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神记》有云:“天生十方神脉,生而为神,中有一神,可控归墟,掌诸神之生死。”
竹林深深,曲径通幽,石板上回荡着脚步声,月池浮光,宫阙云隐处。
随着清脆的脚步声,金彩凤走上七音阶,进入大厅,屏风之后,端坐一人,广袖高冠,即使阴影绰绰,依稀可辨其仙人之姿。
“台下之人何所求?”男子慵懒深沉的声音响起,拉回金彩凤的思绪。
“爱情。”
左侧传来铃声清响,和竹简打开的声音,金彩凤循声望去,珠帘之后,隐约可见一银袍男子,和一红衣身影,那人正提笔,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若隐若现。
“第四目:魂一蝉……”
契约书自空中漂浮而来,金彩凤如前几个一般,接过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伴随着一声摄人的铃响,金彩凤从床上醒来,坐起身,就发现枕边趴着一只金色的蝉,双眼是很浓郁的红色,金彩凤壮着胆子碰了碰那只蝉。
金蝉扇动一下翅膀。
金彩凤说不出的惊喜,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家里的保姆在喊她吃早饭,金彩凤敷衍的嗯了一声,转身去洗漱,换衣服,收拾书包,下楼的时候将金蝉放进了口袋。
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只有早晨,但金彩凤并不喜欢,因为她爸妈的身上,从来都是一股乡村气,吃面条吸溜吸溜的,吃东西吧唧吧唧的,穿金戴银,粗链子像极了社会哥,以至于自己在学校都被扣上“土大款”的帽子。
金彩凤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我吃好了,先去学校了。”
“行,小林早在外边等着了,让他送你。”
金彩凤答应一声就想走,却被妈妈拦住,金妈递给她一袋松露巧克力,“这玩意儿稀罕,你带给同学们分分。”
金彩凤一个头两个大,自从他爸做建筑生意发财之后,自己就转去了这里最好的高中,好的高中社会精英的子女自然是少不了,哪里会稀罕这种东西,“我不要。”那群女生背地里都叫她土包子,她才不想低三下四和她们交好。
但金妈一个农村妇女哪里懂,就知道一本正经的数落她,“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
“知道了。”又是这些说了八百遍的土话,金彩凤半点耐性也没了,抢过巧克力放到包里,“行了吧?!”
金妈张张嘴没说话,倒是金爸撂了筷子,“怎么和你妈说话呢,一教育你就是这个态度,你妈还教育不了你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做人不忘本,你也是个农村人,凤凰也是麻雀变的!!”
金彩凤最讨厌的就是“农村人”和“麻雀”这两个字眼,闻言一扭头就跑了。
车子转眼到了学校门口,小林把车子停好,关心了一句,“心情不好啊?”
“叫我小姐!”金彩凤大声道,不顾小林的尴尬神态,“我心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说完就下了车。
人总是不自知,别人的评价有时候是有一定道理的,金彩凤以前跟着父母,经常下地干农活,摘苹果,皮肤很黑,偏偏喜欢粉色,香奈儿,迪奥,各种名牌往身上套,个人气质和衣服形成鲜明对比,就视觉来看,只能得出“浮夸”“没气质”这两个词。
偏偏,人类就是视觉动物。
高二三班,每天有两个轰动时刻,一个是金彩凤进班的时候,另一个是班草校草双头衔的林子言进班的时候。
而今天,两个人竟在班级门口撞了面,林子言修养极好,冲金彩凤笑了笑,“女士优先,你先进。”
猛然和这么好看的人面对面,金彩凤不由得红了脸,许下爱情的心愿时,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林子言的身影,这么一对视,顿时令她低着头快步走进教室,班里的人顿时就开始了,“以前都趾高气昂的进来,今天怎么低头了。”
女生奚落的话还没说完,林子言就走了进来,好在他从不给别人难堪,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还递给面前几个女生一沓试卷,“再来几个人帮我发一下试卷。”
林子言身居班长一职,不说一呼百应,威望也是赶超老师了,男生女生都有,瞬间分光了林子言抱着的试卷。
其实,如果论家境,林子言在这所学校只能算是中上,父亲是省高院法官,母亲是省大的教授,但由于是高知之家,备受尊敬。
一个早读课,金彩凤都在向林子言的方向看,想门口的那一个对视,想林子言对她展露的那个温柔的笑,默默掏出了书包里的金蝉,金蝉出来了,还带着一层脱去的蝉蜕。
金蝉悄然飞到她的肩头,在朗朗的读书声中,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将这个给他服下,他就是你的了。”
金彩凤用书挡住脸,问他:“怎么给他吃啊?油炸吗?”
“此物溶于水后,无色无味。”金蝉轻声提醒,勾起金彩凤的信任。
没过多久,下课铃打响,金彩凤一节课偷窥班草的行为,早已引起很多人的不满,江晚经过她的座位的时候,碰掉了她的书,捡起时似是不经意的留下一句,“有点自知之明。”说罢,扬长而去。
不少男生都朝这个方向看着,一副看戏脸,或鄙视或戏谑的眼神,毫不掩饰。
金彩凤低下头,默默捡起书本,心道:“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是谁该有自知之明。”
中午的时候,金彩凤尝试着把蝉蜕放进水里,蝉蜕入水即化,水仍无色无味,金彩凤心里隐隐有了主意。
体育课对于高中来说,只上半节课,后半节通常是自由活动,金彩凤身边有几个家境不好的女生,总是围绕着巴结她,但金彩凤看不起这些人,悲哀的是,她能看得上的人,都看不上她。
体育课结束之后,金彩凤离开伙伴,在棒球馆门口等着,所有人都离开,馆内只剩林子言在捡球,才走进去,帮他捡起一个球,递过去,同时伸出右手,拿出一杯柚子茶,“送你。”
林子言怔了一下,刚要拒绝,又想起几天前,自己给她解围的事,几番犹豫还是接了过来,“其实你不用这样,晨子他们也去给我买饮料了,等下把我的给你吧。”
“不用。”金彩凤急促的说出这句话,就跑了出去,林子言身上的薄荷香气让她脸红心跳,无法见人。
平静下来,金彩凤就倚在墙上,轻念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是林子言解围时念的,让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和诗一样美,想到这里,金彩凤蹲下身子,捂着脸笑了。
放学的路上,金蝉停在她的肩头,“蝉蜕意为重生,会取代他的心。”
金彩凤一边听着金蝉说话,一边走着,在一个拐角,看到并肩走在一起的江晚和林子言,江晚的目光碰巧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故意将手里的柠檬茶丢进垃圾桶,用力的摁了摁。
那杯茶是她买的那杯,金彩凤没有向前也没有退后,整个人就那样愣在那里,看着和垃圾混作一团的柚子茶,心里一阵发堵,“原来我所送的东西,都是这般说扔就扔。”
浑浑噩噩中,金彩凤回了家里,一进门,弟弟拿着小汽车朝她跑过来,“姐姐回来了。”
金彩凤抱起他,“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小蛋最乖了。”
小蛋这个小名,金彩凤一直觉得太俗,听见他这么说,立马拉下脸,纠正道:“你叫小宝。”
金妈性子好,从不生隔夜的气,见她回来,连忙招呼着上菜。
“妈,你怎么又这样,让她们来就行了。”金彩凤无奈的看着她忙前忙后,忍不住抱怨。
金妈质朴的笑笑,“我这不是还能动吗?”
金彩凤彻底自闭,埋头吃饭,下午回到学校的时候,班级里就只有林子言一个人,看到她过来,礼貌的问候,“你也来这么早?”
金彩凤对上午的事耿耿于怀,听见这句话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两人的距离。
但,林子言却没有,反而走到她身边,“你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这句话倒是没什么,但是作为不熟的异性,林子言的距离已经超出安全限度,隐隐感觉到林子言温度的皮肤,瞬间就烧了起来,金彩凤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点,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和我说话?”说话间,林子言再次凑近。
“你……”金彩凤刚想开口,几个同学叽叽喳喳进了教室,金彩凤条件反射的想躲,但显然来不及,林子言双手撑在她桌子上,两人几乎相贴的距离,被几个人看的真真切切。
“小林子,干嘛呢这是!?”
几人笑着走过来,林子言却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金彩凤。
几人可能觉得有点意思了,“怎么?想尝尝纯天然的农作物?”
金彩凤受够这样的言论,刚要发作,就见江晚走了进来,金彩凤顿时话锋一转,“林子言,去帮我买一块虎皮蛋糕。”
当着众人的面,林子言答应一声,对别人视若无睹,转身就往外走。
金彩凤抬眼看向江晚,轻蔑的一扫而过,没给她反击的机会,心里出奇的舒畅。
班里的人越来越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哗然之声,一时一阵,谈论她的人不少,但从来都是在她穿着惊人的时候,其余时间,她永远是透明的,这样热烈的带着惊讶的讨论,金彩凤是第一次经历,但她也强迫自己像江晚一样不以为然。
坦然收下林子言的蛋糕,金彩凤回以一笑。
仅一次对视就足够,女人对感情有很深的直觉,金彩凤知道,林子言已经心里眼里全是自己了。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金彩凤试探了一句,“你晚自习的时候能不能来我旁边坐。”
以班长的身份,晚自习调个座很容易办到,这种事若是放在从前,林子言绝对不会做,但此时,他竟一口答应,而且也确实那样做了。
林子言一动,班里谈恋爱的小情侣都快速换位调整,来到心上人旁边。
晚自习上,林子言对她越来越亲密,看着同学们越发吃惊的眼神,金彩凤心里越发开心,她或许没有分清,那份开心是来自于得到爱情的喜悦,还是一向张扬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满足。
确定关系的两人,迅速进入热恋的亲密期,放学时也和无数情侣那样,并肩朝外走,悄咪咪的拉着手,走到半道上,金彩凤就看到江晚和几个女孩嬉笑着从右边的小路走过来。
“子言,我的鞋带松了,你帮我系一下吧。”
林子言闻言,顺从的半跪在地上,帮她把两只鞋子的鞋带都重新系了一遍。
金彩凤和江晚四目相对,不仅没看到江晚的嫉妒,还看到了江晚的鄙夷,在江晚看来,利用男人长面子,是比虚荣自大还要令人不齿的事情,本来和林子言相互欣赏的那点情愫,在这种行为之下,也消散无影。
江晚的骄傲,这让金彩凤有点不爽,却忽视了,江晚的出身就已经决定了她的骄傲,见过的世面广阔,使得心胸之开阔是普通人比不上的,不是故意高高在上,而是与生俱来,带着骄傲和自信。
更何况,林子言曾经直言对金彩凤没有那种想法,忽然发生这样的改变,江晚也没觉得会长久,即使长久,她的身边那么多人,事,物,总有更好的,更快乐的体验,她无需和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计较。
金彩凤明显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更加不悦,跟林子言秀恩爱,也从故作甜蜜,变成了践踏林子言的自尊,将别人踩在脚下凸显自己的高高在上,这种变态的享受,让她渐渐觉得,这个人不过自己的一个唯命是从的仆人。
巨大的落差之下,金彩凤不由自主的开始模仿江晚,从衣着,到配饰,有位伟人曾说:“模仿是人类最快的学习途径。”金彩凤再次印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虽然很多风格自己驾驭不来,但,取其精华去之糟粕之后,再加上一点举一反三,人靠衣装的金彩凤,几乎没用几天,就改变了风格,别的不说,至少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也曾故意拉拢江晚关系好的同学,令她生气的不是拉拢不到,而是江晚对她的伎俩压根不放在眼里,那种“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的自信让金彩凤羡慕的同时也气得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