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名姹睁开眼,对上一双乐的弯弯的眉眼。这人俯身看着她,笑面中鼻梁削挺,侧光照过来带着些锋利感。
在切尔多姆认识所有西海圣灵的前提下,被她猜出身份并不意外。而眼前这位似乎是人类修者,她是怎么猜到水名姹身份的?
看来被抓这一劫是逃不过了,水名姹站起身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的?”
这名人类修者随着她的动作直起了腰,随风理了下挺括的湖蓝色大氅,将虚托着的羊皮纸举了举示意:“凭这个,我是清和卫第四小队队长祁漫,来这里前,我接了一个悬赏。”
“你是用这个找到我的?”在祁漫说话时,水名姹分神去看浮在她手上的羊皮纸,越看越觉得眼熟。祁漫对水名姹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说了下去:“三长老悬赏三千极品灵石要我把你带给他。刚好,我和第三小队队长获准在搜寻中使用诫舆图。诫舆图能显示百里内所有生灵的所在位置,包括在册生灵和未在册的。”
那羊皮纸上是吹着海浪的海面,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代表在册生灵,散落的蓝色代表未在册生灵。水名姹找到了现在自己所在的小岛,上面一点蓝光和两点红光偏离中心最远,很明显。
等等,两个红点!
水名姹猛然抬头看向四周,除了祁漫,她并没有看到第二人啊?
看她警觉,祁漫收起羊皮纸对后方招了招手:“出来吧,小木头。”一个人影便在她身后清晰了起来。
此人面色疏离,似乎在走神。她将水名姹双手缚起,行动间利落还带了点冷酷。
这人名字可真奇怪。
等小木头将水名姹绑好,祁漫扬手招来一片散着光华的巨大枫叶,载起了三人向前飞去。
“希望我们不至于碰到仙界的人。”祁漫双手合十,很认真的祈祷。然后她看向被小木头抓着的水名姹,犹豫了一下;“算了,还是用二长老的传送法阵吧。”
你这是怕我在路上搞破坏吗?水名姹还没准备好表情,就见祁漫撤去了脚下的枫叶法器,三人直直的坠向了海面。她们本就没飞多高,掉进海里不需两息。但同时一个金色字符应声展开,带她们离开了西海。
然后,三人摔在了地面上。小木头最先站起,伸手拉起碎碎念的祁漫。即使摔了一跤,她看起来依旧像是在走神,很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
她们应当是落在了受和会会场前方的青龙堂,往左看,水名姹看到了小型的此方世界。
准确来说,是看到了迁昀大师所雕刻的此方世界模型。
那看起来像一个被削去上半圆锥的陀螺。切面南边是洒满了红染花的炙辛黑原,它联通边上的南国占去了此方世界的山地。以西海标出的边界再往西是苍越国,境内湖泊多如繁星,宝石一般散布在雨林里。东方的青城国守护着此方世界最平缓的一片草原,其间杂着碎钻般的水域和高高的乔木,木系圣灵多出自这里连接尾山的林区。
在这之外尾山首位相接,越过了下半椎体外缘羽翼一般长长伸展了出去,终结于一个不可知的尖。
在这高约两丈宽约丈余的模型下浮着乳白色的小字,是迁昀大师对此方世界的注解。
此方世界基于未完全的道法建立在此处,凭着始源尊的道法成立,道法依旧残缺。也因此,此方世界无有边界,或此方世界内的人无法触及那个边界。
最初此方世界有人,妖,灵三种活动的生灵,他们各有神通天赋,相安无事。后来他们偶然发现神通天赋可以从杀死拥有者的方式夺取,混战开始。人和灵可以结契,于是妖族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当妖族不足原先一成时,这场混战终于接近尾声。
此时有妖族唤醒了亡魂,将他们以魔的姿态带回了人界,展开了疯狂的报复。魔比火系圣灵更不讲理也更嗜杀,他们从仇恨中诞生,活着的目的就是复仇。
始源尊见此,送来神使引领一班清修的禅师代表人和灵与妖魔签下契约,受和会于此成立。
经此一役,很多原先的神通天赋失传,新生的人类也有很多没有得到天赋,灵族更是完全失去了天赋。神使解释这是神罚,引领大家修仙寻真。
最早一批渡劫完成的人发现一种特殊的力量能助他们在天劫下活下来,唤其为“神格”。自以为羽化登仙的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根据道法,此方世界已经不适于他们留存,他们应该踏破虚空,寻找更高层的世界。可是,此方世界没有边界。
他们无法到达此方世界的边界,更无法打破边界立刻此方世界。而神使此时消失了。
这也是神罚吗?
前方无路,有人选择退回人界,很快被天道降雷化作飞灰。被震慑的他们在外尾山建立起了仙界,有人从神格特征着手,提议通过向没有成仙的人提供帮助巩固神格,以期找出离开此方世界的线索。有人不断尝试走到尾山边界去,希望这样找到真实的边界。
现在外尾山这处仙界已经存留下了千余名在人界有供奉的仙人。
刚刚祁漫说希望不至于碰到仙界的人,还临时改了主意,使用了传送符。难道她跟那帮仙人有仇?
不,不可能,将所有仙界的人得罪一遍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如果是得罪了其中某个人,她更应该说:希望不至于碰上外尾山的某某某。想到此处,水名姹突然感觉非常不妙。
世界重构前关于她的追杀令挂了整三十年,此后再没有明着挂出来过。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是一概不知也没问过的,闻笺预也从未提起。
现在看来,原来她撒那混沌还碍着了仙界那群了不得的人吗?
于是水名姹忐忑不安的向祁漫求证:“你刚才是说仙界也在找我?”
这一问使得一直神游的小木头将目光凝聚在了她面上,然后严肃的对着她点了点头。祁漫安慰性地拍拍水名姹的肩:“无妨,三长老准备罩你,看在三千极品灵石的份上,我不会让你被别人带走的。”
被传送符分开的火燃焰不知从哪边冒了出来,听完这句话很感兴趣的凑了过来:“三长老是哪一个?三千极品灵石欸。”
和另外二人一齐无视掉这个拿手比了三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家伙后水名姹看向祁漫准备提问,然后停滞了。
她记得这个人!祁漫,祁门掌门的独生女,还是大长老林竭措的未婚妻。祁门已式微,此刻就靠着这层关系勉强维持,但这位大小姐似乎对这门婚事十分不满。
也是,受和会前三位长老有个别称“三不应”,按次序是“一浪,二懒,三闲”。这大长老林竭措就是“一浪”,据说“不是正在温柔乡,就是在去往温柔乡的路上”,但凭祖辈荫蔽,活的那叫一个潇洒。摊上这么一个对象,怕是没有一个姑娘高兴的起来。
现下担着清和卫第四小队队长的名头,祁漫一直笑嘻嘻的,看起来还挺乐观。她略一思索,看来想再说些什么,看向水名姹时神色却变了:“快躲开!”
话音未落,风声杂着寒芒已近耳际,斩断了一缕青丝。
堪堪躲开的水名姹惊魂未定,来人身量不高,气息隐秘,是名瘦弱的男子。小木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带绿锈的短剑接住了他劈来的刀。
刚刚跑去欣赏世界模型的火燃焰才惊觉,飘到水名姹身边。
那男子刀法一般,步法却鬼魅无影迹,每一刀都是简单的劈砍,但都是从离奇的地方划出形影。然而小木头全身都长了眼睛一般将这些刀一一接下,防的滴水不漏,却也无余力进攻。
刀剑无眼,祁漫自知跟不上他们二人的步调,就抽出佩刀来在水名姹边上守住她。
火燃焰看的两眼放光,拍手赞叹不可思议,水名姹看她一眼,她心领神会,解说到:“这拿刀的刀足有半身长,使剑的剑却不足手臂长,一寸短一寸险,加上那拿刀的身法鬼魅,这使剑的能一一防下来,如果不是凭的至理类天赋,只可能是人与剑到达了特殊的人剑合一状态,这姑娘可能是有‘我不会被砍到’这类霸道的至理类天赋,也可能是一个剑修。后者比前者更为难得,不知她是哪一个。”
刀剑飞舞银光中,小木头似乎掌握了对方出刀规律,开始反击。而那男子有些力竭。几声兵器碰撞声后,他弃了刀跳出战圈,向这边咧嘴露出一个笑:“终于完成了。”
来不及反应,尘雾占去了视野,模糊了他的影踪,将水名姹她们困在了原地。
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水露压下了尘雾,原来是祁漫催动了一个小型法器。四下却已非青龙堂的景色,原本高大的世界模型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