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谢暮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但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华秋云最后疯狂的眼神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现着,那种能让人失去理智的恨意,不顾一切的想要杀死自己的冲动,即便是趟过尸山血海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心悸。
谢暮想不通,是什么能让一个先天大圆满境界的修士对一个不到后天中期的蝼蚁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
应该不是私人恩怨,难道是暗月神教吗?
他这两天已经对暗月神教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是一个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州七派的神秘邪道组织。
当然,并不是正面硬抗,暗月神教行事忽明忽暗,极擅于隐藏,脱下拜月袍,可能是散修,可能是世家子弟,可能是小门派的掌门,甚至是五州七派的执事、长老。
没有人清楚这个组织究竟有多少人,甚至从来没有人见过暗月神教的教主,平时都是三大长老在发号施令。
五州七派也曾试图围剿,可除了围剿出一些自家的卧底之外,几乎没什么太大的成果。
当然,暗月神教一直以来也同样只能给五州七派捣捣乱,他们同样没有颠覆五州七派的能力。
可越是这样,越让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名门正派心恨不已。
而且虽然说暗月神教之中除了三大长老,还有四大天王,十八主教和七十二执事,可这些年五州七派杀的主教都有七十二个了,几乎前一天刚杀死,第二天新主教就上位了。
甚至一些拜月神教之人为了上位不惜自相残杀。
当然,争权夺势之事,自古屡见不鲜,不分正邪。
谢暮想着这些,略微有些头疼,要是陷入这样的宗派的算计之中,自己今后的处境有何等艰难也可想而知了,毕竟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你啊你,你究竟是谁呢?又到底做了什么?
谢暮走下床去,打开窗子,洁白的月光照了进来,他抬起头,看着那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似乎从未改变的月亮,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
他喜欢这样看着月亮,清澈的月光仿佛能涤清他心中纷杂的愁绪,让他整个人冷静下来。
渐渐的,他的双眼越发明亮,心中也有了决定。
不论你是谁,不管你惹了什么事,你的因果,我接了!
我不是你,但因你而活,我不是你,也承你之果,很公平。
对吧?贼老天。
谢暮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缕薄云飘过,明月有些昏黄,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师父贱笑时露出的黄牙。
黄牙有一嘴,月亮却只有一个。
或许有两个,每个世界都有一个。
但师父永远只有一个。
还能再见到你吗?我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白日飞升,合道成仙?
还是回不去了……
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吧?该不会为了我去找白衣人拼命吧?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打的过他,他真的很强,不过你一定能跑的掉,嗯,每次你都跑的最快……
谢暮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
次日天明,谢暮、左丘子妤和顾白在前厅吃饭。
白七七在听说自己昨晚因吃了过多的软筋散而昏睡不醒的糗事后,死活不愿意见人,此刻正在房间里吃她的早餐。
“子妤师姐,你这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顾白一边大口的吃着饭,一边不时的找机会和左丘子妤搭话:“师父一直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下,每个月给我的钱少的可怜,说是要锻炼我,你是不知道我活的有多悲惨。”
“勤俭苦修向来是天剑峰的传统,师叔他这么做也是将你视为真正的天剑峰弟子,想要磨炼你的心智,师弟日后学有所成,自会明白师叔的用意。”
趁着左丘子妤说话的时机,顾白“光明正大”的盯着左丘子妤的俏脸,想到自己稍后能单独陪她回凌云宗,一颗心高兴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嘿嘿,其实我都明白,师父他老人家确实是为了我好,就是忍不住想唠叨两句,说实话,师姐,”顾白放下手中的饭碗,正色道:“我顾白并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在外漂泊这么久,也经历过不少危机情况,可以说是险死还生,好在每次我都凭自己的修为和智慧最终化险为夷,要不我哪能有机会坐在这和师姐你一起吃饭。”
说着,顾白不由得略微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好,相信师弟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左丘子妤神色淡然的说道。
顾白听着左丘子妤这极为客气的话语,再看看一边只顾吃饭的谢暮,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看到自己的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顾白一边重新拿起饭碗,一边暗自构思接下来应该说出自己哪段“危险”经历,才能吸引到左丘子妤的目光。
正当顾白苦苦思索的时候,左丘子妤吃饭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谢暮,犹豫了一下,说道:“叶公子。”
“嗯?”谢暮看向左丘子妤。
“吃过饭,我们要启程回宗门了。”
“哦?”谢暮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叶公子,自打你受伤以来,一直没有和家中联系吧?需要帮你传个消息给家里吗?”
谢暮自是明白左丘子妤的意思,自己被她所救之后,一路同行,现在她要回到宗门,那自己也是时候该分别了。
“我没有家。”
谢暮近来寡言少语,除了因为遭遇变故,少言以掩饰身份,更多的是因为他有些受不了自己萌萌的童音,所以说话的时候他会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可这样在他人耳中便有一种强忍悲痛的感觉。
“啊?”左丘子妤看着谢暮神色平淡,毫无波动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痛了一下。
咦?左丘子妤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她方才第一反应是以为谢暮的家人可能被暗月神教之人杀了,但他不是中州叶家的人吗?以叶家的实力,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被人灭掉?
难道,家族权争?
一念及此,左丘子妤瞬间脑补了一部家族中明争暗斗,二房在长房的不断欺凌下,愤而反抗却惨遭镇压,结果家破人亡,从此孤身一人在外流浪的血泪史。
不过虽然叶家向来行为比较古怪,但也从未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啊!
究竟是什么情况?
谢暮倒是并没有注意到陷入沉思的左丘子妤,自顾自的说道:“其实这次受伤,我总感觉自己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自幼和师父一起长大,但是前一段时间他莫名的失踪了,再后来就是遇到你们了。”
这段经历有真有假,只不过是把自己前世的经历放在了现在而已,而谢暮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毕竟他不知道这具身体主人的真正身份,是否有家人存在,一句失忆,或许能帮自己解决不少麻烦。
至于最后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情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哦?噢。”
一听谢暮这话,左丘子妤终于明白过来,似乎他并不是中州叶家的人,一直都是她自认为对方是中州叶家的人,倒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可这么说的话,当初救自己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难道,当初不是他?那又能是谁呢?
左丘子妤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想了想又开口道:“那叶公子,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唔,我实力低微,独自在外闯荡怕是难有作为,可能会找个门派拜入吧。”
“如此甚好!”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顾白说话了:“浩劫将至,能找个门派托庇己身,确实比在外面独自漂泊要安全的多,而且做一个散修真的是不容……”
“什么浩劫?那不是谣言吗?”左丘子妤惊疑的打断道。
谢暮也同样疑惑的看向顾白。
“咦?师姐你竟然不知道?”顾白没想到左丘子妤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见到左丘子妤被他的话吸引过来,顾白不由自主的把腰板儿挺得更直了:“哦,对了,师姐你还未回山门,所以有些消息你还不知道,师姐你可记得几天之前的诡异血月?”
左丘子妤点了点头。
顾白又道:“听师父说,那血月正好应合咱凌云宗开山祖师凌云老祖所留下的一则谶言!据说老祖当时以他老人家的寿元为祭,预测出一场修真界未来将会经历的浩劫,而这血月便是浩劫将至的一个标志。”
谢暮沉思了一下,他并没有见过什么血月,看来是他重生之前的事情了。
“那这么说,浩劫一说竟是真的?”左丘子妤道。
“应该不会有错,师父说掌门已经派人去联系五州七派了。”
左丘子妤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那暗月神教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不知道,”顾白耸了耸肩,“可能是从咱们宗门内得到的消息,或者他们早就知道了老祖谶言的内容,再或者他们那个神秘的教主也会预测之法,唉,昨天应该抓个活口问问的。”
“算了,一切等回宗门再说吧,对了,叶公子,”左丘子妤看向谢暮,“既然你想加入宗门,那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凌云宗吧,正好再过一阵子就是两年才举办一次的云门大会了,你可以去试试,只要通过测试,便能成为我凌云宗的弟子了。”
“好啊。”谢暮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谢暮这么干脆倒是让左丘子妤愣了一下,其实她不知道,谢暮在昨天晚上便已经想到此事,自己和左丘子妤等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自己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但是离开之后自己能去哪儿呢?若是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自己将要和整个暗月神教为敌,以自己现在的微末修为,怕是没有活命的可能。
那就只能找一个宗门加入其中了,凌云宗则是首选,毕竟自己现在与左丘子妤等人还算是相熟,这样对自己就很有利。
而且由郑直的实力来看,凌云宗实力应该也不弱,所以这自然成了谢暮的首选目标。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事,左丘子妤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这倒是让他原来准备的一些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其实左丘子妤之所以让他加入凌云宗,也是存了想帮他一把的心思,毕竟一直以来,在左丘子妤的心中,他们彼此救过对方的性命,也算得上患难之交了。
“好,那一会儿吃完饭我去叫七七,咱们一起上路。”
左丘子妤淡淡一笑,本就夺目的容颜上更添三分风采。
一旁的顾白看看谢暮,又看看左丘子妤,突然感觉嘴里的饭越吃越没有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