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行至中途,被人将钱财骗了个精光。他虽困于生计,但终究无颜面对父母,不愿回乡,就想法子加入了当地的一个小帮会,每日学习舞剑耍刀,以江湖卖艺为生。
如此过了半年,他攒了一些钱,又一路耍着剑往四川而去。后来终于到了青城山,被千幽楼楼主佟无日收为弟子。
奈何他只学了十来天,就因资质太差被逐出师门。他心中愤激,发誓要学得盖世武功,扬眉吐气。
在千幽楼曾听人说天山脚下的冰喉湖里有一门派可学修仙飞升,他便一路卖艺来投西域。又过半年,他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到了冰喉湖畔,灵字碑旁。
在石碑前,他双眼受‘天萍’二字散出的紫光刺激,本应立时退去,不料他异想天开,竟闭着眼睛硬闯,终于被巨浪卷起。
也是他命不该绝,适逢仙鹤巡游归来,见其在冰浪中沉浮,便喷了口定波神气,奋力将其救出。”
文瑛听师父一口气讲完,竟越听越感有趣,想到那刘张仓倔强偏执又可怜兮兮的模样,既心疼,又觉得有些可爱。
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师父,仙鹤既然救下了他,为何不直接送至掌门师伯处,却送到了我这边。”
清月道:“仙鹤行事向来唯规矩是从,这次为了行善救人,破例带了一个未经验明灵气的人回渡,他怕掌门怪责,慌乱中便先将其带到别处救治。
之所以带到你那里,原因想来有二:一则你正好在书房,未去观虹;二来仙鹤知你性情良善,必不会弃之不救。你掌门师伯说,要不是你及时为他输送真气,此刻他恐怕早已没命了。”
文瑛听师父夸自己性情良善,而那刘张仓之命确为自己所救,心下很是喜欢。
清月微微一笑,接着道:“更奇的还在后头,你清宸师伯为他疗伤时,竟然发觉他体内存有可助修仙的灵气,当下甚是欢喜,便收了他作为弟子,并为他改名刘溪山。”
刘溪山入渡以后,每日里用心练剑,功行不辍,武艺渐强。
可是他生来有畏怯之病,私下里练剑时,击刺斩削,挥洒自如,师父清宸看见,常常驻足称赞,而每逢师门比武,人前挥剑之际,总难免呆滞拖拉,引发失误。清宸常为此摇头不已。
此外,刘溪山不厌习武,却不喜观文。也不是不喜观文,而是特厌《抱朴子》、《坐忘论》、《道德经》、《论语》等一般经书典籍,对于渡中所藏仙侠异怪、妖狐鬼魅斗剑比拼之野史传说,依然很喜欢读。
师父问其根由,他说:无论是儒经道经,还是佛经仙经,大多夸诞不经,有些词句纯粹是胡思乱想所得,其中所论道理,终不若自身闯荡江湖,自行体会。
问他又为何对闲杂之书情有独钟,他说江湖厮杀凶险无比,但武林争斗其乐无穷,读此类野书无需临风波袭身之危,却可得风云叱咤之趣,何乐而不为?
清宸初时见刘溪山有争强斗胜之意、勤苦奋进之心,大以为此童是个可造之才,不想其所思所想竟如此怪异,与寻常修仙之人大大不同,不禁哭笑不得。
见他修仙业绩一直以来也不算差,虽常有堕入淘汰者流的危险,但每至谷底必能重新奋起,也就一直允他修炼下去。
那些闲书虽然不被看重,但清宸身为一门之长,认为这些书读来也无太大坏处,只要学生“仙绩”不差得过分,大可不必禁览。
清乌生性严谨刚正,总觉读这些书有害修心,但既然掌门师兄主张不予列入禁书,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三四年,刘溪山“仙绩”一直上上下下,忽前忽后。文瑛却才冠全渡,连年居众同门之首。
三四年来,文瑛对修仙越来越有心得,对功课也越来越挥洒自如。只因学有余力,她便不再一味猛进,而是时常与同门师兄弟姐妹玩耍取乐。
刘溪山却过于羞怯,不愿与他人聚会玩闹,只一个人独来独往,对文瑛这样天仙般的人物,自然更是只敢远观不敢近谈。
文瑛见惯了潇洒帅气、伶俐聪秀的师兄师弟,唯独没见过刘溪山这样不会讨人喜欢的少年。但她却偏偏想去招惹这个羞涩的师弟,便常在旁侧无人之时,借机与他搭讪。
以刘溪山的性子,逢此大宠,初时自然神魂颠倒,天旋地转。紧张之际,口齿便难利索。文瑛听他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益发觉得可爱。
后来两人聊天渐多,刘溪山便给文瑛讲起自己嗜读闲书之事。文瑛听他讲得古怪有趣,常常到高兴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到文瑛来天萍渡修炼的第五年,清宸、清乌、清星、清月这天萍四圣召集几百名弟子,共赴点英台,宣读第七届天萍渡登天人选。
虽然声势浩大,群贤毕至,但事实上只有两人入选。清月弟子文瑛超类拔萃,自然是名占魁首。
第二名却是清乌的弟子许亦笙。此君自六岁时便入渡修仙,如今已年过而立。他刚直勇毅,文武双全,与师父清乌道长很是相像。
清月代四圣宣读人选完毕,坐回高台中央的右首第一把椅子。文许两人并肩走到点英台上,转身对着台下。
数百双美目流转,望向台上的文许双杰,眼光中俱是欣羡渴盼之意。忽听一声炮响,只见点英台右侧一只彩箭冲天而起,升至半空,砉然而绽,现出“欣送瑛笙”四个彩色大字。众人禁不住一阵喝彩。
待彩声停下,天萍掌门清宸道长走至台前,面向众人高声说道:“步萍登天,殊非易事。但瑛笙两位的仙功,诸君身为同门,是有目共睹,登萍破浪,对二位也不算太难。
只是以我门中成规,仍需赠以凌波靴助其成事。另各赠梯云衣、凤游冠、九阳剑,以彰我天萍之威,不再受那筋斗官的冷嘲。”
台下之人皆知凌波靴是天赐贵物,穿上后踏浪踢水,如履平地,天萍渡自创派以来,每一届登天之人都会获赠此靴。
但却无人知晓,那梯云衣、凤游冠、九阳剑是何等宝物,更不知本门怎的被那筋斗官冷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