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尽日沉烟香一缕2
太后很是满意这样的状态,在她的授意下,上京第一恶女博陵郡主渐渐成型。及至郡主及笄,已然是嚣张暴戾,名誉日下。先帝本不愿再次加封,却在太后的求告中为郡主加封土地三百里。博陵郡主不学无术,仗了祖宗荫庇胡作非为,目无法纪,已成为不争事实。
及至新帝继位,太后不满陈氏女位主中宫,却苦于林氏族人中,缺乏机灵聪慧的适婚女子,无奈之中想到与林氏有姻亲关系的博陵郡主,便授意甘棠,在郡主耳边煽风点火,挑唆郡主向萧承弈邀宠。郡主大约也倾慕萧承弈的文治武功与文雅之貌,便欣然同意。
先帝去世仅仅七日,甘棠就得了太后命令,不情不愿的将一册惟妙惟肖的《合欢图》交与博陵郡主,并在郡主梳妆所用脂粉中,加入了含有迷醉成分的药物。是夜,甘棠支走香橼——彼时甘棠认为香橼渐渐投靠了其他人——为郡主仔细梳妆,又用了一顶小轿,趁了夜深人静,将郡主送入了仪元殿。
“奴婢这般做的时候,不是没有想到过郡主,实在是……不能违抗太后命令,只能违心做了,奴婢自知这样损害了郡主名誉,奴婢有罪……”甘棠泪眼盈盈,楚楚可怜。
我勉强做出明知此事却不以为意的样子,干笑道:“原来如此,太后想的真周到,连画册都备好了。”心内却深深疑惧起来,妖娆妩媚的博陵郡主,夜深来到皇帝寝宫,萧承弈血气方刚,是否会发生什么意料之中的事?
“奴婢眼瞧着郡主去了,坐立不安,虽然后悔,然而木已成舟,只能干等。直等到五更时分,郡主才回来,奴婢见郡主昏睡不醒,似是疲惫不堪,便安顿郡主休息了,又将此事上报了太后。”甘棠低声道,她虽不是混沌少女,却也未经人事,此刻尴尬不已。我也很是痛苦,听着自己的妹妹夜半去勾引一个男子,又是心疼又是羞赧,也深深自责姐妹分离,使她误入歧途。固然在乾坤门包罗万象的藏书中,我早就翻阅无数相关图册,兴之所至甚至亲自提笔临摹,但终究是纸上谈兵。此时便郁闷的咳嗽两声,正色道:“你是怎样向太后回报的?太后又是如何回应?”
甘棠思索片刻,道:“奴婢向太后说,郡主衣衫微微凌乱,铅华已然洗净,又是累极而睡,似是……似是事情已成。”
我简直想把自己掐死,却只是温和道:“你是这般回报的?事后,我可曾向你提起那夜之事?香橼是否知情?”
甘棠古怪的看了看我,道:“郡主打那之后便绝口不提皇上了,在宫中见了皇上也是绕道而行的。至于香橼,恐怕是知情,郡主深夜出府,府中不少下人都是知道的。”
我微微一笑,作出豁然开朗的样子,道:“那么太后是何反应?”
“太后并未说话,倒是太后身边的佘姑姑,问了好些,诸如,郡主身上是否有青紫痕迹,郡主是否有腰酸腿软的症状,郡主……是否提及下体疼痛……”
什么?
我脸皮再厚,此时也是酡红一片,尴尬的咧嘴一笑,道:“甘棠啊,咱们把这一段跳过……直接说,之后太后有什么反应?”
甘棠点了点头,道:“太后听了之后,神色中似乎有些失望,眉头一直锁着。再来便命令奴婢加大那药粉的剂量,足足添了两倍……奴婢并没有听从命令。再之后皇上封了陈皇后,又封了好几位妃嫔,只是其中并没有郡主。太后便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奴婢至今不能想通。”她绞着衣带,踌躇了一下,才道:“她命令奴婢带了四个英俊的侍卫给郡主,之后便……”
我的心渐渐冷了下去。英俊的侍卫?太后特令?突然想到那日在酒肆之中,听那说书人道“喜爱风流少年的作风”,当时只是一笑置之,并未想到其中深意,如今看来似是别有所指。莫非真有少年做了郡主的入幕之宾?可是郡主云英未嫁,如何能这般行事?难道这点理智也荡然无存了么?
香橼那日提及,博陵郡主前往西翠山,是以礼佛为名,隐瞒妊娠之实,虽有夸大污蔑,却也不是空穴来风罢?她是郡主贴身侍女,自是清楚郡主府的大小事宜,不在甘棠之下。
倘或郡主当真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我又当如何自处?
回想起第一日见到萧承弈时他暧昧不明的态度,便有几分的了然,恐怕这一切前因后果,萧承弈也猜测得出几分罢。只是不知,萧承弈是否把持住了诱惑?只是这等事,我要如何得知?宫闱秘闻,知者甚少,当事者一个过世,一个贵为天子,我如何能查访的出?不过,这样看来,他能答应与我联手对付太后,却是有几分可信了。若是博陵郡主先深夜引诱,又舍命救驾,再是出言投诚,便是十足十的倾慕萧承弈,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了。
我淡淡一笑,道:“那这些侍卫现下何处?”
甘棠犹豫了一下,道:“先前西翠山有刺客滋扰,那几个侍卫在其中遇刺身亡。郡主下山时,奴婢曾向郡主回报此事,郡主只说善后安葬,并无其他。再这之后再未提起,奴婢还隐隐有些诧异。”
慢慢立起身,步至乌木雕花的窗棂,笑道:“你是不是也诧异,我如今的生活习性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甘棠看了看我,道:“生活习性上并无甚变化,只是郡主给人的感觉不同了……仿佛又见到了从前的郡主,敏锐聪慧,端庄有度,尤其是眼睛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似乎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化了许多。仿佛是……春风拂面的温柔文雅,却也是高洁傲然,不可侵犯。太后显然也疑惑着,多次向奴婢查问西翠山之事,然奴婢并未觉得任何不妥,便一概推说不知……如今看来,郡主可是好了?”
我含笑看着她,道:“你认为呢?”
甘棠疑惑了半日,低声道:“郡主还是警醒些为好。这些年见郡主屡屡碰壁吃亏,甘棠有苦难言。尤其是那日大圆寺之事,奴婢风寒留在府中,只有香橼伴随郡主出行。马车小小剐蹭,分明不是个事,香橼却破口大骂,直把那陈小姐惹恼了与郡主争执才罢休。依奴婢看,香橼恐怕是与陈家串通了,要给郡主难堪,因为那几日大圆寺里住了几位西秦贵客,来安国访问的,必然能得知郡主行事,若是此事传到西秦,亦是有损郡主声名。”
“香橼是何时投靠了陈家,你可有想过?”我把玩手中的琉璃戒指,秀眉紧锁。贴身侍女竟没有一个是自己心腹,博陵郡主究竟是太过大意了。
“香橼有个要好的同乡是皇后宫里的宫人,此外……”甘棠瞅了瞅我,才小声道,“那些太后赐给郡主的侍卫里,有一个与香橼,恐怕有些不干不净呢。郡主从不在这些事上留意,但香橼与那人行为亲密,瞒着郡主行那苟且之事,却是不争事实。那些侍卫死在西翠山,郡主状若无事,倒是香橼,得知了此事还偷哭了几次。奴婢在马车上向郡主揭发香橼之事时,恐怕香橼是下车偷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