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中,存在着一个超脱于官僚体制的组织——明镜。
听起来像是个判案机构,但实际却是处理那些污秽黑暗之事的刺客联盟。
明镜一词,取自《淮南子·俶真训》中的“莫窥形于生铁而窥于明镜者,以睹其易也。”
也就是明镜既是负责暗杀的机构以及处理肮脏事物,也是一个监察机构,不仅监察腐官贪赃枉法,更是监察天下。
明镜由杨外戚一手建立,十个捕光者,十二竖镜人,三百拭镜士。组成了一个让闻名天下的皇帝机构。
明镜有一张悬赏榜单,天下有势,有力,有财之人尽在榜上,这个榜单只对明镜内部公布,明镜的成员有的是百里挑一的武道高手,有的是智力超群之辈,但总的特点就是强。榜单上任何一颗人头都有所规定存在的时间,时间到,人头落,所有的布局都由杨坚帝一人掌控。
这一天,三十拭镜士,四名竖镜人,一位捕光者领头,织了一张大网,向着边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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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陈衍成已经在这戈壁中住了十多天了,毕老三这个“客栈”总共没来几个人,却也是让陈衍成相信了这真的是一个客栈,多次穿梭于这片戈壁的人都熟悉毕老三,一个生活在戈壁里十多年的小矮个。
毕老三每天最大的乐趣应该就是取笑这个从小河村来的小娃娃了。
每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大炕上,都不睡,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会聊到戈壁中的事情,一会又说着庙堂里的趣闻轶事,也聊女人,也说过江湖。
毕老三说:“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都是为了女人,还不是为了在女人面前露一手,瞧着自己风流倜傥,其实在外人看来就是比那大街乞讨的差不了多少。”
“学武功,学圣贤是为了什么,也是一个精神气,但说到底还是面子,人活这一世,谁还不是为了争口气,面子光荣,里子啥的放烂了都没人去管。”
毕老三除了聊人心,说江湖,最爱的就是说女人了。
“客栈如果能来个女施主那是极好的”毕老三晚上躺在床上叹着气说道
“一想那女子的屁股,嘿!爷爷我打心眼里就精神!”
“屁股,也叫臀,一边一瓣,你别小看了它的魅力,遮在女人衣服里的都是好东西!屁股紧致的小,大的却又太肥腻,唯有丰腴两个字可以说是极品,既有手感又不失弹性”毕老三每次说起女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陈衍成不爱听什么“女人身上有宝藏”之类的话,他更爱听毕老三讲一些江湖上的传闻。
毕老三说,“最近的江湖不太平,自打杨坚称帝以后,也说不来他是个明君还是昏君,但绝对是个勤君。”
确实,杨坚把南朝留下来的遗患不管是用暴力铁血手段,还是怀柔捧杀之类的政治策略,整国上下大刀阔斧的改革是没跑了,改了文字改政治,改了军事改经济,更是听从了紫衣丞相张安下的“寒士论”,硬生生把贵族豪门压了一头,推行“科举制”,避免了官官相护,徇私舞弊,使寒门弟子第一次真正的走入了庙堂。
如果说杨坚灭了南朝,一个外戚称帝不合规矩,有违常理。但是当南朝人看到当今天下局面时会作何感想,天下官僚尽数效忠了杨坚,是什么场面?
国家不平,四次一统,魏晋风流,崇尚玄学,越到后来宦官雅士们思考的都不是什么国家一体,家国同构等忠心国家的事,而是想着怎么明哲保身,想着人生在世的意义,想所有的事情,唯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管国家现在面临的困境。按此来说,还应该感谢杨坚的铁血战争了。
陈衍成还听毕老三说近来江湖上有一个带剑的蛮子拿剑杀了几千人,直把春神山染成了血红。
陈衍成渐渐觉着江湖很好,好的自己想要去亲自转一转。也觉着毕老三也不是那么坏了,起码他不欺负自己了。
毕老三的客栈后面养了几只鸡,不过都很瘦弱,每次那唯一的一只母鸡下了鸡蛋,毕老三都不舍得吃,得好好的和母鸡说说心里话,然后再把鸡蛋拿给陈衍成吃。
毕老三说:“爷爷看你这么干巴,像个柴火棍,就把小花的蛋给你吃,别说爷爷心疼你,爷爷是心疼小花,怎么给你吃也比我自己吃有用,别用这种眼神看爷爷。”
戈壁里水少,一两水得有一两银子才能换来,陈衍成有次因为心口的伤发高烧,毕老三从三十里外的刘家屯用驴子拉了一车水回来,把陈衍成放在冷水里,浪费了一整车的清凉水。毕老三也不心疼,只是让陈衍成这辈子别走了,什么时候赚回了那车水钱再说。
这一天,客栈里第一次热闹的很,来了五个人,穿着厚衣服,都是黑色的,是一伙人。
领头的是个爽朗清举的公子哥,腰间配着一枚镂刻着小鱼的美玉,举止不凡,谈吐优雅。但是举手投足间有那么一丝让人说不出的柔媚。
毕老三叫陈衍成去招待,陈衍成瞧着其他四个戴着黑纱的人,以为是扈从侍卫,看着那个打量着屋子的公子哥,陈衍成问道:“你来点什么?”
毕老三说过,在这戈壁上,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一样的语气,不要过分尊敬,或是跋扈,心平气和的对人家就好。
公子哥瞧了瞧陈衍成,然后说道:“三壶酒,一盘花生”
陈衍成按照毕老三的吩咐一一把菜记在本子上。
“再来一只老母鸡,放些蘑菇,入味。”
屋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陈衍成抬头看着那个公子哥,又扭头望了望躺在大炕上的毕老三,毕老三已经坐起来了,盯着公子哥:“母鸡没有,真要想吃出门左转去抓野骆驼,自己啃,也够味。”
公子哥打量着毕老三,拿出把扇子挑了挑盖在碗上的布,布是盖在碗上来防止落灰的,他那么一挑,灰尘都抖了下来,公子哥冷不丁的笑了起来,显得阴柔,让人害怕。
“这里没有你吃的,出去。”陈衍成以为这个公子哥在嘲笑自己和毕老三,心里莫名的不开心,开口就要把公子哥往外轰。
公子哥笑着拿扇子敲了敲陈衍成的脑袋,然后冲着毕老三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难道不欢迎我们的到来吗,毕先生?”
毕老三站起身来,走近了公子哥,说道:“阴阳怪气,狗东西。他不来你杀不了我。”
“哈哈,还是您的记忆好,我师父已经把位置给您留出来了,十二捕光者之一,谁不心动?也就是您”公子哥打笑道,弯腰捧腹大笑,好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公子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又说道:“不过呢,这次来您这,不是来抓您的,虽然您在影子榜单上的悬赏很高,我很想很想杀了你,但是呢,师父说了,要多和您玩玩,毕竟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可不能让您死喽,它老人家嘱咐了我好几次呢。”公子哥拿扇子敲着桌子。
公子哥伸手摸了摸陈衍成的脸,“大气运的人,就是不一样,皮肤这么好呢。”
公子哥终于坐了下来“杨坚那家伙天天念记者你呢”公子哥仍是笑着说道
可下一刻平地惊雷
“可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帮他打天下,他居然还不要脸的要把天下送回去,我这回来就杀了你这个气运冲天的,我倒要看看他杨坚这回还怎么办?!”阴柔公子哥红了眼的怒喊道
“王八蛋!你敢?!”毕老三把陈衍成拉在身后
“我忘了您也是南朝遗民!”公子哥故作惊讶的捂嘴道
“我是打不过您,只不过呢,这次师父给了我一张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不您瞧一瞧?”公子哥指着窗外道
只见窗外乌黑黑一片,遮蔽了天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陵开!
毕老三狠狠瞧了那个阴柔怪气的黑衣一眼。
毕老三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牵着陈衍成的手。扭头走进了里屋。
陈衍成浑身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文谷老头告诉过自己“要活着,不择手段的活着,遇事冷静,紧张则出破绽。”
陈衍成压下心头的悸动,缓缓吸了一口气,冲着里屋深深一拜。缓步走到黑衣公子哥面前“我跟你走”
“懂事儿。”黑衣公子哥笑着说道,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陈衍成,嗜血一般。
突然,只见屋外有天雷与地火戛然而至,骤然冲向三十甲衣拭镜士,爆出炙热的火气与耀眼的光。
毕老三手持那古怪青铜器皿,携自然浩荡正气杀三十宫廷甲士!
“不!!!”黑衣公子哥与其余四位黑衣傻了眼,三十拭镜士好说,那“天织网”可是最珍贵的接近法器的东西了,墨家古迹出品。
五名黑衣迅速结队而出,黑衣公子哥看着地上空无一物“灰飞烟灭”!
“毕矮子!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该死!!”黑衣公子哥探手从腰间取出一柄紫色软剑,直刺毕老三而去。
毕老三没有恋战,回到屋内裹起陈衍成就跑,身后五名明镜黑衣追击,戈壁上天色阴沉,要下雨了。
有百余只野骆驼在三里外,毕老三直奔骆驼而去,一纵一跃,身影飘渺,近了!紫剑从天而降!拦住了毕老三的去路,其余四名黑衣迅速列阵,形成围攻之势!
“毕矮子!你和那个小王八蛋都去死吧!”黑衣公子哥毫无气度,气急败坏的怒吼到。
毕老三把陈衍成放下,陈衍成泪目看着毕老三“为什么救我?”
“本来爷爷打算明哲保身,可能是你小子懂礼貌的那一拜吧”
“哈哈,管他呢!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爷爷就再杀他们这些鹰犬走狗,为你铺路!”
天地浩然有正气,青铜器皿碎了,引来了满天的紫雷自九天而下,通幽地火由地脉而上!
“毕九华请苍天为陈衍成证道!”
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点光,世界安静了。
陈衍成被余波震昏了,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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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衍成再一次醒来,毕老三躺在不远外,还有三袭黑衣。
毕老三伸手缓缓探了探,招手叫陈衍成过来,手中一只小鼠在作作索索,毕老三摸了摸陈衍成的头,斜躺着,走了,没有泪,含着笑走的。
陈衍成拿起黑衣的紫剑一一断了最后一口气。随便把尸体扔在了戈壁坑里,又把毕老三拖回客栈,埋了。放了把火烧了客栈,走了。
这一天,一袭青衣再度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