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城外,三十里的一处茶馆,一伙人坐着喝茶。
“也不知道成没成,好烦。”陈衍成坐在茶馆台阶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陈衍成总是喜欢嘴里有点东西,要不然太乏味了。
文家三杰,不哭不闹,就静静的坐在屋子里,打消了陈衍成取笑的兴致。
陈衍成往后一靠,身子压在了文灵昭的腿上。
“嘿嘿。”贱兮兮的笑了一声。
嘿嘿是和毕老三学的,陈衍成喜欢以此来描绘内心的活动。
陈衍成仰视着文灵昭,冷不丁的说道:“你为啥不嫁人去呢?”
文灵昭看了一眼陈衍成,没说话,只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陈衍成翘着二郎腿,哼着古怪的小歌儿。
从中午到下午,太阳缓缓移动,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陈衍成站在茶馆屋子里挑了挑眉头,很不正常,按说自己这边的行动早已经入了朝廷。
朝廷那边不可能没动作,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也马上就会传来消息了。
不可能这么慢,陈衍成看了看那三个女子。
三个女子出奇的安静,陈衍成走到了文灵雪面前,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睛。
文灵雪也不躲,直直地看着陈衍成,满眼的不屑。
“我-踏-马靠!玩老子!”陈衍成扭头看着三十甲士。
三十个人已经全部换上了盔甲,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大刀。
陈衍成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首领。
“你丫的是张安下的人?!”陈衍成颤巍巍的问道。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谁的人,都是你自己猜的。”银盔首领笔直地站着,在手中提着一把大刀。
“完美!”陈衍成伸出两个大拇指向着三十甲士。
陈衍成吐了一口浊气,歪了歪头,“你赢了!”
陈衍成张开双手,要束手就擒。
银盔首领挥了挥手,两名甲士出列,作势就要绑了陈衍成。
陈衍成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水壶,扔向了那两个甲士,壶水滚烫,热气腾腾!
两名甲士伸手一挡,茶壶顿时破碎,蒸腾起一阵水雾。
“笨蛋。”陈衍成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抓起文灵昭就跑。
水雾散去,说时迟那时快,陈衍成刹那间骑上一匹马,直奔荒野而去。
银盔首领面无表情,抬手搭弓,一只长箭破碎长空,幽然而至。
“噗!”一声,中了陈衍成的左肩。
陈衍成左手驾马,右手又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只不过这一次是向下比的。
然后驾马而去,烟尘撩撩,风土滚滚。
琉璃城内,柳南春已经到了城主府,后面跟着文昌龄。
柳南春黑着脸“文昌龄,如果那个人出了事,不仅你死,你全家都得死。”
文昌龄叹了叹气,黑白相间的头发已经全部转白了“你知道他们的手段,我只不过是一步棋子,就像在朝廷上一样,即使我全家都死了,他们也不会管的。”
柳南春转身用手狠狠地戳着文昌龄的胸口“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明知道张安下手段比你我都脏,你还弄我?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不要命的玩我?”
柳南春一脸疑惑的看着文昌龄。
文昌龄绷直的躺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和我说,可以长生。”
“你信了?”
“不信。”
“但是我真的想。”
“滚蛋!”柳南春一把扇在文昌龄的脸上,打出了血,缓缓的从嘴角流下来。
“一群狗东西,借着狗屁的神什么的忽悠你们这群老疯子!你是,张安下是,整个朝廷除了杨坚还中立着,还有谁不是?嗯!你告诉我,还有谁不是!都-他-妈疯了!”
文昌龄听着柳南春发怒,呵呵的笑了起来,狞笑,桀笑!
“你眼光太低了,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的单纯江湖?自打南朝开海到了海外碧眼那,就全都变了!”
“疯子!疯子!疯子!”柳南春指着他歇斯底里的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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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衍成负着伤骑马奔行了很久,从黄昏到黎明,陈衍成一直死撑着,直到一处小溪旁,倒下了。
马儿已经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春季的黎明还是很冷,马喷出一阵阵气雾。
很累了。
文灵昭看着倒在地上的陈衍成,似乎是在想什么。
一路奔袭,她也很累。
文灵昭蹲下身子摸了摸陈衍成的箭伤,血已经干透了,流了一身的血。
箭中左臂,牵扯到了心口的旧伤,陈衍成很难受,即使昏过去了也依然觉得喘不上气,觉得有什么压着自己,身体很沉。
文灵昭很吃惊陈衍成的毅力,一个少年居然有如此大的坚韧性格。
文灵昭把陈衍成拉到小溪边上,脱掉了陈衍成的上衣,露出了一口拳头大小的伤口,触目惊心!
文灵昭皱了皱眉,退了几步,她没想到会是如此重的伤。
“不是敌人最好。”文灵昭轻声碎语了几句。
血不再向外淌出来了,只是还有些血不断的渗出来,带动着跳动的肌肉,文灵昭可以清晰的看到陈衍成伤口里跳动的肌肉,很可怕。
不能用水,水更会加重伤势。
文灵昭是被陈衍成绑出来的,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的一身白蓝流仙裙。
需要火,陈衍成不能死,就目前来说,文灵昭需要靠陈衍成才能活着。因为政治,文灵昭现在算是与陈衍成绑在一起了。
如果陈衍成死了,柳南春会反扑,更容易的吞下青州,而且到时候文灵昭也绝对会死。
文灵昭翻了翻陈衍成的随身杂物,有一根烟熏。
烟熏中有一些火种,可以用来生火。
文灵昭拿起刀想要把马刺死,然后把陈衍成放在马的肚子那里,有余温,可以抵挡一下寒冷。
文灵昭举了几次刀,都没有下手,扔了刀。只是又把陈衍成的书箱放在马的前腿,然后又搬了一块石头放在后腿,把陈衍成拖在了书箱与石头的中间,背后靠着马的肚子。
文灵昭感觉这样陈衍成不会被马压死了,就去四处捡了木棍。
火种跨越了时间来到了现在,点燃了一场火,给了黎明一丝警告,也是给了两人温暖与安全。
文灵昭又找出了刀,烧的通红。
又寻了几株草药,放在嘴里嚼了嚼,很苦,也有丝甜味。
火红的刀尖谨慎且颤抖的深处了伤口,文灵昭要去挑出里面的箭头。
银盔首领的箭很不一般,出自神工营,刺破之后箭头会留在身体里,箭细且长,却威力极大。
文灵昭手颤个不停,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不要紧张,却依旧是颤抖。
看着通红的刀慢慢的变冷了,文灵雪狠狠一咬牙,闭上眼用劲向伤口内一扎,然后向上用巧劲一挑,一个带着血和肉的箭头翻飞在空中。
血溅在了文灵昭的脸上。
文灵昭呆呆的拿着刀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陈衍成什么都没了感知,只觉得痛苦不堪。
紫气东来耗费了大半的元气。本来一箭是不能把陈衍成怎么样的,但是牵扯到了心口的旧伤。
现在陈衍成的体内只剩下了一丝气机,来自大青牛的青牛小势。
一种内功功法,陈衍成只是修到了第三层,体内只有一道气机。
却是这道气机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一直滋润着陈衍成的身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法自然。
陈衍成的空虚身体为青牛小势创造了契机,体内没了元气,也就只有了青牛大气的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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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风和日丽,秀美的山峰映着朝阳散发出神圣的光辉,照映出紫气,腾着云雾。
小溪旁,文灵昭正在熬粥。
三天了,每时每刻,文灵昭都在陈衍成的身边,每天最大的念头就是陈衍成快点醒过来。
文灵昭终是杀了马,还是残忍的剥下了马皮。
她找了几根粗壮的树棍,支在了地上,然后上面盖上了马的皮,足以挡雨。
粥里有一些野小麦,没熟,是青涩的,也是能吃。
还有一些马肉和蘑菇。
文灵昭是文家的长女,能做到这些已经跟不可思议了。
如果陈衍成跑的时候抓住的是文灵雪或者文灵瑞,肯定早已经死在了这荒野。
文灵昭细心的看着粥,仔细的控制着火候,生怕有一滴粥溢出来。
陈衍成做着梦,梦里有个人压着自己,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那个空间很热,陈衍成感觉喘不过来气,感觉很憋屈。
仿佛作茧自缚,陈衍成好像有了点意识,脑海里突然蹦出作茧自缚这么一个成语。
陈衍成感觉快死了,然后恍地惊醒。
陈衍成吸了一大口气,仿佛才遇到空气。
陈衍成抬了抬眼,眼睛摩擦的痛,睁不开,只能勉强的有一丝小的缝隙。
陈衍成看着外面这个世界,好陌生。
陈衍成看见一个背影,自己脑袋很模糊,记不起那是谁。
背影很美,穿着薄薄的白色衣衫,原来是一身亵衣。
陈衍成摸了摸伤口,很诧异,像个粽子,不过还好,天气不热,没有被闷住。
是那身流仙裙撕成的布条,一圈一圈的缠绕在陈衍成的胳膊上,里面裹着草药。
陈衍成静悄悄的坐起身,凑到文灵昭的耳边“打劫。”
语气平淡。
文灵昭身子颤了一下,扭头看着坐着的陈衍成。
眼神露出了一种陈衍成从没见过的东西,像是嗔怒。不是真的生气,好像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在里面。
文灵昭捡了块石子丢在陈衍成的头上。
陈衍成笑了笑,晃了晃脑袋。
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喝了粥,迎着大山辉映来的朝霞,坐在溪边,慢慢的品尝着这来之不易的“粥”。
这一年,陈衍成十六岁,文灵昭二十一岁。
半旬后,琉璃城的城主府,柳胖子坐在城主府的堂厅的首位。
屁股下是价值千金的小紫檀木做的太师椅。
穿着一身宽松的紫色衣裳,捻着下巴的一绺小胡子,拄着大头好像沉思着。
“今天中午吃啥呢?琉璃城这么大,好吃的我都没吃过,不行,我得出去买点回来给媳妇儿吃,她肯定爱吃。”
柳南春叫来一个下人,去了东边的厢房叫醒一个人。
“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你把他叫醒了别说是我叫的,你就说是你自己看他没吃早饭才来叫醒他的,还有,嘱咐他注意身体。天天晚上玩的很欢的。妈-的,想起这个就来气!”
柳南春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打心底就生出一股闷气。
“走了走了!你现在就去叫他,不学好!哼!”
柳南春指使着下人赶快去,然后背着手就离开了,挺着一个大肚子。
那个下人很无奈,摊上这么一个主子,真的不知道咋办了。
下人来到了东厢外,怯懦的敲着门“陈少爷,起来了,该吃早饭了。”
下人连续喊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动静,用大力使劲敲了敲房门。
“啊啊啊!!老子睡个觉你们都不歇停,你让柳胖子等死吧!”房间里传来一阵怒吼。
然后一个青衣提着菜刀就出了房门,“柳胖子呢?!”怒气腾腾的问道。
“城主说他有事出门了。”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死死地低着头。
“啪”一声,菜刀砍碎了房门边的绿植,花盆碎了一地。
然后青衣又怒气腾腾的走回了屋,“你让他马上立刻现在就来找我,不然后果自负!”
下人赶忙跑了,找了柳胖子,说再也不去了,柳胖子给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日子还长。”
中午,堂厅。
柳南春坐在侧位,笑嘻嘻的看着太师椅上的这位菩萨,“小橙子,以后别这么大气了,你姑姑心疼你。”
柳南春摸着脸上的包,给陈衍成夹了一筷子菜。
“好!”
“懂事儿!”
“菜真的好吃!”
柳南春黑着脸。
“那个银盔三十查到了没?”陈衍成吃着饭问道。
“确实是张安下的,不过应该不是张安下安排的行动。”柳南春回道。
“早晚办了他。”
夜晚,夜凉如水,花树映着月影,陈衍成与柳南春在院子里举杯对明月,对影成六人。
“明天你就是我的义子了,有什么感想吗?实在不行先叫声爹来听听?找找感觉,别到时候穿帮。”
“呵呵。”陈衍成笑了笑。
柳南春正了正身子,“好戏要开场了。”
“你封完义子后,就去稷下学宫,拿了爵位,一切就都好了。”
“嗯”
“注意身体。”
陈衍成歪着头斜眼看着柳南春“呵呵。”
“学我。”
“呵呵。”
“呵呵。”
两个人在庭院中痴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