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志》曰:“北冥湖盛千里,有湖青泊,中生白狮,能惑人心智,篡改记忆,常匿凡间。”
手机不停响着消息的提示音,但于飞一点看的心情都没有,生活给他的折磨不算少,但这么操蛋的还是第一次。
“你在烦什么?”
于飞寻声望向公文包,一只像大头猫咪一样的生物爬了出来,梦中种种瞬间如同电影播放。
“你有什么能力?”
“篡改记忆。”
这个能力简直就是为了此时的于飞而生,“帮我消除元阳的记忆。”说罢又觉得不妥,忙摆摆手,“这样太渣男了,不好不好。”
小狮子蹲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盯着这个凡人不断变换的表情,只是一句话的事,至于这么纠结吗?
“你不想把你的生活恢复原样吗?”
于飞蓦然抬头,“那,那就,就消除那部分吧。”
回望半生,他的天赋好像就是能把身边每个人应付得当,这也是能让他觉得安全的唯一方式。只是他忘了哪些才是让他舒服的事,但一直欺骗自己的人,总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冥思苦想不断发掘,难免会累。
于飞揉着太阳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是实习期的小郑,“什么事?”
小郑看着他的脸色,“元副主任让我给你送个东西…您昨晚没睡好啊?”
“我知道了,放桌子上就行。”尽管被人直戳心事,于飞依旧按照大脑固定程序,温柔一笑,有修养的目送人离开。
表情麻木的看着盒子好一会儿,于飞还是打开了,里面是一个齐天大圣的泥塑,于飞和他说过,自己最喜欢西游记,只是现在忽然看到这个小时候强大勇敢的象征,于飞只觉得心尖被人一刺,又痛又麻。
但是某些纯真被埋藏的太久,不能轻易唤醒,如今的于飞心中:齐天大圣被压五指山,躯体被山石佛诏镇压,对于飞而言是安全,而后来的一路自由风雨,反会被理解为多余。
沉静湖底被人搅动,需要压制,心底便又沉重几分,可即便沉重,升职,娶妻,确实一个不能拉下,姚晴又是个没有主见的女人,处处要他拿主意,于飞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中午照例和姚晴一起吃饭,女人温柔贤惠,很懂得体贴别人的不易,这些都证明着她是个合适的妻子,所以对于飞从昨晚到现在的不搭不理,并未追究,反而关切,“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是。”于飞回答着,借着这个机会,道:“我想,我们的婚事就暂时推迟一下,等我忙完升职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姚晴的表情一下变得为难,“可我爸妈…”
“现在是重要时期,你好好和他们解释一下,爸妈也会理解的。”于飞毫不犹豫的打断她,并且在一句话之内不着痕迹地把责任转移给她。于飞虽然亲切地叫着爸妈,心里却并非如此,他不想去应付,就是因为知道岳父岳母的心思,他们生怕自己升官之后就看不上姚晴,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书香门第的高傲,非要定下日子。
本来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于飞没那个心情,自然仗着对方不敢悔婚,而娇纵一把。
自顾自吃完,于飞转身便走,身后的姚晴忽然站起,略带哭腔的吼道:“够了。”
于飞转过身,庆幸自已定了包厢。
姚晴双眼微红,“你爸妈,我爸妈,你亲戚,我家亲戚,都是我在…于飞!是我们两个人结婚,为什么都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你看看支澜,她从来没有操过心。”
于飞冷冷一笑,原来大家都是积怨已久。
“你冷静一下吧。”
被留在背后的哭声,一下下敲击在于飞心里,他却只觉得更烦闷,再无当年的心疼。更为恐怖的是,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何时失去的情动。
世间因爱成婚的毕竟是少数,结婚,大多是为了适合,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利用。二者都一样需要自欺欺人。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正是支澜找到他的时候。
元阳所言不虚,他真的消失了。
支澜向他打听消息,哭的梨花带雨,小小的办公室挡不住流言蜚语。不少人都开始猜测,于飞这个竞争对手,会不会眼见竞选无望,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党员作风问题不容有失,况且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于飞知道,再让这件事情发展下去,自己定然会被停止审查,到时候即使证明了清白,也挡不住他人无端臆测,那么此次升职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狮子?”
公文包里飘出一朵青云,泽魇现身于办公桌上,“怎么了?”
“将我们二人更换,他的父,母,爱人的记忆中,所有属于他的影像,都更换成我…”于飞不急不缓的敲着桌面,暗自盘算。有了元阳父母的帮助和支澜一家的影响力,不说官运亨通,总能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
白狮低吼,青鬃化云,惑人心智,扰乱记忆。
于飞摇身一变成为了元家二世子,整个事件如他所愿不了了之。那个消失的人变成了他——于飞。但这一点,于飞没来得及去自责,因为他与支澜的婚事近在眼前。
虽然因为害怕落人口实,婚礼一切从简,但满座高朋,八九是他从前见不到的人,尤其是一些退休的高官,于飞一一打着招呼,听着亦真亦假的恭维,有一种名为虚荣的东西得到了满足。
婚礼快要结束的时候,姚晴来了,淡妆掩不住憔悴,这个女人总是温柔,即使自己的未婚夫不见踪影,依然想着最好的朋友的婚礼。但于飞能看出她在强撑,努力给出笑脸和祝福,肚中苦水尽数掩藏。
愧疚的情绪,在新婚燕尔中不适合出现,于飞草草应付,便投入红烛鸳鸯账内。
青云如烟飘至门外,在钟表走过午夜12点时,摇身变为人形。玉袍青衿,琉璃色的眼睛瞟向紧闭房门,仿佛专注,又仿佛空无一物。
“你违约了呢…”人形伴随着话语声飘散不见,屋内鸳鸯交颈仍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