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都为之震颤,一声轰隆巨响。
修德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被扬起的烟尘呛到了。
风沙中的那个巨影一边吼叫着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费劲地扑腾四肢想要翻身。墨绿色巨龙好不容易爬起来,它先是晃了晃脑袋,然后看了看烟尘之外的那个黑头发的两脚生物,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扑空了。
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巨龙的牙齿已经摸到修德了,马上这个愚蠢自大的家伙就会变成一顿晌饭,但下一秒修德就好像变成空气,看得见却摸不着。墨绿色巨龙从修德的身体中穿过,一脑袋撞到地上,然后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而修德也是有惊无险,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先抓了抓自己的脸,又摸了摸两条胳膊和肚子,这才确认自己四肢健全。这时扬尘散去,巨龙再度显现在这个东方小子的面前。
墨绿色巨龙用墨绿色的竖瞳直视着修德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是在看透什么。杀红眼的巨龙突然像是遇到天敌一样缩成一团,它边发出某种类似威慑的低吼边向后退。它收起双翼,将自己的最薄弱的腹部护住,这是龙在遇到强敌时的本能反应。
修德想起了那天在河边遇到的梅森克斯小姐的那头帕伦尼娅,和眼前的墨绿色巨龙很相似。
“你害怕我?为什么?”修德忍不住发问,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畏,惧。”龙说话了,但不是用嘴说,而是喷吐出的某种气息。
“为什么,我会吃了你?”修德急于知道答案。
“龙,族,的,克,星。”墨绿色巨龙接着吐气,“人,类,因,你,而,得,以,自,由。”
“克星,那是什么意思?”修德觉得心底深处的某种力量在被慢慢唤醒,他就像新生的婴儿找寻**一样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知道全部答案。“你到底知道什么?”说着他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一步。
但墨绿色巨龙却因为这一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巨龙张开大嘴向修德吐出一团滚烫的火球。火焰爆炸,在龙面前烧出一个大火圈,但火焰中心的林修德却毫发无损。
就像条件反射,修德左手一挥,还在熊熊燃烧的龙焰汇聚起来涌向巨龙将其包裹,龙被某种无形力量拽上半空,在自己喷出的龙焰中挣扎灼烧。
“请,宽,恕。”墨绿色巨龙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小动物一样呜呜声,它求饶,“屠,龙,者,开,恩。请,宽,恕。”
一种巨大的快感像带电的铁链缠绕修德的全身。这种感觉很久远很古老,就好像埋在土壤最深处里的矿石一样,直到今天才得以重见天日。但这种力量也在吞噬着修德,他全身像触电一样战栗,任凭巨龙如何哀嚎求饶他都置若罔闻,他不是不想理,而是完全听不到。
巨龙在半空中仰天咆哮,甚是痛苦,它的鳞片在慢慢融化。那团包裹着的龙焰越来越亮,直至照亮了整个天空,彷佛另一颗太阳升起一般耀眼。光芒的极限便是一声爆响,火焰最终消散,墨绿色的空中屠夫亦在无尽的恐惧中化为灰烬。
地平线的另一头好像出现一束耀眼的白光,那道光在向修德招手。修德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一步,就像被抽空魂魄的布偶突然倒地……
这里的空气刺鼻浓烈,闻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
帕伦尼娅的双翼扇起强风,在修德周围扬起高高的尘土。梅森克斯坐在龙背上,她一身亮丽的白银铠甲,带着一顶银盔,藏青色披风在腰后随风飘摆。她双眉紧锁,扫了一眼战场,然后将目光对准昏死过去的林修德,士兵们正在将修德抬起,放在准备好的马车上。
伸出手发现风中飘荡的不只是尘土和沙子,还有一些细小的颗粒,在手心里一捏就成沫。
“梅森克斯长官。”一名亲卫来到帕伦尼娅身边,“我们只找到了这个。”说着他递给梅森克斯一小块墨绿色的龙鳞片。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太可怕了!”梅森克斯紧握着龙鳞自言自语。
“这个家伙怎么办?”属下指的是林修德。
“把他关进地牢,用最牢固的枷锁锁住,我要卫队在牢房内外日夜守候。”
“遵命,长官。”部下赶忙去吩咐。
帕伦尼娅的龙头向上扬,用鼻子发出呼呼声。
梅森克斯轻柔地拍拍帕伦尼娅的脖颈,喃喃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林修德被马车带回要塞,一路颠簸也没有把他唤醒。到了要塞,四个士兵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车上抬下来,谁能想到这个黑头发的东方小子却像一大袋钢锭一样沉。最后这帮人实在没办法,从随军工匠那里翻出一块长木板,才把修德抬进地牢。
要塞地牢里昏暗无光,环境潮湿酸臭,只有墙上挂着的几支火把证实这里还是活人的世界。小镇上有关押罪犯的牢房,要塞地牢是留给战俘的,现在这里没有羁押犯人,。
士兵们把林修德抬进一个准备好的牢房,牢房里竖起一根十字形的行刑架。按照梅森克斯的要求,他们先将修德用铁链拴在十字架上,然后再用镣铐锁住他的手脚,还不放心,又找来粗麻绳缠了四五圈,别说是人,就是巨龙也挣脱不了。
这么折腾,修德还是耷拉着脑袋处于昏迷状态,要不是找来军医反复确认,大家都以为这家伙死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普通士兵被全部撤出,这间牢房受到梅森克斯亲卫队严密管控,没有梅森克斯小姐的亲口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要塞指挥官雷瑟斯边说着边倒了两杯葡萄酒,献殷勤地递给梅森克斯一杯:“梅森克斯小姐,我向您祝贺,立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
梅森克斯小姐瞥了他一眼,没有去接酒杯,雷瑟斯见状尴尬地只好又把杯子放到旁边的小桌上。“你想分功劳?”梅森克斯不动声色。
“当然不是。”指挥官低下头,“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应该让陛下方面知晓为好。”
“什么事情?”
“您……那个人……”雷瑟斯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梅森克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但碍于这是威廉·梅森克斯公爵的爱女,他不敢造次。
“那就是个拉车夫而已。他侥幸逃出龙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梅森克斯说起来轻描淡写。她从桌上拿起酒杯,放在鼻前闻了闻。杯中称之为酒的紫红色液体闻起来像是醋,但她还是象征性地尝了尝。
雷瑟斯没有说话,看着梅森克斯抿了一口酒。他试探性地问:“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梅森克斯小姐轻轻放下酒杯,看都没看一甩披风就往外走,到门口她才撂下话:“接下来就是梅森克斯家的事情了,和军方无关。指挥官,军情紧急,你还是赶紧准备开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