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叫住他,可无论我如何尽力呼号,声音都好像那尽力想要在沙滩上爬远些的海浪,终究在他身后退去,消散在两旁的花丛。
许久,许久......
我惊讶于自己竟在这花道上,始终不觉得疲惫,是幻梦吗?但我分明闻得到悠香。悠香而又徜徉。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徜徉进永恒的梦幻里时,两旁的花丛中,飘出无数轻轻的呼唤,那分明是我方才的呼声啊,却又像消尽了急躁,净却了凡心的仙音。随那仙音,万瓣飞起,飘到他步履的前方。
“你,你相信?”他终于停下脚步,无力的倒在前方,他倒下的那一瞬,一股剧烈的酸痛和疲惫感吞噬了我。
“唉,每次回来总那么急。不过终于是带回个小伴儿。”
“是啊,和我们在一起久了,怕还是会生出疏离感吧。可是,他回不去,他就只能等着有人来。可怜的孩子。”
“好些了吗?”被一股肉香扰醒,说实话,在方才的梦里,我大快朵颐的享受着曾前的许多美馔,可惜了......
“哇!好,好大的白鹳!好,好正常的斑羚。”
“好正常?你来我让你看点不正常,来潭边!”
“不,不用了,救命啊......”会说话的斑羚,巨大的白鹳,雪色的天间树海,万朵粉黛的花路,唱诗的水獭,消失了的人间,我死了?忽尔反映到这一切的诡异,一股直冲而来的恐惧感撞破了我的心里防线,终于还是,很没风度的摔到地上,蜷缩起身子发着寒颤。
“你有病吧,他就说我大你也生气?你是有多,多,多什么来着?”
“虚荣,虚荣这个词啊,在我们的唐朝,有位叫柳宗元的才子写过这么首诗,叫做......”
“你能不能先下来,捉肉糜果让我这种会飞的来不好么?你朋友快吓死了!”
那是梦中恍惚传来的姑娘声音,我方才反映过来,那斑羚的声音,亦在梦中,它们是精灵吗?妖怪吗?阿鼻地狱的惩罚者么?但这样戏轻松的戏谑,又与人无二啊。甚至还有些“碎叨”的土话,他们可太不像精灵了。这般想着,那恐惧感便消却了许多,反生出一丝温馨和睦。
“不好~我以为我遇不到的人,他来了,我要为他亲手摘。这是规矩。”
他抱着一片硕大如荷的叶子走了进来,上面摆着一张白纸。
“抱歉,我的朋友吓到你了,吃点果子吧。”
“果子?这张纸?”
“嗯,这叫肉糜果,你尝尝。”
“好吧,话说,你究竟是为......为什么这么好吃啊!这是什么?有没有一整本一整本的!”
屋子外的白鹳笑倒在地上,翻着绒绒的肚儿,像一只拒绝被摸的猫,扑腾着双脚,全无优雅,倒那么可爱。
“你快讲讲,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个状况,我是死了吗?”我迫不及待的边吃边问(说来奇怪,这一小角纸放进嘴里,便化成我能想到的好味道,咀嚼不尽)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去哪?”
“去一个叫“何处”的地方,去做一件叫做“无所归从”的事
“你......”我想问他些什么,话莫名其妙的涌上眼眸,变成泪被眼眸抢先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因为“无根人”,你是一个还会相信的“无根人”。”
“我吃饱了,带我看看这个梦吧。”
“好”,“霜翎!悬树呢?”
“在明净潭旁吧,他说要让你的朋友看点不正常的,他不也就会那个嘛。”
从屋中出来,我愕然看到满目竟是些参天之高的荷花,荷上绕飞着好吃的纸。
“那就是肉糜树,是我种的,用我的诗。”
“用诗种荷花......树?诶等等,那些好吃的纸是活的?我方才吃了一只刺身纸?太残忍了吧!”
“荷上悠游的,不非是蜻蜓,还有盛夏的美梦,你吃掉的,是我当年种下的梦的果子。”
“好吧,我好多了,你也是无根人吗?”
“不知道,她留下了我,她的消散给了我留在世间的理由,对了,这是世间,不是仙界。”
“谁?什么理由?怎么可能是世间?”
“嘘,再问就要跌出去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