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他讲到这里,益发觉得荒唐无聊,便纷纷散去。有些人觉自己听他讲了这么久,径直一走了之不太合适,扔了几个铜钱到台上。
刘安听了大半会儿,也觉得枯燥之至,便欲随众人散开。
忽听那小童叫道:“诸位且莫散去,小人尚有一事通告!小人尚有一事通告,诸位!”
他见众人都不再理他,干脆高声叫道:“三日后西街御凰楼将召开娶仙大会,小人在此恭请诸位大驾光临。”
“什么?”
“御凰楼?”
“娶仙大会?”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议论声中,又都聚在了高台之旁。
只听小童续道:“小人适才所讲两段故事,都是真有其事……”
众人一阵哄笑。
一个大胖子边啃着鸡腿,边问道:“真有其事?那你是从哪里听来这段真事?是水龙仙师告诉你的么?是那个樵子告诉你的么?”
那小童答道:“这两段事是真是假,三日后即可验证。”
“怎么验证?”胖子问道。
“小人适才所讲第一个故事,也即是水龙仙师的故事,发生于一百五十年前。第二个故事发生于一百年前。两事相隔五十年,正是那睡仙现于世间的一个周期。”
“睡仙?那是个什么仙?”
“所谓睡仙,乃是一睡便能助人成仙之仙。第一个故事中那个小尼姑,第二个故事中那个白衣美女,都是睡仙。”
“依你说,这睡仙五十年出现一个,那五十年前的睡仙又是一个怎样的美貌女子?”
“五十年前睡仙也曾出现,说来那也是一段故事,但此刻却不方便透露。”
“那这娶仙大会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时隔五十年那睡仙再次出现?”
“对!娶仙大会娶的就是睡仙。”
众人都“哦”了一声。
又有人问道:“那御凰楼又在哪里?”
小童回道:“这御凰楼的名头是小人的主人新取,本来的名字嘛,却不可再用。诸位只记住,那御凰楼是西街建构最为宏伟、装饰最为华丽的一座高楼就是了。”
众人一听,均不禁去想那西街最繁华的楼是哪座,蓦然想起:那不是洛阳最大的青楼富丹院吗?
当即便有人问道:“富丹院改作了御凰楼?”
那小童道:“三日后诸位往西街来,自见分晓。”
又有人问娶仙大会怎么个娶法儿,难道是像大户人家结婚么?
那小童却不再回答,抱起拳头,对着台下一揖,道:“小人服侍诸位讲了两段故事,宗主交待的事情已然完成,这就要走了。诸君,告辞!”说罢,从台上一跃而下。
刘安听他提到“宗主”二字,再看他形貌长相,登时认出:原来是那刚加入善人门不久的虎儿童子。
他的师父已经被阿绿在花屋内杀死,不知他现下是否已然知道。
刘安不愿与他照面,怕被他认出自己,见他从台上下来,便扭过头去。
一扫眼间,似有一人正向自己招手。刘安定眼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咧嘴傻笑的壮年人,面目极其熟悉,微一思索,便想起此人正是几日前在街头朗吟欧阳修《浪淘沙》的那人,自己在梦里也曾遇到过他。
只是他知道自己是卖文维生的刘安,自己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见刘安扭过头来,叫道:“刘兄,这就随我走一遭。”
刘安挤过去,问他有什么事。
那人不答话,拉着刘安就走。
刘安忙问:“兄台要去哪里?”
那人道:“你不是喜欢欧阳相公的词吗?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刘安一呆:“欧阳相公?去哪里见他?”
那人更不答话,一路拉着他往东面走。
刘安蓦地想起那夜做过的怪梦,只觉此刻被他拉着,和那晚情形很是相似。倘若待会儿真的见到了欧阳修,那就更是有趣得紧了。
此刻刘安已经习得一身无上仙功,那人奔跑虽然快速,却再难使他有呼吸受阻的痛苦。
一直东奔,终于到了东门。城门内固然是闹闹喧喧,城门此刻却紧紧闭住。
门外便是声名远播的东郊美景了,但此时料想也是一片寂寂,难道这夜半三更的,欧阳修真会像自己所梦那样在门外亭子上饮酒作乐?
正这样想着,几道黑影从天而降,捉住刘安就往上提。以刘安此时武功,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但变起突然,他一呆之下,尚未明了眼前之事,那几个黑影已携着他跃上门楼,翻过瓮城,到了东门之外。
一见到东门外的风光,刘安又是一呆。但见四野点了许多篝火,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亮堂。
篝火之间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腰悬宝剑,脸蒙黑纱,披一身藏青斗篷,像是众人中的头目。其余人分别列在他两旁,向外围成一个半弧。
那拉刘安到东门之人也已跃出门外,奔至那蒙面人之前,扑地跪倒,手指刘安,口中呼道:“堂主,那人已经带到,请过目。”
那蒙面人走过来,仔细端详刘安的面貌长相,看了一会儿道:“你就是刘安么?”
刘安给他看得心里发毛,又听他语气冰冰冷冷的,很是不舒服,低声回道:“在下姓刘名安,不知阁下何人?”
那蒙面人摇摇头,冷冷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材长相的确有些像。”
刘安心下疑惑,问道:“像谁?”
那人答道:“一个大文士。”
“大文士?”
“西京洛阳最有名的才子。”
“呃……那是……”
“对,就是他,自称折腰醉士的欧阳永叔!”
“我……我怎么会像欧阳相公?”刘安闻言颇为好奇。
那蒙面人干笑几声,挥了挥手,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并跃下三个人,左右两个和其余黑衣人一般打扮,中间一个则被绑着,身材与刘安差不多,口中塞着麻核,浑身上下不断挣扎。
那蒙面人问刘安道:“你可见过这人?”
刘安答道:“没见过。这是……”
“这便是你最崇敬、最仰慕的大才子欧阳修!”那个将刘安拉来之人边答边走到那被捆之人身侧,身子一躬,两条手臂刷地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