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甹躺在红枣马的马背上,双手枕于脑后,一条腿耷拉着,嘴里叼着一块出门时带的面饼,想着刚才在一处路边茶铺喝的那杯浑浊程度堪比泥水的茶,硬生生要了自己十文钱,李文甹心里就想发火,连一文钱都不值的东西,翻了十几倍来卖,黑商,真真是个黑商,也就自己出门没带水,渴的实在受不了了,要不然打死不喝这茶。
不过茶铺的事李文甹很快就忘记了,毕竟第一次离家远游,对太多的事物感到好奇,看到山上的花花草草、溪里的草鱼之类,这些明明在李府都是很常见的东西,也能吸引李文甹半天的的注意力,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看看与塞北的有何不同。
天色暗了,便找处草坪,倚一树干,睡一晚就是了。反正练武的身子在这回暖的季节不可能感染风寒。饿了就去溪边捉条鱼,拾些干柴点着一烤,可惜自己没有带那调料,不然就是一道绝味了。路上遇到同行的人就打声招呼,聊几句那家常话。遇不到人就看看那山,看看那水,总觉新鲜。
实在是风餐露宿,而怡然自得已。
红枣马并不快,走走停停三日才到了塞北外的第一个小镇姑淀镇。
姑淀镇作为塞北南方的一个交通要道,属于塞北与中原相互往来的必经之地,所以来来往往的商队络绎不绝,人口已经达到了很惊人的二十万左右,这是一般的小城都达不到的人口数。由此足可见姑淀镇的繁华。
红枣马慢悠悠走到了姑淀镇城门口,李文甹本来仰躺在马背上的身子一翻,轻巧落地,牵马走入姑淀镇。之前听说过很多次姑淀镇繁华,只是从没来过。如今第一次来就在刚迈进城门的时候震撼到了。没有那城墙后的吆喝声、叫卖声直接扑面而来,酒铺、武器铺、当铺,各种各样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看不到一点缝隙。
盘城虽然也有很多商铺,但远没有姑淀镇这紧紧相挨、吆喝不断来的震撼,李文甹一路上或是看到那文人雅客为一只笔洗与店家讨价还价,或是有那大髯汉子为一柄刀剑与武器铺的铁匠老板大声争执。还有那来来往往的马车拉着一箱箱的货物送往各个店铺。
此时,一位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青年不小心碰了李文甹一下。青年一身文人打扮,穿着并不显富贵,但那面料是李文甹记忆里极好的一种。
那青年一碰之后反应了过来,连忙对着李文甹作揖,道了声歉。
“这位兄台,实在抱歉,想事出神了,误撞了兄台。”青年挠了挠头,深色颇为尴尬。
李文甹刚才看周围,看的眼花缭乱。也没有注意到这青年文人,见其道歉,回了一礼后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此事,只是自己的忽然肚子叫了一声,才想起已经日当正中,自己还没吃饭。而且所幸是在繁华的街道,旁边的叫卖声帮自己掩饰了一下这小小的糗事。
于是李文甹脸色微红的问那青年:“不知这位兄台可知晓这姑淀镇有哪些出名的吃食?”
连续三日远离李府的味美佳肴,纵然李文甹不觉得干粮难吃,也是想要吃一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了。
“那肯定是醉仙楼了,姑淀镇虽然供人吃喝的酒楼不少,但这醉仙楼是独占半边天的,去过的人都知道那醉仙楼的醉仙酿与醉仙鸭。那醉仙酿,入喉不辛辣,反而有些许甘甜,同时后劲十足可谓好酒之人的头等心头好,喝醉之人清醒后绝无半点头痛之感,可真谓一绝。而那醉仙鸭,肥而不腻,外表烤至金黄,内里酥软可口,再搭配上那醉仙酿,不枉人间走一遭啊。”这年轻文人在提到醉仙楼时,神色立马兴奋了起来,对这醉仙楼格外推崇。
“正好在下也要去那醉仙楼,不若与公子一起前往。在下不才,虽文采不怎样,不过作为熟客,却是可以让公子少花去些许银两的。”
“哦?如此那便麻烦兄台带我前往那醉仙楼,尝一尝这不枉人间走一遭的美味了!”李文甹被那年轻文人的描述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在那年轻文人带李文甹前往醉仙楼的路上,双方闲聊得知,年轻文人名叫苏容,并不是姑淀镇人士,而是离北方极远的唐朝南部的弘雨州人,出门在外已经两年之久,由南向西再转北,已经游历了大半唐朝江山,美其名曰:以天下美景为酒,醉心中之鬼,书壮阔山河。
就在李文甹不远处,一位年轻和尚拦住了一个身形略有偏跛的清瘦身影。
“施主可否听贫僧一言?”苦静和尚双手合十略有些歉意的对着赵庆说道。
赵庆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位曾去府上做客的和尚给拦住,赵庆当时在府上见过这和尚,只不过当时看他的神情一位只是一位江湖骗子,见其没过多久就走了,也就没记在心上。只是在这暗中跟随李文甹的三天时光里,自己先后被这和尚找到了三次,而且这和尚的目标始终是自己,并非李文甹。虽说因为轻功不如自己都被自己躲开,但在这人满为患的姑淀镇想要再甩开这苦静和尚怕是不可能了,所以赵庆只得显出身形,示意继续苦静说下去,看这和尚如此坚持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打扰施主多有歉意,此番贫僧并无恶意,只是希望施主在李文甹李施主遇难时,可以全力救之。虽然贫僧无法推测具体为何事,但是依稀觉得李施主于我师门是有诸多因果的。”
苦静和尚说完对着赵庆一拜,神色不似说笑。只是赵庆有些奇怪,保护李文甹是李阳给他的任务,他肯定会尽全力保护的,就算这不是任务,赵庆看着李文甹二十年,也早就把李文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若是真保护不了李文甹,那李文甹也肯定是死在赵庆之后,但是这和尚的话是自己能活,而李文甹活不了。
苦静依旧如上次那般,并无过多言语,似乎已经知道了赵庆的想法,道了一句劳烦施主后,前往了姑淀镇的另一处。
赵庆深深的看了一眼苦静离去的背影,深知自己上次看走了眼,不过依然不在意,既然对李文甹跟自己没有恶意,而且自己本就要保护李文甹,那就继续保护就是。可若是这和尚还是不依不饶的继续跟着,那就做好留个尸体在荒野的打算。
可惜继续跟着李文甹的赵庆注定无法看到,苦静前行没多久就在两个卖菜的小贩的地摊旁边,借了根木棍,从身上的袈裟里掏出一个写有一个大大“算”字的帆布挂了上去。
苦静吹了吹地上的尘土,又用袖子抚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点得道高僧的形象也没有的跟着吆喝了起来“算命,算命,算不准不要钱,算准了给顿饭就行!”
刚进醉仙楼时,那跑堂的小二就认出了苏容。立马过来笑着说“呦,苏公子来啦,这边请!”
酒楼内还有几位认识苏容的客人也跟着吆喝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苏容也是一一回礼。李文甹没想到苏容在此处人气还挺高。旁边也有数位不解之人,问向他人。知情的人只是笑着说有口福咯。
苏容带着李文甹坐在醉仙楼一楼靠窗的一个位置,对着小二喊了一声老样子。小二一声得嘞,就跑去了后厨。
不一会,看着桌上的一只醉仙鸭和两壶醉仙酿以及两味开胃的小菜以及掏出去的四十两银子,李文甹的眼神幽怨了起来。
直到尝了一口十两银子一只的醉仙鸭,眼神中那股又遇黑店的忧郁眼神才逐渐变的明亮,对面苏容的尴尬笑容也才变成了真正的开怀。
抿了一口十二两银子一壶的醉仙酿,李文甹第一次喝酒,在塞北李阳就算同意,孙倩也不同意,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喝,其实李文甹对酒的滋味还是蛮好奇的。醉仙酿确实如那苏容所说,不辛辣,可也没甚滋味啊,不懂为何被苏容评价为好酒之人的心头好。便想着,这醉仙鸭可以在离开姑淀镇之前再来买一只,这醉仙酿还是算了吧。
刚喝时还并不在意,只是酒过三巡后,那后劲便上来了。李文甹感受着醉醺醺的感觉,只觉得脑袋很清醒,手嘴却有些不听使唤。不过自己一身内气,随时可以将那酒气逼出体外,倒也不怕喝多了烂醉如泥一般。
双方天南海北的聊着,从家世聊到了天下大势,从塞北边军聊到了商贾之道,又聊到了诗词歌赋。酒也又要了两壶,彼此越发熟悉。
“看李兄也有佩剑,可是那武林中人,为那武林大会而去?”苏容并不会武功,此时已经说话都有些打结了。
“因一些私事,要去武林大会一趟。”李文甹又想起苦静的那番话,有些无奈的笑了,自己还是没有想明白武林大会与赵绫有什么关系。
苏容仰头喝了一杯酒,晃晃悠悠站起了身,说了一句让李文甹瞬间清醒了的话。
“小二,老样子,给在座的诸位每人再上壶酒!记我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