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夏梅与曲贞儿二人一路奔波,终至鲽陌。在城中,夏梅二人与异兽矍遗相撞。当时夏梅心中还在计较誓言,未曾想下一秒那矍遗便来到他二人身边,眼看就要一头将其撞飞。好在夏梅眼疾手快,提起曲贞儿便朝旁边躲去,最后仅仅只将他撞了个飞鸟扑翅。
从地上爬起的夏梅,一手按在受伤的位置,一边抬头朝那矍遗望去,眼中此刻全是愤怒。撞倒夏梅后,那只矍遗又向前冲撞了近百米距离,直到鞍上之人发出一声怒吼才停了下来。矍遗身上的女子年芳十八,一身淡蓝色长裙摆荡在两边,柳眉杏眼中暗藏了一些柔媚,最引人注目的还数那一头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的红发,更突显了她的英豪气质。众人看到该女子,脸上皆当露出了敬畏之色,甚至极个别人,眼中全都是桃心。
曲贞儿没有受伤,在夏梅将她拉开时,她就已经到了比较安全的位置,只是那矍遗路过时扬起的灰尘让她看着有些许杂乱。她起身后,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先一步到了夏梅身边,紧张的查看了他的情况,直到夏梅勉强挤出笑脸对她说出无碍两字才放下心来。夏梅依旧是左手握着右手,他的右手垂下,荡在空中,显然是折了。疼痛的感觉让夏梅不能自已,他忍着走向那女子,然后大声喊到:“你给我下来!”那女子摸了摸矍遗的头,嘴里说了两句安慰的话,这才转向夏梅,用一种高傲的语气询问道:“你的手断了?”夏梅一见这女子撞了自己不仅不道歉,还一副这表情,心中的怒火越发汹涌。“难道你是瞎子?看不见?”夏梅冷冷说道,目光依旧满是火光的望着女子。
夏梅这话说出,周围逐渐围上的路人不安定了,大伙脸上皆是露出一副嘲笑,不少还小声议论,说“这小子死定了。”夏梅不是聋子,他自然听得见这些议论,不过当时他心中的愤怒到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地步,所以并没在意对方究竟什么身份。“你快给我下来,否则……”夏梅还在说狠话,这并非他自愿,而是属于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否则什么?杀了我?”那女子听到夏梅用威胁的语气与自己对话,本来还想大事化小的心思顿时收了起来,更如赌气一般与夏梅对峙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吗?”夏梅的声音越来越冷,周围的人听了这句话后,皆当觉得自己仿佛跌停冰窟。笑话,夏梅有什么不敢,毕竟前世说跳楼就跳楼的主,对死亡从未有过恐惧。他当然不会恐惧死亡,因为对他来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孤独。
那女子还在为夏梅这话嗤之以鼻,脸上摆出一副我就不相信你敢的表情,谁知下一秒一柄长剑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夏梅可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就像此次事件后他真的把那鲽陌之外的十里花田全部啃了干净一样,他说杀,那么绝不可能等人做好准备再动手。夏梅的长剑是从周围某个路人拿夺来的,尽管左手拿剑有些别扭,可对怒不可遏的夏梅来说,这都不算什么。这一剑刺出,不仅快,而且狠,莫说身处局中的女子,就是一旁观察夏梅一举一动的路人也是措手不及。其实最措手不及的还数那个被夏梅夺下长剑的兄弟,本来只是想着凑个热闹便罢,谁知最后却成了帮凶。
“他娘的,这小子的身手也忒他娘的快了吧。”那兄弟真的是欲哭无泪,甚至连自己的后事如何都想好了。而就在夏梅手中之间距离那女子仅有毫厘时,突然不知何处一枚飞石击来,与那剑身撞个正着,发出一声清脆的“铛”。强大的力道震得夏梅持剑的手虎口开裂,接着那剑便脱离了夏梅的左手朝旁边的小河飞去。与此同时,跃身半空的夏梅受力不及,脚下踏空,整个人便向后仰去。
“兄弟既是来为苗某的大宴送祝福,那便是苗某的宾客,为何又与在下的妹妹于此刀剑相向呢?”苗文川迈着稳健的步伐从桥那头走了过来,而在他经过的地方,地面皆沉下去一截。夏梅站稳了身子,目光看向来人,却被此人身后的脚印所震撼。“这人,功力好生浑厚。”吃惊之余,夏梅也知道了来者何人。苗文川,此次鲽陌大宴的主角,也是他此行鲽陌的目标人物。
苗文川走到苗娉娉身边,用星力查探了她的状况后,又转向街头围观的众人,朗声道:“各位皆当是来参与苗某大婚庆典的贵客,作为主人,苗某非常开心大伙能够赴约而来。此前小妹驾驶矍遗兽无方,令大伙受惊,更让这位兄弟折断一臂,在此,苗某代小妹向大伙致歉。”说着苗文川双手作揖,身躯朝着大伙微微一拜。大伙对这一拜是受宠若惊,皆当摆摆手说不敢当,只有夏梅挺直了腰杆接受了下来。礼后,苗文川转向夏梅,顺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夏梅。夏梅见此,也好不客气,一把接过收起,然后再次注目看向苗文川。“那瓶中是我苗家自制的通愈散,有外愈内合之功效,服下后三日之内必见成效。”苗文川说完,原本的彬彬有礼突然变得肃杀,“苗某礼也赔了,歉也到了,接下来就该说说阁下用剑行刺小妹的事了。”苗文川说话间,右手抬起,一道星力从指尖穿过,接着便见那原本落入河中的长剑破水而出,最后被其紧紧握在掌心。“虽说当时小妹是赌气之言,可阁下的做法实属不妥。苗某也并非嗜杀之辈,只要阁下自行断去一指,此事便就此作罢。”苗文川声音落下,持剑的手一甩,这剑便来到了夏梅脚下。
夏梅看着划到脚边的长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就那么冷冷的望着苗文川,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样。苗文川被夏梅如此目光盯着看,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发毛,更生出了些许胆怯。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皆当屏住了呼吸,他们都想看看,眼前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青年,在面对苗文川这般星士时,究竟会做怎般抉择。场面的气氛在此刻跌入了冰点,曲贞儿见到这一幕,心中微微有些害怕,她站在夏梅身边,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整个脸都埋了进去。至于苗娉娉,在冷静之后,也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也许只有她才清楚,当时那一剑,哪怕苗文川没有阻止,也不会真的刺在她的身上。
夏梅自然不会真的杀了苗娉娉,他只不过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吓一吓她,挫挫她的傲气。其实在剑尖距离苗娉娉还有一寸时他就已经完全压住了剑势。苗文川将他手中之剑击飞之前,那柄剑便早就停了,根本伤不到苗娉娉分毫。
“文川哥哥。”思考了一会,苗娉娉还是觉得有必要将这间事实告诉其他人。“其实你就算不出面阻止,那柄剑也伤不到我,因为当时它早已经停了。”
“停了?怎么回事?”苗娉娉此言一出,大伙终于无法淡定了,因为他们明明看见那柄剑当时只要再前进半分就可能将苗娉娉刺穿。
苗文川听闻小妹这话,心头已然明了,暗道自己还是太不沉稳,此时他再看夏梅那只微微颤抖的左手,却发现在其被震裂虎口处,还有另一条更深的裂痕。苗文川也是练剑之人,自然知晓那一条裂痕究竟代表了什么,那时持剑者在收剑时,剑势倒回而产生的“剑口”。这道剑口若出现在持剑者手上,那么便表示那剑势早在之前就已经被收了回来。没了剑势的剑,是无可能继续向前的,更不用说伤到剑指之人。
“能将剑势控制的如此程度,这个家伙,怕也是个剑道高手。”苗文川惊诧,因为在剑道之上,他自认为造诣颇深,而此刻面对夏梅,他突然有种挫败的感觉。“而且,此人受到了剑势反噬后却依旧如此冷静,恐怕在心境的造诣上也是细如鬼神。”苗文川突然起了纳贤的心思。
然而夏梅对于众人的变化始终视若无睹,只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苗文川。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大伙此刻再看他的眼神却发现,那种冰冷中竟然还夹杂了些许欣赏与贪婪。这感觉就好像他眼前的苗文川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件精美的宝物。
“兄弟。”苗文川越发觉得胆怯,尤其是知道了夏梅心境如鬼之后,他更是感觉自己面前的这青年并非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者。“此前是在下莽撞,多有得罪,还请兄弟莫放心头。既然小妹无碍,此前断指之事,就作罢吧。”
苗文川前后态度的转变,令周围的诸人措不及防,不过这之后,大伙看待夏梅的眼神都变了。因为他们其中也有练剑的人,对苗娉娉的那句“停了”深有体会。同周围疑惑的人解释后,大伙也是明白了其中利害。
大伙惊叹夏梅手段的同时,也开始猜测他的来历。雎国之中,用剑的名门数不胜数,其中能被世人开口便提起的却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于是众说纷纭。
一番调解后,此事最后总是作罢,夏梅也没有继续追究苗娉娉的责任,而苗文川也将夏梅刺杀苗娉娉的事情抛之脑后。此前之事就仿佛从未发生,二人竟有说有笑的交起心来,那样子就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至于苗娉娉与曲贞儿,经过之前的事,也总算认识了,再加上二者大同小异的经历,很快便以姐妹相称了。
夏梅的做法确实有效,在那一剑过去后,之后的日子苗娉娉显而易见的变得乖巧不少,这让苗府上下的人是又惊又喜。就是苗文川,在看到如此乖巧的妹妹后,也是满脸莫然。
知晓了夏梅二人的处境后,苗文川没有嘲笑他,更安排人给他们找了一间安静的住所。
大宴前夜,夏梅还与苗文川单独喝了不少,当说到新娘时,苗文川脸上写的全是高兴。酒至深时,苗文川甚至还毫不忌讳地对夏梅说起当时迎亲的细节,其中包括了他前后心境的转变。
“我和你说啊,当时我接到田林的时候,我总以为我老爹是为了报恩才让我履行婚约,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老爹是早就看出了她身上所藏匿的朱鸾之象。”苗文川此刻正是兴头上,说话时手舞足蹈,也没了白日的那种稳重。
夏梅见他这般模样,表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里却暗自摇头,直道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
“你说这朱鸾之象是令爱身上的,那为何我听说是你在迎亲时遭受了天雷才出现朱鸾星影?”
“什么我遭受天雷啊,那道雷是她触发的好么,我只是帮忙代挡了一下。”
“代挡?”
“是啊,当时是这样的。我走进她的闺房,而她却心中有事一样看向了窗户外面,当她收回目光时,却淡淡的问了我一句,你相信这个世界有不可分割的缘分么?我说我不相信。然后她又说,其实我不是我。我问她,那你是谁。她说,我叫朱云月!”
终此一节,而后夏梅将大闹喜宴,强夺云月,终踏上天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