齐格勒在里面捣鼓了一番又出来,目光正好撞到那个胖女人。

“你又是谁?”凭观察齐格勒就知道她不是警察。

“房……东。”胖女人结结巴巴地答道,显然被吓坏了,手里攥着一包未开的薯片都不敢吃。

齐格勒的目光在房东身上游离了好一会儿才去检查别的东西。

白灵皱了皱眉,以她对齐格勒的了解,他从不浪费时间在无用功上,他刚才盯着这个房东的时间过久,难道她和案子有关?

齐格勒又拾起死者遗留下的手机,观察了一会儿,单膝跪下,将手机扔在地上,接着拾起,再扔下。重复了好几次。

“好玩吗?”张合已然看不下去了。

“孩子呢?”齐格勒没来由地蹦出一句。

“什么孩子?”

“一个大概两岁的孩子,就在这儿。”齐格勒仰起头,“他去哪儿了?”

齐格勒顾自说完站起身,双手插兜,“我建议你去把王红的前夫找出来,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张合一惊,“你是说这是谋杀?我告诉你,以我的观察,这不是谋杀。”

“你那叫看,不叫观察。”齐格勒争辩道。

“卧室的抽屉里有小瓶安眠药,她一定有重度失眠,因为这类药在医院开取本就很困难。”

“只要将药全部吃下,睡一觉就能长眠不醒,她却摒弃了这份安逸轻松的死法,找根麻绳吊横梁上,享受窒息的痛苦?”

齐格勒带着倨傲的口吻问向张合,对方显然已经陷入沉思。

“至于你说的门上锁,”齐格勒向后面的阳台走去,“这是二楼,从阳台跳下根本没难度。”

齐格勒指着尸体,“这个女人也许不是什么好妻子,但是是个好母亲,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成为她死亡的导火索。”

张合一脸蒙,“我就没看出这案子和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当初登记租房时写的可是单身。”

“那是因为她被丈夫赶出去了!”

“天呐,你就编故事吧。”

齐格勒快速上前一步,“你们看,死者的无名指上有戒指的痕迹,说明她已婚,但戒指摘除了,可见婚姻已破裂,那两人到底为何离婚,这和她的工作可能有关。”

“看看她的脸,即使在家也浓妆艳抹,电脑配有带美颜的摄像头,耳麦和麦克风都是具备音效处理的,而她的衣柜则塞满了性感暴露的衣服。”

“她很可能是个网络主播。”

齐格勒转身,“因为在电脑前卖弄风骚,所以被丈夫赶了出来,但她还有挂念,挂念什么?她的孩子。她把孩子接过来了。”

齐格勒来到卧室里,“看看她的床,床头左边的插座有严重磨损的痕迹,可见她习惯睡左边,但她却把毛绒绒的脚垫放在右边,为什么?”

齐格勒又折回客厅,“她的手机,苹果XS,她很爱惜,贴了钢化膜,背面粘了水晶钻。然而它的不锈钢边框处,依旧有磕碰造成的凹痕,而且很多处。这些凹痕并不明显,可见手机是从一个并不高的地方落下的。”齐格勒用手在膝盖处比划了下,“我刚做了实验,大概就这么高。”

“死者既然爱惜手机又为何反复摔掷呢?”齐格勒看向身边的人。

无人回答。

“孩子。”齐格勒再次环视众人,“她要做主播,没有多余的时间照看小孩,只有将手机作为玩具给孩子玩耍。但XS的尺寸太大,幼儿的手掌又太小,根本握不稳,才会反复摔在地上,又因为幼儿的身高有限,所以磕碰的凹痕才不明显。”

“她的床也是同样的道理,人睡在左边,垫子却在右边,是因为担心孩子睡觉不老实,从床上滚下。”

众人惊愕。

“孩子存在的证明,”齐格勒边说边走到茶几旁,“还有这个,茶几的四个边角都是木质的,上面有明显的压痕,有东西曾套在茶几的四个角上,我根据压痕的形状在网上查了查,唯一符合的就是这玩意。”

齐格勒将手机对向众人,画面里是个L型的橡胶,上面写着“防撞角”。

“现在防撞角没了,全被凶手带走了,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带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东西?说明他想掩盖孩子存在的痕迹,这孩子与凶案有牵连,会使他暴露。”

齐格勒停下来,环顾四周,众人脸上的表情令他很满意,他嘴角弯了弯,“So(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他前夫,推理完毕。”

一道掌声响起,白灵带着赞许的目光鼓起了掌,“不愧是警局最强推理。”

齐格勒松了松领口,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

张合的脸色很难看,但又无力反驳,顿了好几秒才道:“我……我现在就去查王红的前夫,如果不是,哼哼。”张合嘴巴上逞能,心里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只想尽早离开。

接着众人也都如梦初醒般忙碌起来。

“等等。”齐格勒再次发话,伸出一根手指,“你,别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齐格勒所指的方向,竟是那个胖房东。

“果然她有问题。这人是帮凶?”白灵也警惕起来,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手枪。

齐格勒缓步走近,胖女人一脸惊慌失措,“警官大……大人,不……不不是我。”

“我知道。”齐格勒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转移到她手上,“我只是饿得有些头晕,想征集你的薯片。”

白灵嘴角重重地抽了抽,刚才谁为他鼓掌来着?不是自己,绝不是自己。

回去的路上,齐格勒理所当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嚼薯片。

白灵发现他还是耷拉着脸。

“怎么了?案子也被你破了,零食也被你抢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毫无难度。”齐格勒望向窗外,“不过瘾。”

白灵叹出一口气,“唉,案子简单真是对不住您嘞。”

齐格勒没说话,将最后一片薯片倒进嘴里,又顺带吮了吮手指。

白灵乐了,“好吃吗?”

齐格勒点点头,“不错,比泡面好吃。”

然而白灵误会了“不错”二字的含义,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齐格勒走哪儿都带着包薯片,“咔滋咔滋!”碎片跟着撒了一地,让白灵觉得自己就像带着个问题儿童。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本以为可以远离齐格勒,结果又接到新的一桩命案。

在火车站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一具男尸,现场无身份信息,且面部五官全被砸烂。

两人会合后驱车前往。

齐格勒破天荒地一本正经坐着,没吃薯片。

“不吃了?”

“嗯。”

齐格勒的目光盯着窗外,不愿多说一句。

白灵有些意外,“今天这么安静?”

“嗯。”

这一次彻底激起了白灵的好奇心,挑眉道:“怎么了?不像平时的你啊。”

齐格勒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皱眉道:“嗓……子……发炎。”

“噗呲!”白灵强忍住笑,谁让你天天吃薯片,栽了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声,白灵顺手扭开了音箱。

听歌无聊,她又扭了扭,连接上电台。

“欢迎收听《鬼话连篇》节目,本节目旨在揭秘我们生活中的各类灵异事件,欢迎朋友们踊跃将自己遇到的经历与大家分享。”

齐格勒看了白灵一眼,顶着一口鸡公嗓,“你好这个?”

白灵摇头,“随便选的,别挑剔,就当解闷也好。”

“好的,我们已经接通一位朋友的连线。”

“我要说件关于我舅公的灵异事件,我的舅公是个货车司机,就在两天前,运货途中发生了交通意外,与另一辆轿车相撞,一根钢筋直插进他的喉咙,因为伤势过重,送到医院没多久就咽气了。

“从医院运回来之后,第二天就准备入棺。当时是我表哥抱着舅公完成入棺仪式的,但之后他的脸色就特别难看。我追问再三,他悄悄跟我说,也许这世上真有鬼存在,因为他抱起舅公的时候,明显发现他比原来轻了许多。

“这可是真事,你们说说,人死了,是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导致体重减轻?这足以证明人是真有灵魂的。”

“啪!”不等电台里的男人说完,白灵就扬手关掉,“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打击封建迷信了,无中生有的无稽之谈,听完更无聊。”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到达案发现场,齐格勒调整了一下状态,就掏出放大镜,蹲在尸体旁边。

白灵则在一旁向警员了解情况。

“火车站旁边是人流聚集的地方,没有目击者吗?”

“因为不远处有个废弃的公厕,比较脏乱,所以这里几乎没人来往。”

“确定了死亡时间和死因吗?”

“胸前利器刺中大动脉引发大出血,死亡时间推测是今天中午。”

“没有身份信息?”

“是的,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钱包、身份证、手机,包括他的脸。也许我们该查一下失踪人口。”警员道。

“查不到的,他不是本地人。”齐格勒插话,同时起身跨过尸体,打开地上的行李箱开始翻找。

“怎么看出他不是本地人?”白灵上前。

齐格勒仿佛没听见般,缓缓站起,但眼里却放出异样的光彩,“他快要死了。”

白灵以为听错了,附和道:“什么?呃……是的,他是已经死了。”

“不是已经,而是快要,就算没人杀他,他也只剩半条命了。白灵,他是个将死之人,有人处心积虑地要杀一个本来就要死的人,”齐格勒显得很兴奋,“你说这是为什么?这后面肯定有不寻常的故事。”齐格勒满心欢喜,“有意思,这案子我要了。”

白灵却有些恼了,“他怎么就剩半条命?你说话能不大跳跃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一生。”

齐格勒眯着眼,微微将身子俯下,到了白灵的高度,“看看你,一脸茫然。”

白灵猛地在齐格勒面前攥起拳头,指节因为用力“咔咔”作响,“我格斗技巧最近有些生疏。”

“好吧,好吧。别这么没幽默感。”齐格勒释怀一般笑了起来,同时轻拍白灵的头顶,如同在给一只发怒的小猫顺毛。

缓缓重新蹲下,“他随身带着行李箱,说明他离家在外,那他到底是准备走还是刚到呢?”

齐格勒拿出一张纸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我从他口袋里找到一张出租车车票,显示时间是6:20-7:08。时值深秋,天气寒冷,又恰好是周末,如果不是要赶火车,干吗起这么早?清晨赶火车,中午在火车站旁被害,可见这里才是他的目的地。”

“他并不是个烟鬼,因为牙齿没有烟渍,食指和中指也没有泛黄,可他全身上下连行李箱都有烟味,那只能是从车厢上沾染来的。动车组是禁烟的,今天7点之后发车,能在中午抵达本市的非动车列车,”齐格勒举起手机面朝白灵,“只有这趟ZH3918。”

“查查这趟车的旅客,很快就能确定死者身份。”

身旁的众人频频点头,警员也识相地立刻开始前去查询。

“那你又是怎么判断他是外地人,并一口咬定他快死了?”

齐格勒舔了舔嘴唇,频繁地说话让他嗓子越发燥热。

“行李箱。”齐格勒站起身,“行李箱的夹层里有一张本市地图,我猜他只是以防不时之需,毕竟在医院住院也没什么机会出来。”

“什么,住院?”

“他是一名尿毒症患者,你来看,他脖子上动脉处有两个洞,因为他脸被严重损坏,我一度以为那是凶手造成的,直到我看了他行李箱的衣服才发现我错了。”

“他的衣服又怎么了?”

“他的箱子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就连拖鞋、脸盆、卷纸都带了。这么齐备的装备不像是只住几天的样子。而且住的地方只提供张床,其他都得自备。那地方还一定非常无趣,因为他在底层放上了打发时间的小说。”

“然而他带的衣服却十分地少且单薄,只有一件厚衣外套,而且样式全是开衫。这说明他要呆的地方维持着恒温且几乎不需要他外出。而且他可能即将面临行动不便的问题。”

“因为开衫相对于其他衣服,穿脱时所用到的肢体动作较少。”

“想想看,一个住宿条件简陋却配备了空调,不能随便外出却又能吸引人千里迢迢赶来,但同时又可能让人无法行动的地方。”

齐格勒顿了顿,“不就是医院住院部吗?”

“他脖子上的两个洞是尿毒症患者做血液透析所特有的伤口,他到这里来是来换肾的!”齐格勒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畅快淋漓,“推理的真帅,我都快爱上我自己了。”

“那凶手杀他的动机?”

“那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速度找出他的身份,我嗓子得休息一下,太难受了。”

调查结果和报案人是在同一天出现的。

何首富,男,三十岁,未婚,九江人,一家公司的程序员,罹患尿毒症四期,正在与本市的仁川医院接洽换肾手术。

齐格勒看着死者的一项项信息,同时留意着身后的对话。

“我也是受害者啊,他还问我借了八千块钱,现在我找谁去还啊?”报案人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自称是死者的同事。

警员敲了敲笔头,让他注意自己的情绪。

齐格勒转身,继续留意着对话。

“他父母早逝,平时又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连女朋友都没有,现在又得了这个病,我完全是可怜他才会出手帮他。”

原来男人这段时间都在本市出差,出于人道主义准备照顾一下生病的何首富。出事那天,他和何首富约好了在火车站碰头,结果人没接到,手机也联系不上。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报案。

问完笔录男人离开,白灵将笔录递给齐格勒。

“要跟着他吗?总觉得他有嫌疑,毕竟只有这个人知道死者的行踪。”

齐格勒只扫了一眼笔录就放到一边,又折回去看何首富的个人资料。

“不是他,没人会去杀债主。”

“也许他在欲擒故纵,故弄玄虚呢?”

齐格勒的目光依旧盯着资料,“他的钥匙扣,上面有车钥匙、房钥匙,还有小猪佩琦的门禁卡。哪个三十岁的男人会用这种卡通形象做门禁,除非他有孩子,那是他孩子喜欢的卡通形象。”

抬头对上白灵的目光,“有房有车有娃,干吗处心积虑地去杀一个穷屌丝?就算真有私仇,他也不会动手,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想。一瓶百事可乐,谢谢。”

齐格勒拿着资料起身,丢给白灵一个狡黠的微笑,“作为嗓子疼还给你解释的补偿。”

白灵刚想拒绝,一只拿着可乐的手就伸了过来,“我这儿有一瓶。”说话的是另一个科室的大眼睛,自从和渣男张合分手后,她总喜欢绕在齐格勒身边。

“我刚才买多了。”大眼睛就如她的外号一样,一双眼睛水汪汪,又大又灵动。此时她正看着齐格勒忽闪忽闪的。

齐格勒看了一眼她攥在手里的可乐,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这个月生产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上楼,却朝着后面的白灵挥了挥手,“白灵,我在302。”

白灵翻了一记白眼,“这小子干吗非要我买?”扭头却对上了大眼睛,她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微妙。

“要不你去买吧?”白灵忙于避嫌,想了想又补了句,“记得别买这个月产的。”

齐格勒决定立刻展开对何首富的调查。据现场情况分析,凶手将死者脸孔捣烂,并拿走钱包、手机等物就是为了掩盖对方的身份。那由死者身份能衍生出哪些信息?工作、住所、社交圈……

思考一番,齐格勒决定和白灵去一趟何首富在九江的家。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九江,与当地警方接洽后,很快就找到了何首富的住所。在路边找了个开锁师傅,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何首富的小区已经有些年头,绿化带的野草都有半人高也不见物业清理。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几个放学的女高中生与他们擦肩而过。

很自然地,他们对齐格勒行了注目礼。

白灵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几个女孩仿佛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刚才看到的帅哥模样。

白灵又瞥了齐格勒一眼,眉目乌黑,唇红齿白,配上直立的板寸,尤为显得精神漂亮。她想起之前给他送可乐的大眼睛,转而有些替齐格勒惋惜,要不是这家伙总是一副恃才傲物的模样,喜欢他的人八成要排满了长街。

已到楼下,齐格勒停下脚步,“搜查屋子的事就我来,你询问一下周边居民,看有没有人目击到死者近期和什么人来往过。”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性格不善与人亲近,谈话的活儿还是你去比较好。”

“好。”白灵点了点头,的确,相比起他爆表般的智商,情商简直低得可怜。

正准备提脚就走,一瓶矿泉水忽然横在自己面前。

“话说太多,容易口渴。”齐格勒两眼望向一边,一手拿着水瓶,一手叉腰,动作僵硬别扭,却又生出几分羞涩。

白灵着实一愣。心里萌生些暖意,再一看齐格勒的姿势又有些想笑,抿了抿嘴唇,接过水瓶,匆匆道了一声谢。

齐格勒很快就来到了何首富的家。眼前的场景和想象中差别并不大。配色多以黑白灰为主,没有一点艳丽的颜色,无聊,刻板。东西也只是粗略地堆在一起,没有精细地分类。

齐格勒打开衣柜看了看,各类衬衫杂乱地堆在一起,更加证实了他是独居的推想。

拧开水龙头,拨了拨灯开关,水电皆无,符合一个要出远门的人的行为。又走进卧室,卧室有个书橱,用手抹了抹,有浮尘,不常看,书是摆设。

又来到电脑前,键盘锃亮,然而下面压着什么东西。取出,是张照片,一个十岁的女孩和一个男人相拥站在一栋建筑前笑脸如花。

齐格勒将它收入口袋。

微风从窗户吹入,带着深秋的凉意,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入齐格勒耳中。齐格勒通过未关的窗户一瞥,正好看见楼下的少女在认真执行任务。说话的间隙,她打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

齐格勒不自觉地笑了笑,忽然一愣,猛地发现有些地方不对,但是已经迟了,一只粗壮的手臂从黑暗里伸出,勒住了齐格勒。

白灵在下面看了看空白的记事本,调查并没有什么收获,正在考虑要不要上楼找齐格勒。“哐啷”一声,四楼一家住户的玻璃被打碎了。

白灵向那窗户望去,里面人影绰绰,像是有人在争斗。忽然一惊,那个位置,不就是何首富的家吗?!

不好!齐格勒有危险。

白灵冲到何首富家时,一个男人正骑在齐格勒身上掐着他的脖子。

“齐格勒!”白灵大叫一声,就是一击飞踢过去,男人格挡了一下,顺势抓住了白灵的腿。

腿上的压迫力隐约传来,对方力道很大,白灵索性借力腾起,另一条腿猛地扫中男人的头部。

男人吃痛地低哼了一声,向一边侧翻。

齐格勒迅速爬起,却挡在白灵前面,“我搞得定的。”

白灵反手一推,“别碍事。”

男人作势要逃,白灵一个飞身向前,将男人扑倒,同时一套熟稔的擒拿手立刻锁住了男人的手臂。

“警察,你被逮捕了!”

齐格勒处理完伤口回来的时候,白灵也正好做完笔录。

三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那人低着头从门里走出,与齐格勒擦肩而过,白灵则跟在男人后头。

一把将白灵重新拉回审讯室,“怎样,问到了什么?”

白灵的关注点却不在齐格勒的话上,伸出食指,戳了戳他青紫的眼眶,“没事吧?”

齐格勒“嘶”的一声将头歪开,拉出把椅子,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熟鸡蛋按在眼眶上,“别闹,问出什么了,快告诉我。”

白灵脸上严肃了几分,“刚才那个男人,叫赵晗,他承认他就是杀害何首富的凶手。”

齐格勒若有所思,“他在生活上和何首富并没有交集,为什么杀他?”

“呃,”白灵翻了翻笔录,“的确没有交集,他杀他是为了……”

“为了他女儿吗?”齐格勒打断道。

白灵点点头。

“那他今天去何首富家里干什么?”

“呃,是去找……”

“找照片吗?”齐格勒再次抢话。

白灵将笔录一摊,“你都知道,还问我干吗?!又让我叙述,又句句抢我的话,你逗我玩呢!”

齐格勒讨好似的一笑,“别炸,不说了啊。你看我,受伤了呢,敷着鸡蛋呢。不说了,你说你说。”

白灵缓缓道,赵晗的女儿,于三年前溺死在九江的护城河中,当时的调查结果定性是一桩意外事故,归责为失足坠入水中。

赵晗也以为这是意外,直到前段时间他使用电脑,无意看到女儿之前的聊天记录,才发现那天是有人约她去河边。

这个人在网上对自己的女儿花言巧语,而那天去河边的目的竟是交换彼此儿时的照片。

他料定这人就是杀害他女儿的凶手,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何首富就是当时那个人。他来找他,但何首富的态度极为恶劣,甚至扬言只要没确切的证据就奈何不了他,于是他便萌生杀了他的想法。

他和何首富坐上了同一辆火车,下车跟踪他至一个偏僻的地方就杀了他。

他拿走了何首富所有能证实身份的东西,并毁了他的脸,以为这样警察就找不到他了。

“他怎么料定何首富就是凶手的?”

白灵皱了皱眉,“他不愿说,说用他自己的办法。”

“他不知道何首富得了重病吗?”

白灵摇摇头,“似乎不知。”然后绕过椅子走到齐格勒跟前,“我说完了,现在换我问你了,照片的事,还有他的杀人动机,你怎么猜到的?”

齐格勒从口袋取出一张照片递给白灵,“何首富家找到的。照片上的人不就是赵晗吗?”

“对了,赵晗有提起他另一个孩子吗?”

白灵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有两个孩子吗?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齐格勒指了指白灵的手,“照片,左下角有拍摄日期,2014年的十一长假,路边的路牌显示地点在上海,女孩身后的建筑叫布革蜡像馆。”齐格勒顿了顿。

“我查询过,布革蜡像馆于十一期间开张,为了增加浏览量,推出了个政策,凡12岁以下的儿童全部免费。”

“这女孩当时也就10岁左右,然而她手里却攥着三张票,除去赵晗和妻子,他还带了一个人前去,而且这个人超过12岁。”

白灵敲了敲笔头,“三张票也不见得就有四口人,要是赵晗一家在上海有亲戚,和亲戚一起去的呢?”

齐格勒大手一挥,“不会的,有亲戚赵晗也不会去找他们。”

“为什么?”

“他从进门一直弯腰驼背,眼神低垂,这是不自信的表现;他皮肤黝黑,说明长期在室外工作;他不是个瘸子,但走路时身子却向右倾斜,那是身体惯用姿势留下的后遗症,他一定经常用右肩背扛重物;他的鞋子是最便宜的帆布鞋,衣服洗到褪色还在穿。综上所述,他很穷,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他是个社会底层的小市民。那场上海之旅他们一家一定筹备了很久,绝不会带外人。”

齐格勒说完就站起身,同时将敷眼眶的鸡蛋整个包进嘴里。

“肘(走)……”齐格勒口齿不清,边说边掉蛋沫。

“去哪儿?”

“闹(赵)……晗家。”

破天荒地,白灵站在原地没动。

“能不能填饱肚子先?”

一家热腾腾的火锅店里,两人相对而坐。

白灵夹了片牛肉涮了涮,然后丢进嘴里。

“你觉得赵晗不是凶手?”白灵问。

“不,他是凶手。只是我觉得还有些疑问。”

“比如说。”

齐格勒夹了一块鱼,然后在油碟里蘸了下,“你还记得何首富同事来报案时,我说他为什么没有嫌疑吗?”

“凶手不会杀债主。”

“不是这句。”

白灵想了想,“有房有车有娃?“

齐格勒撇了撇嘴,“差不多吧,其实也不是这句,不过无所谓了。赵晗女儿已经死了三年了,时过境迁何必这么执着?更何况还有个孩子,自己成了杀人犯,让孩子一辈子抹黑吗?”

“再则,做程序员的一般交际能力都比较差,更不擅长花言巧语,何首富的人设与之不符。这案子总觉得还有些隐情,所以我想去他家看看。”

白灵点点头表示赞同,抬眼正好对上齐格勒将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的表情搭上那艳丽的紫眼圈,颇具喜感。

“呵呵,就算聪明如你,也有栽跟头的时候。怎么,赵晗藏在何首富家里时,你没发现?”

齐格勒用鼻孔发出一声轻蔑的“切”。

“那是意外,我已经意识到房间有人,之所以被偷袭,是因为当时走神了!”

“哎?”白灵来了兴致,“什么东西能让大名鼎鼎的齐格勒走神?”

齐格勒愣住不再说话,单手托腮头直接扭向一边,扭头前还不忘瞪白灵一眼。

白灵奇怪他的反应却也没和他计较,用勺子慢慢搅着刚放进去的粉丝,一边说:“我倒希望你清闲的时候多走走神,也好歹让脑子休息一下。”

齐格勒眼珠子又慢慢移了回来,目光斜视着看着白灵。

白灵继续道:“虽然我们是人民警察,维护治安,打击犯罪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但也得注意劳逸结合。”

“你错了。”齐格勒这次脸也转了过来,夹起一根菜叶塞进嘴里,“那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相比打击犯罪我更看重于找出案子背后的真相。倘若让我做个只会巡逻的民警,我一定觉得了无生趣。”

白灵将粉丝挑入碗中,“我倒是不介意,只要能够维护正义,我就很开心。也许我没有你这样的头脑,但我身手矫健。当初从警校毕业时,我可是满分过关。”

夹起厚厚一摞粉丝送到嘴边又放下,顿了顿后说道:“不过我妈却老说我,说我总是这一副强悍模样,不会有男人喜欢。”

齐格勒耳根微微一红,却只知低头吃着肉片,没有搭腔。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白灵放下筷子,接起手机。

“是,是,是。明白!”

齐格勒只管埋头大吃,听到白灵半晌不再说话,依旧低着头问道:“谁啊?”

“局长。”

“噢,那个糟老头,每次开会长篇大论,比我的推理还啰嗦,最重要的是普通话还不准。”

白灵猛地抓住齐格勒手腕,吓得齐格勒连忙抬头。

白灵举着手机一脸惊恐,极小声道:“我还没挂呢。”

齐格勒一阵内伤。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暴躁的嚎叫:“齐格勒,回来后到我办公室走一趟。”

齐格勒觉得这顿饭真是吃得惊险刺激。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赵晗的家,就如齐格勒料想的那样,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区,没有绿化带也没有健身器材,只有狭窄的小巷,墙边堆满了装满垃圾的白色麻袋和破旧不堪的自行车。

赵晗的家在一楼,开门的是个女人,对于警察的到访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两人被请进屋,齐格勒缓缓环视着屋中的摆设。

女人请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沏了两杯茶。

“其实我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女人瞬间就红了眼眶,却咬住下唇,硬生生将欲出的眼泪吸了回去。

女人低着头坐在两人对面,齐格勒上下打量着她。

“他就是太傻,太傻太傻……”女人这次没忍住,泪水流下来,忙用手背擦拭,也许是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女人又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样也好,总比每天提心吊胆的要强。”

顿了顿又一脸紧张地问道:“他——不会被判死刑吧?”

“如果认罪态度好,也许不会。”

女人舒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白灵向四周看了看,“怎么不见你家另一个孩子?”

女人一愣,弯曲的脊背也不自觉地立了起来。

齐格勒眼眸微动。

“她……她不住在这儿。”

“赵晗说她寄宿在亲戚家?”齐格勒问。

女人僵硬地点点头。

“噢,对不起,我记错了,赵晗是说她在外地读书。”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齐格勒,而后者则跷着二郎腿等着她自圆其说。

“既然她在外地读书,”女人缓缓道,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自然也是寄宿在亲戚家了。”

“噢。”齐格勒应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警察同志,赵晗他犯了罪,应该受罚,但孩子是无辜的,能不能不要惊动她,让她的生活能够平静地过下去?阿嚏!”

巨大的喷嚏打断女人的话,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舞。她连忙对两人道歉,同时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口罩戴上,“不好意思,天气突变,不小心着凉了。”

不多久,两人就决定返回,女人收拾了一下纸杯,拿起钱包,似乎也要出门。

“你要外出?”白灵问。

女人点点头,很自然地取下口罩,“嗯,去买点东西。”

两人向警车走去。

“注意到了吗?”齐格勒双手插兜。

白灵点点头,“是的,她对另一个孩子的去向有些谨慎,怎么办,要追查吗?”

“跟着她,那孩子应该还在本市,只是被她藏起来了。”

调查报告是在他俩回了本市的第二天出来的。

白灵拿到的第一时间就给了齐格勒。

赵晗的大女儿,赵晓红,14岁,异地读初中,半年前休学,理由是……

齐格勒皱了皱眉。

理由是罹患尿毒症,且是晚期,经仁川医院诊疗,现在家做腹腔透析。

齐格勒愣了一下。

“哎!我早就该想到。”

齐格勒忽然用手掌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齐格勒,你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转而又直起身子换了一副脸孔说道,“没事没事,就算天才也会犯错。”

“你看到什么这么激动?是因为他们同是尿毒症患者吗?”

“不是。”齐格勒转头,“是仁川医院!何首富也在这家医院就诊,最重要的是我才发现它是一家民营医院。”

齐格勒不由分说又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然后焦急地等待对方接通。

“安仔,我要仁川医院的资料信息!现在!立刻!”

“齐哥,若是医院的内部信息,可能要联系医院领导层才能获得噢。”

“不需要。你只要把网上能找到的消息发给我就行。”

齐格勒一挂电话就激动地握着白灵的双肩,“白灵,你会下棋吗?我们这次被困在棋局里了。我们一直以为只有棋子在里面厮杀,实际上还有握棋的人。”

白灵很艰难地在消化齐格勒的比喻,皱着眉想了想才说:“说人话吧。”

“人话就是赵晗去何首富家不是去拿照片的,而是去放照片的!”

“为什么?”

“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杀何首富仅仅是为了私仇而非其他原因。”

白灵咬了咬下唇,想了想,“仁川医院?”

齐格勒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又马上皱起眉头,“怎么?对自己的猜想没把握吗?你只要一不自信就喜欢咬下唇。”

白灵有些窘迫,“我其实是乱猜的,你刚才有提这个医院。”

齐格勒叹了一口长气,“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何首富在本市无亲人无朋友,他对本市一点都不了解,出门都得带地图,但他却把自己的命压在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医院上。”

齐格勒挥了挥手机,“只要手指点一点,就能查到本市最好的公立医院,但他没去,为什么?”

齐格勒盯着白灵的眼睛,“肾源啊!它有公立医院没有的肾源,它打着医院的幌子在做器官贩卖呢!”

“等一等,等一等。”齐格勒的语速很快又加之很激动,使得白灵也跟着紧张起来,这次换她抓住齐格勒的手臂让他平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如你说真的是器官贩卖,又和赵晗有什么关系?”

齐格勒也一字一顿地答道:“他的女儿也是尿毒症晚期,同一个肾源是可以给两个人配对的。如果价高者得呢?”

白灵哑然。

“很显然赵晗一贫如洗,何首富完全有能力多加几万块抢走赵晗救命的肾源。”

齐格勒拖出椅子重新坐下,“这足以让赵晗对何首富痛下杀手。”

“那为什么赵晗要撒谎?”白灵刚问完就是一愣,然后面色瞬间凝重起来,“是啊,他有机会说真话吗?”

齐格勒跷起二郎腿,单手托腮,“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想通了。是的,仁川医院不会让赵晗说出真相。我猜,赵晗找院方索要肾源,院方察觉何首富的死与赵晗有关,担心引火上身,就以他女儿的生命为筹码,逼赵晗隐瞒真相,所以赵晗才编了个故事引我们偏离正常的轨道。”

白灵忽然猛地冲过来,“那现在怎么办?仁川贩卖器官的证据在赵晗手里,为了他女儿,他绝不会说出真相。而且,其他病人因为利益关系也不见得会作证。贩卖器官这种案子一直都存在取证难的问题。”

白灵离齐格勒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楚看到她左眼下的小痣,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齐格勒莫名有些慌神。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帮齐格勒打破了这层尴尬。是安仔发信息过来了。

齐格勒看了一眼,拿起外套就走,“走,我带你现在就去找证据。”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

“电台。”

“电……电台?”

齐格勒丢给白灵手机,“安仔发来的,第三条。”

“2017年优秀医疗单位,2018年优秀医疗单位。”

“拥有主任医师14位,副主任医师20位……”

“无偿救助交通事故人员定点单位。”

……

“无偿救助交通事故人员定点单位。”白灵重复着这条。

“还记得你听的电台吗?”看着白灵还是一脸茫然,齐格勒又补充道,“《鬼话连篇》啊,交通意外去世的亲人,死后体重却减轻了很多,不是什么狗屁灵魂,是器官被掏空了。”

白灵怔住了。

“打着救助的幌子,取死人的器官贩卖。”齐格勒笑了笑,“还真不错,至少不用分钱给供体了。”

“但是,”白灵还有疑问,“从医学的角度讲,来得及吗?换肾手术需要配型啊。”

“完全来得及,可以先做配型检查再等待肾源。而肾脏摘取到移植,只要保存得当,时间可以长达48小时之久。”

“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找那个意外死亡的……”白灵想了想,“舅公?”

“是的,舅公。快一点,得再快一点,我可不想千里迢迢赶过去,看到的只是一团灰。”齐格勒忽然捶了一下方向盘,“这破车是不是没油了?我都挂到六档了,还这么慢!”

白灵低低地叹了口气,就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一样。按下车上一个钮,猛地挂档,然后起身一只手抓住方向盘,腾出一只脚猛踩放在油门上的齐格勒的皮鞋。

车子咻的一声就飙了出去。

“你得换手动档。”

“你知道就该你来开……”

深秋的午后,阳光暖暖的,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适合喝茶。

白灵坐在一角,一份点心,一杯咖啡,一份报纸,难得享受这一份清闲。

一个男人快步走近,在白灵面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十指快速翻动,眼睛却百无聊赖地四周张望。

“白灵,我无聊死了,你看看……”

“好了!”白灵打断道,“也难得休息一下嘛。你看看,报纸上的你很上镜哦。”白灵摊开报纸,指着一巨型版面上的照片。

是齐格勒穿着警服的模样,上方配有醒目的标题:“警方神力破获本市重大器官贩卖案件”。

齐格勒扫了一眼,头就歪向一边,“通篇都是说上头领导有方,和我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而且,照片也太小。”

白灵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看不出你挺爱慕虚荣的嘛。”

齐格勒脸上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因为,想让那个人看到。”

“你说什么?”

“没。”立马换了个话题,“赵晗女儿怎么样了?”

白灵窃笑,“冷冰冰的齐格勒会关心别人?”

齐格勒瞪她。

“不逗你了。还活着,听说找到了新的肾源,刚刚做完手术。喂!那是我的点心!”

“没案子,需要食物填补我空虚的心灵。”

白灵一瞪眼,“问题你用的是我的食物。”

“你上次踩我脚了,这算是补偿。”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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