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生假装没听到,不再搭理闲得蛋痛的一群人,从旁边的不远处的一座石拱桥上走过,顺着仙鹤街走五六百米,走过一家养了狗的民房,踢跑了一只挡在路上的夜猫,扶了一个想要过桥的老太婆,一座二层小楼跃然进入眼帘。
红砖青瓦,飞檐翘角!
明月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挂在正门之上。
明月本身很美好的事物,可是放在这里,却只让人感到苍凉,悲伤。
张永生浑身不舒服,那红色仿佛是女子的鲜血染成,那挂在栏杆上的彩带好似无数的厉鬼扭曲在一起。
这里是个牢笼,关押的都是犯罪官员妻妾子女,这里比牢笼还要可怕,不仅摧残囚犯的肉体,更加摧残她们的精神。这些无辜的女子,毫无出头之日,不在绝望中自杀,便在绝望中沉沦。
张永生突然觉得这里阴森得宛若地狱,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个愿望,有一天,他会把这楼推到,把这地黎平,让这些冤魂得以超生!
转到红楼后面,那颗高高的梧桐树竟然已经被砍掉。看来从梧桐树爬上去的方法行不通了。
作为一个和尚,大摇大摆的走进青楼,确实比较古怪,更现实的是他可能连门都进不去,就被赶出来。不过换身衣服,重现打扮一番,也许是个好办法。
他没有钱换衣服。
去偷?去抢?
他思索着正要离开,一个英俊小生骑着一匹白马,从远处赶来。小生穿着一袭白色儒杉外面套着层薄如蝉翼的青丝长巾,头上插着一朵碗口大的鲜艳的红牡丹,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粉,惨白惨白。他翻身下马,哗啦哗啦一阵响,没想到黑色小牛皮鞋上还系着两个铃铛。
“大师,大师慢走!“白脸小生挡住了去路,抱拳作揖,“在下陈仕,正有要事相商!“
张永生一愣,他不认识这个打扮奇特的家伙。
明月楼的后门开了个小缝,一个小厮探头探脑得四处张望。当他看到陈仕,泥鳅的似钻了出来,点头哈腰道:“陈公子,您终于大驾光临,爷们都等着急了,缺了您这神仙,他们说龙脑熊掌都没甚滋味!“
“这群勒货!“陈仕用马鞭指着小厮,笑着说。
小厮赶忙接过马鞭,牵着马走开。
“大师,咱们到里面细说!“陈仕不由分说的推着张永生就往里面走。
这正合张永生的意思,他便半推半就的跟了进去。
刚一进门,悦耳的丝竹声便在耳畔响起,六个异域风情,衣着清凉的胡女乐师坐在大厅中央吹箫抚琴,各个艳丽异常。一个俏丽的姑娘扭着腰走过来:“陈公子,您这边请。“她领着两人走上二楼,向右拐,走进最角落的一个屋子,帮两人轻轻推开门,便站在门口,候着。
陈仕推着张永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就像县太老爷体察民情。
屋子很大,足有五六十平米。
里面坐了三个身穿青色儒杉,头戴江河一统巾的书生,一个白白胖胖,肉乎乎的脸蛋让人想捏一下,眼睛却小得像黄豆,嘴巴大的一直咧到耳根;一个尖嘴猴腮,嘴边有颗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根长毛,他一手轻轻抚着长毛,一手摇着折扇。还有一个张满络腮胡子的壮汉,脸上却涂着红色胭脂,嘴上涂着口红,不伦不类,手腕上戴着的翠绿镯子,一看就不是平常货。
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个极漂亮的女子,不,尖耳猴腮的旁边坐了两个。
壮汉见陈氏进来,兰花指一竖,娇气得说:“诶呦,陈大公子,您真是尊贵无比,金尊玉体,让奴家们等了好久啊!“
“呸,你才是奴家!“白白胖胖的笑着反驳道,“我可是要传宗接代的!“
“王强,这可不怪我,家父本来今天要去会客,可是突然取消了,我好不容易才混了出来。“陈仕一边狡辩,一边对着三人双手轻轻一揖,赔礼道歉。
然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张永生身上,他们不是没看到过和尚,而是没在妓院看过。
“好俊的小和尚,这位是?“尖嘴猴腮的拿着扇子指着陈仕,问道。
陈仕给了个眼色,胖乎乎的那个家伙立刻会意,两眼放光,招呼道:“来人,快给大师看坐!“
尖耳猴腮的也反过来,扇子一拍,“陈仕,就你主意多,今天便不怪你!,自己罚酒三杯,大师在,我们秦淮四公子玩个痛快!!“
陈仕也不推辞,接过王强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个金花酒!满杯过喉,满嘴溢香!“
胖乎乎的家伙则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绣鞋,陶醉得说,“这可是今年花魁红玫瑰的绣鞋“说着往里面倒满酒,得意洋洋的说:“满饮此杯!“
陈仕哈哈笑了起来,拿起绣鞋使劲闻了下,闭上眼,张开嘴,仿佛在仔细品味其中的妙处:“李树臣,人人说你玩物丧志,可是这个金陵城,能玩出你这样的花样来,仅此一家!不错,不错!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客齿颊生莲花!“
尖耳猴腮的家伙则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小瓶子,从上到下颜色逐渐变深,单单是这个瓶子,就价值不菲,他慢慢得倒出一小杯。
陈仕看着一咧嘴,“薛行之,你这个难道是金枝玉叶?才倒这么点,小气,小气!“
薛之行嘿嘿笑了两声:“岂止是金枝玉叶,这个可是当今圣上赏赐下来的美酒!“
皇帝喝的酒当然与众不同,乃是宫廷御制,专门有皇家酒厂,配方和酿造方法都是秘而不宣,平常人哪里喝得到,偶尔传出一些,得到的人便如获至宝,藏而不喝!
物以稀为贵,民间传得更是邪乎,据说是采天山雪水,蓬莱之稻,在张天师法术的加持之下,历经十年,酿造而成。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一个个两眼放光。
陈仕急了,一把夺了酒杯,仰头而尽,生怕别人和他抢似的。
薛行之痛心疾首,“你这是老牛吃嫩草,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
不一会儿,一个机灵的小厮搬了一张椅子进来,陈仕把张永生按在椅子上,然后这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着门外喊道:“湘兰姐姐呢?快叫来陪我!“
一个伶俐的侍女小步跑了进来略一施礼,柔声道:“陈公子您别急,湘兰姐姐正在梳妆打扮,可不敢怠慢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