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是寂静与荒芜,一人独行,山路通云,忽闻银铃脆响,回眸望去,一条白石小径出现,通向竹林深处。
檐牙匾额,像极了神话中仙人的住所,庭院一条中央大道,可走进大殿,那大殿内,影绰人影,摇晃灯火。旁边亭台楼阁许多,却让人不敢偏离道路,于飞缓慢走进。
“台下之人何所求?”
高台之上,屏风之后,那仙人高高在上问的云淡风轻,仿佛人心深处的渴求,于他而言不过尔尔。
“这次升职,我要赢。”
一缕墨香从侧面竹帘后传出,可见两个人影,一研墨,一执笔,此番场景倒像是阎罗殿中生死判笔。
契约完成,伴随着一声铃响,于飞醒了过来。
办公桌上还有几份文件没有看,但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拿起手机,上面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未婚妻打来,点开微信,上面有好几张椅子,是要他挑。
再过两天是主任退休宴,他准备用用老家的黄花梨木柜子,打造一把椅子,准备送给他,这件事早教给了方莹,而现在,他却由心而发的烦闷。另一个候选人元阳,人又是个官三代,获胜几率简直大的不能再大。即使上面避嫌,没有选择元阳,他也不会输得太惨,很大可能是调到别的部门,升任更大的官职,反正,算来算去,他不会彻底的赢,却会彻底的输。
于飞点开通话界面,犹豫很久还是没有回拨。近来的主任竞选已经快要耗费掉他所有的经历,加上婚事临近,他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文件更是不想再看,于飞提起公文包走了出去,夜晚的城市比起白日,街道上少了喧嚣,但店里更添一份拥挤。于飞停在一家酒吧门口,压力积累到今天,不如就借此机会发泄出来,进去喝几杯无疑是放松的好方法。
一杯冷酒下肚,脑子也跟着精神不少,于飞示意酒保再来一杯,透明玻璃杯自半空落下的过程中,透过水光,于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元阳?”
对方恰巧朝这里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惊讶。
他们两人,正是此次竞选的唯二竞争者,进来考核阶段,两人都是牟足了劲表现,此刻竟在这种声乐场所来了个面对面,只能说:天意如此。
元阳丝毫不怵,端着酒杯坐到了他旁边,“好久没这样喝一杯了。”
于飞迎合着他的动作,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说起来,他和元阳不止是竞争对手这一层身份,他们高中同班,大学同系,一同下乡,一同被分到教育部门。并且二人几乎同时恋爱,同时订婚,很是有缘分。也因此,经常被人拿在一起讨论。
只是,他们进去时,主任就快退休,党培养年轻干部,他们就顺理成章成为候选人,整整三年,明争暗斗,竟把近十年的友情冲淡至此。
“累吗?”
元阳微笑着看他,“你累吗?”
于飞点点头,这一生的每一步都很累,不管是考大学还是考研,或者是升官。他考虑的越来越多是自己,而不是人民了,一方面想找回初心,一方面又不得不去践踏初心,这种纠结本就会让人身心俱疲。
二人再次碰杯,于飞不断一饮而尽,过往艰难如过场电影一幕幕映在脑海,与现实掺杂在一起,越来越分不清,越来越迷糊,把脑袋往胳膊圈里一缩,睡了过去。
元阳只是微微有些醉意,在酒精的作用下心里莫名烦躁,仿佛有千军万马想要破土而出,那是被他压制的天性。再反观于飞,即使醉酒,也还是安静的乖巧模样,他们两个还真是一静一动,天壤之别,也不知从前双男神,是怎么把他们两个凑在一块的。
扶起于飞,把他带到酒吧提供的房间,看着床上的人,元阳更觉得心里那点东西,已经压制不住。他不喜欢女人,却一定要去一个女人,一样的,他不想从政,却一定要把精力用在升官上,这个官二代当的异常心烦。
喝酒是为了醉酒,醉酒则是为了释放,元阳一条腿跪到床上,悬在于飞上方,替他摘下眼镜。这个人长得白净儒雅,却也有属于班主任的那种严厉刻板,只是在这个时候,一切伪装都卸下的时候,只剩下柔软可爱。
“于飞?”元阳拍拍他的脸,“于飞,醒醒。”
于飞推着他的手,艰难地半睁开眼,“嗯?”
“你想和我试试嘛?”
虽然醉的想睡,但理性思维已成惯性,于飞谨慎地保持着自己的清醒,“试什么?”
元阳解开他一颗纽扣,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圈,暗示性极强。
于飞费力理清这两个字的意思,然后无力的松懈下来,“你想吗?”
“想。”
“那就来吧。”
可以说是酒精的催化,也可以理解成压力下的释放,总之,于飞心弦一松,同意了这个疯狂的提议。
这辈子循规蹈矩,从未疯狂从未贸然尝试新鲜,这个时刻,排在面前的分岔路口,于飞哪条都不想走,而这一夜,却是荒野之中,从未看到的路。
放纵,正是二人此刻需要的。
“你还真敢?”
元阳还搂着他,闻言笑的像个小孩子,“怎么不敢?”
“我们…”于飞想说我们都有未婚妻,却又觉得会破坏氛围,索性闭口不言,任元阳如何。
“我想走,我一定要走。”元阳含糊不清的在他耳边不断呢喃。
寥寥数语,于飞却听得清楚,亦懂其中含义,他也很想走,去开个小店,去一个小城教书,怎样都好过,现在这般沉沦。
不知怎的,与元阳这一面,竟让他恍惚间找到了青葱岁月的心境,今天背负争抢的一切,他本该…不屑的。
睡去的时候,天就已经渐亮,此番醒来,更是已经日上三竿,于飞睁开眼,理智伴随着昨晚的记忆一一回归。
“醒了?”元阳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大方地露出整个上身。
于飞强装镇定,四处去摸眼镜,却被元阳按住手。
“你一戴上眼镜,就很能演戏,所以我提前收起来了。”
“还给我。”
元阳低下头,鼻尖与他触碰,无不暧昧的说:“真是无情啊~我可是已经和支澜分手了呢!”
于飞此刻恨不能一头碰死,可是没有眼镜,他就总觉得暴露在他人视线中,怎么也无法做出以往满不在乎的表情,只能软声商量,“你把眼镜给我行吗?”
元阳倒没有继续为难,亲自给他戴上,“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和支澜分手,是遇见你之前,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通了,这里不适合我。”
于飞愣愣地看着他,默默恢复了冷淡。
走出门口之前,元阳叫住他,“以前的你也不适合这里,但是现在的你应该能在这里干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