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刘安一步刚迈出,只觉脚下生风,身子如箭一般飘向门外。
一个没刹住,一头撞在门上,咚的一声又弹回院中。
六毛和七狗子正自抢夺氅衣,听到声响扭过头来,见刘安身子微躬,对着院门,以为他要逃跑,一个箭步冲上去,便要扳他的肩膀。
刘安额头撞了一下,倒没怎么感到疼痛,一颗心却吓得砰砰直跳,呆在当地,浑似没了知觉,任由六毛和七狗子去扳他。
两个乞丐四只手,一齐向下按压,瞬间又将刘安扳倒。
刘安身子一触到地,噗的一下,又莫名其妙地弹了起来,与第一次被扳倒的情形一模一样。
六毛和七狗子一见,惊疑之余,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那宝衣定是还在刘安身上。
此念既起,再不犹豫,立刻动手,便去脱刘安的青布直裰。
刘安被他们惹得烦了,双臂一挣,只听“啊——””啊——”两声长叫,两个乞丐各向一边飞去,一个撞到院墙,一个撞到院门,俱都跌落地上,“哎哟”“哎哟”地惨呼不已。
刘安委实没想到自己稍一用力,便将他们推出这么远,不禁吓了一跳,看看躺在门边的六毛,又看看蜷在墙下的七狗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一声尖啸从六毛处传来,刘安吓得慌忙捂住耳朵。
不多时,十来个乞丐拖着鞋,拄着棍,从院门外进来。
只见他们高低胖瘦,各有不同,服饰打扮却和六毛、七狗子并无二致,想来也定是打狼帮的帮众了。
刘安见他们人多,心下恐惧,转过身去,望定院内一间大屋,撒腿飞奔。
他此刻实已具备极强的仙功,但尚未学会使用之法,不能随心所欲,稍微用一点力气,便能显出远超常人的威力。
这时腿下一用劲,只三两步就迈到了那座大屋的门口。
推开屋门,只见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黑暗中似乎有两点星芒闪动,像是老鼠的眼睛。
刘安吓得赶忙将门关住。
回过头来,那十几个乞丐已经来到面前。
六毛和七狗子也都呻吟着爬了起来,站到众丐中间。
刘安惧怕之下,颤声问道:“你们要干嘛?”
那十几个丐者齐刷刷地将手伸出。
刘安问:“干什么?”
众丐齐答:“要钱。”
刘安道:“我……我没钱啊。”
六毛叫道:“这小子衣服邪门,穿上刀枪不入,大家脱他的衣服啊!”
七狗子不忘补上一句:“这小子的鞋也邪门,要提防这小子逃跑!”
众丐便冲上去捉刘安。
刘安向墙边退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眼前一闪,一个白影从墙头跳下,正是那老妇。
刘安见天降救兵,登时大喜,要跑过去躲在老妇身后。
哪知脚一蹬地,竟直直地朝老妇身上蹿了过去。
他慌乱之下,强行收脚,以图避让。
一纵一收,内息突然走岔,登时倒在老妇脚边,动弹不得。
后来的那十几个丐者一怔之下,只道是老妇出招制服了刘安,看得摸不着头脑。
六毛和七狗子却以为老妇是助他们成事,不仅不疑,反倒心喜,当下发一声喊,领着众丐往刘安倒下处冲去。
老妇突然喝道:“等下!”
众丐见她手提宝剑,慑于其威势,便不敢近前。
老妇一笑,道:“你们先去门外等着。这小子现下昏迷了,可他的银子都在别处放着,待会儿我把他治醒,让他亲自带你们去取银子。”
众丐一听,只好依老妇所说退出了院子,在门边守着。
老妇待众丐退去,走到刘安身前蹲下,伸指在他腰间环跳穴上点了几指,料他内息一通,便能醒转。
岂知连点数下,刘安仍一动不动。老妇大疑:莫非他身上仙功已远超我的估算?于是分别伸出两手的食中二指,相对搓动。
她左边运的是天蚕指力,右边运的是神机指力,两力合运,正是一式“天蚕神机”。
这一式乃是老妇毕生真气之所集,倏然点向刘安腰间,只听嗤的一声,刘安身子猛的一颤,悠悠醒来。
老妇见他睁目,心下松了口气,问道:“你现下觉得怎样?”
刘安活动了下手脚,见老妇就在眼前,又听她如此问,讪讪道:“现下已不妨事啦!适才不知怎的岔了气,冒犯了婆婆,请勿见怪。”
“嘿!明明是冒犯之后才岔气,你当婆婆不知么?”
“呃……这……”
“我问你,方才那几个乞丐欺侮你,你能不能对付得了?”老妇问道。
刘安扬了扬头,道:“初时我只道自己打不过他们,没想到只动了下胳膊,便将他们震飞了。此刻想来,应是那茶叶中的仙力所致。”言下颇有兴奋自得之意。
“可你内息走岔,跌倒在地,又是怎么回事?”
“婆婆,我仙功虽高,却没学过半点仙术,不会自行驱使内力。”
“那你想不想不受拘束,随意催动仙功,纵横江湖,无人可挡?”
“纵……纵横江湖,无人可挡,这倒没想过。我只想无拘无束,不受欺负。”
“哼哼,无拘无束,不受欺负。好,那我就先传你《坐忘笈》。此笈旨在收束心念,安定精魂,外合八荒,内御六神,使渺渺大道永在,浩浩之气长存。”一语说罢,扎起马步,念动心诀,让刘安也学她摆下架势。
刘安听老妇说得郑重,连忙站起身来,照她说的做。
两人就这般你教我学,用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将《坐忘笈》学完。
这半个时辰中,偶尔也有一两个乞丐在门外探头探脑往里窥看,见到刘安和老妇俱在扎马步,都很是好奇。
但老妇只瞪了他们一眼,这些乞丐就吓得退回门外了。
说起这《坐忘笈》,却是老妇自创的一套入门仙术,本自道教典籍《坐忘论》,为的是助修仙者剪除杂念,镇定神思,使万事万物过心即散,不令纠缠挂牵。
其实,当年奋力修仙之时,老妇学的本是另一套仙经。
后来创写这《坐忘笈》,实是由于一件平生恨事,她至今想起那事,仍不免暗自伤怀,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