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山？”老妇突然插口发问。
那茶博士话被打断，却并不生气，反而眯着一双小眼，笑问老妇:“咋的，婆婆，你也去过那无量山么？”
老妇摇摇头:“不曾去过，只是听山名，倒有些像是佛教圣地。”
那茶博士翻着眼想了想，道:“是不是佛门圣地，咱倒不清楚。但每年清明前后，小店都会专门雇人去那座山下采茶，只因那里天灵地秀，茶叶品类繁多，色香味形也都极佳。”
老妇点了点头。
那茶博士接着刚才的话讲下去:“八年前，我们派去的几个采茶女回来说，那日她们正在无量山下采茶，忽然沿着山径走来一个白发少女，见到她们便上前攀谈。
“一听说她们从中原洛阳而来，那白发少女很是欣喜，说自己前世与洛阳有过一段缘分，便将这茶种当作礼物送给了她们。
“小店听说这段缘由，即将此种播于南郊茶园。只过了数月，播种之处便长出了枝繁叶茂的大茶树，且散出极为特异的清香。
“当时洛阳城的王公百姓，闻知此事都大为惊异，全跑到南门外观看，又齐来本店门前排队，要尝一尝这洛神茶的美味。小店在这南街经营多年，至此才算得上声名远震，早命伙计采摘茶叶，泡茶试味。
“哪知生在树上的茶叶虽香得异常，一沾到水，无论是热水还是冷水，香气便消散殆尽，喝到嘴里又苦又涩。小店上下一干人等无不奇怪，但也没有法子，只好遣散众人，绝了这发财之想。
“那南郊茶树倒成了专供赏闻的‘香树’，一直没有铲去。不料过得三年，那几十株茶树都在一夜之间长高了一截，香气更加浓郁，直飘入洛阳城。
“小店当即采茶来泡，这回入口终于有了香味，而且与其他各茶香法不同。自此，这洛神茶便成了西京远近闻名的上等茶。
“只可叹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那南门外便像中了魔咒，土地日渐荒芜，再无好转，那些茶树也渐渐枯萎了。眼下这洛神茶叶在本店还存有半斤，你老来得正是时候呢，再来晚点可就喝不到了。”
老妇听罢这一番话，陷入沉思，突然问道:“这茶既然放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发霉么？怎么还拿出来卖？”
那茶博士又是嘿乎一笑:“你老有所不知，此茶神奇得很，在小店存了这几年，不仅没发霉变质，反倒越发清香醉人了。”
“这就更奇了，此茶既然香气惊人，我却为何直到此时，仍未闻到？”老妇又问。
“你老有所不知，只因茶香太重，这街坊四邻因怕耽误了自家生意，总来找小店的麻烦。咱也是穷苦人出身，哪敢在这西京城争强斗胜，只好将茶叶藏入地窖，待宾客点时，再去窖中取出。”
“还有，此茶照你说这等好喝，怎的这几年过去，竟还会剩有半斤没有卖出？”
“你老有所不知……”那茶博士说了这几个字，突然断住，神情略变，随又一脸堆笑:“唉，好不好喝，我说了不算。你老不妨来上一壶，自己一尝便知。”
“嗯，好，你先去沏上两杯，我俩先尝尝。”
“得嘞！”
没过多久，一股极浓极烈的香气飘入鼻中。又过片刻，香气渐渐消散，只听楼板咚咚咚地响，那茶博士端着两杯香茶走了上来，茶杯口兀自冒着热气
老妇问道:“这么快就泡好了？”
那茶博士笑眯眯地道:“小店泡茶向来既快又好，婆婆、公子，你们请尝。”
老妇和刘安各端起一杯。刘安心急喝不了热茶，一口茶水才入嘴，便觉不妙，要待吐出又不好意思，只得强撑着咽下去，舌头都烫麻了，胃也烫得酸疼。
老妇笑道:“真是个傻蛋！”将茶杯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慢慢地抿了一口。
只觉这茶味道也算不错，但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喝起来，香味都没什么特别值得称道之处，并不高于普洱、龙井这些好茶。
老妇又饮了几口，想起适才所闻香气，心下疑惑更增，便叫那茶博士拿一些干茶叶过来。
那茶博士很是乐意，心想今日定能大赚一笔，便去地窖取茶叶。
过了一会儿，茶叶取上来，老妇和刘安闻着那股香气，真觉心脾俱醉，如坠香窟。老妇伸手捏起一点茶叶，凑眼过去。
细看之下，才发觉这些碎叶碧光晶莹，犹似附有灵气一般，与寻常茶叶大异。她好奇之下，将几粒茶叶送入口中，嚼了一嚼，登觉浑身舒爽，精神倍涨，小腹内热烘烘的，似有一股真气正往上冲。
她隐隐发觉了茶叶中所藏奥秘，当下掏出一锭银光闪闪的小元宝，交给那茶博士，要将店中所剩洛神茶叶全部买下。
那茶博士笑了笑，却不接元宝。
老妇大疑，问道:“怎么？你这茶叶不能卖么？”
“不是不能卖，而是……”
“那就是钱不够了，嘿，这一点茶叶还能值多少钱？”
老妇这样说着，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硕大的金元宝，当的一声放在桌上，问道:“这回够了么？”
“够了够了，你老慢走！公子，慢走！”
刘安随老妇下得楼去，到了街上，大感痛惜地问老妇，为何竟舍得花这么多银子买几两茶叶。
老妇笑道:“待会儿到了一个地方，我再与你说。”
两人并肩北行，过了热闹的府前大街，不多会儿便到了一片民居前。老妇拉着刘安，闪身进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刘安见院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棵苍老的梧桐孤零零地立在院中，只觉说不尽的萧索，说不尽的凄凉，禁不住问道:“婆婆，那两个野鬼会不会藏在这里？”
“哼，藏在这里正好。”老妇冷笑道。
刘安愕然无语。
“张嘴！”老妇突然喝道，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刘安依言将嘴张开，老妇便抓起一小把茶叶，塞进他口中。他正自吃惊，老妇已将他嘴巴合住。
刘安牙齿嚼到茶叶，登时一颤，只觉一股热力直冲脑门，又从脑门流向脖颈、胸口、小腹，直至四肢百骸、周身各处穴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