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已过七日,逐渐趋于白热化,个个出手都十分慎重。
多日征战,柏元的实力着实不俗,除了第一场对阵任闵毕赢得略微艰辛,接下来十场战皆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几天下来,风头正盛,一时无两。许多师兄弟慕名投入麾下,追随左右,俨然形成一股小势力,出入随行数十人,簇拥开道。柏元也不愧是世家出身,笼络人心甚是擅长。有愿为其效力者,恩惠不断。学院并未出面制止过,应该是默许这种存在。
佟哙也表现出了超凡实力,至今也保持连战十捷的傲人成绩。连续对决,佟哙不仅没有疲惫感,反而愈发兴奋,似是越战越勇。
除此之外还有庄生给人印象深刻,虽也是胜了十场,却总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庄生一直麻衣草鞋,看似极其普通,却总出人意料,十场比试,庄生没有锋利的招式,但是不论对手进攻多么犀利,挥手之间化尽所有攻势。仓海则相反,招式刚猛,拳拳到肉,手下至今无三合之将。
今天将会有两场重头戏,分别是柏元对战庄生,仓海对阵佟哙,目前四人的战绩都是连胜十四场,可谓是棋逢对手,注定将是一场盛大对决。会试进行到现在基本都是高手过招,极为过瘾,所以座位早早就被占空,有些人甚是提前一宿在校场翘首等待。
阳光初撒,随着李师叔宣布会使开始,台下气氛霎时间活跃起来。
“第一场,仓海对阵佟哙。”
随着二人跃上高台,行拱手礼,对决直接开展,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仓海化掌为拳,直取佟哙眉心,只见拳头上泛着乌光,犹如深海玄铁,寒光闪烁,凌冽无情。佟哙见之,眼中战意高昂,也捏拳迎上,这是要硬碰硬,佟哙拳头看似普通,但是每伸出一寸,战意增加一倍,待到整个拳头挥出时已有破风之声。两人悍然不顾地交锋,第一击便形成巨大空爆,气贯长虹。随后仓海后撤一步,佟哙则后撤两步,第一击仓海占据上风。
“难得遇到爽快人,今天一定要战个痛快。”仓海难得咧开嘴大笑,寻常人挨了这一拳头,怕是筋骨早已受损,仓海像是挣开了身体枷锁。
“那便战!”佟哙此时战意飙升,唯有酣战一场。
仓海、佟哙走至三步以内,两个人互相捶打,招招进攻没有一点防备之意,手、肘、脚、膝甚至于头,只要能用来给对方重击的全都用上了。每一拳一脚都是最原始最粗暴的,但是在他们身上,威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两个人越战越勇,犹如两头被唤醒的深渊野兽,打作一团,衣物早已毁损不堪,二人袒露身体,拳打脚踢,抱摔翻滚,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好在二人还维持最后的理智,相互之间没有打脸,还能辨认得出谁是谁。
二人缠斗了约有两炷香时间,到最后男道友们大呼过瘾,女道友则争相掩面,属实有伤风化。小胖子看得入了迷,他想给佟哙加油,又不想看到仓海输,最后索性为两人一起呐喊。
到最后,两个人都没了力气,双双躺在高台上,你摸我一下,我还你一下,依然不曾停下。最后仓海拼劲最后一丝气,强行站立起来,但也是摇摇欲坠。台下这个时候异常安静,落针可闻,这么精彩的会试,究竟是谁会赢?
“兄弟,我赢了。”仓海对这佟哙憨笑。佟哙用力抓住地面,尝试起来,他伤的太重了,多次尝试依然纹丝不动。
孟师叔过来准备记录仓海为胜利一方。
“别高兴的太早了。”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仓海身边飘过,只见佟哙,双拳紧握,抵住地面,慢慢拾起身子,如风中烛光,随时都可能又趴下,一点一点,整个校场都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对他产生影响。
最终佟哙用尽力气,站立起来,如华表一般笔直。台下掌声雷动,虽然更期待有输赢的比试,但是这种最鲁莽的对决没有输赢会更好,难道不是么?
仓海大笑起来,相比于胜利,他更想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以战养战方能更进一步。
孟师叔看着身边两个少年,眼中透露出赞许和疼惜。最后宣布两人各记一胜,确实,这场比试没有输,只有赢。
随着几位高功带走两人,想来是去疗伤,二人互拼这么激烈,怕是得调理一番了。客卿高功一般极少出手,想来是有了爱才之心。
之后是付不弃对阵焦德奇,虽然也是异常激烈精彩,但是相比较仓海和佟哙的憨斗,这二人就显得温和了许多,不过也难怪,毕竟上一场的冲击太大,众人还在回味,台下人大多也都在讨论,如果二人生死决战,谁会更胜一筹。不过怎么设想都没结果,更何况两人此战之后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假如的对决怕是终生见不到。
最后付不弃胜了半招,赢下了。
今天的收官之战,柏元对阵庄生。一个是氏族杰出天才,手段无尽。一个是神秘莫测的庄生,不知深浅。两个人又是谁能再下一城呢?
支持柏元的明显要更多一些,毕竟给人的震撼太强了,作为一名新生,连克十名老将,任谁也不敢轻视。不过庄生虽然声名不显,但是同样保持十连胜,肯定不是无名之辈,况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探得他的深浅,不知道他的底牌。最恐怖之处在于,他至今没有主动出击过,倘使他主动出手又是怎样的手段?众人不得而知。
柏元和庄生分别上台,柏元收起了轻视之意,他很明白能站到现在的都是强悍之流,但斩落天才是他的爱好,最爱做的就是把别人捧上天的存在,踏在脚下蹂躏。庄生则是一副淡然表情,不悲不喜,泰然处之。
二人施礼之后,柏元自袖中取出一把袖珍小刀,口中施念咒语,只见小刀不断变大,最终化成三丈巨型刀,柏元牵引巨刀向庄生劈砍,庄生则闭上双眼,刀锋每次落下,庄生都能移至两步之外,毫发无伤。不论柏元操纵巨刀以多快的速度,庄生都能恰好躲掉,如此挥砍百下,庄生依然毫发无损。
柏元见如此,将巨刀牵引至云层之上,而后掐指施咒,巨刀穿云而下,速度越来越快,而后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如此化分居然达十一次,幻化成两千零四十八把,破空而来,包围住庄生,不留一丝空间。
柏元的追随者瞬间都呐喊起来,这一记绝杀怕是躲不过了。柏元也轻蔑一笑,“再见了,天才。”仿佛没有一点输的可能。
刀已将要加于身,庄生依然没有动。
“庄生他放弃了么?”
“在我们柏元公子面前,就他还能赢?”应当是柏元的迷恋者回答道。
刀已到眉间,柏元的追随者们欢呼,又胜了。
“什么庄生,遇到我们家元元还不是束手就擒?”
“就是就是,元元无敌。”
......
一瞬间,所有的刀都纷纷消解,溃散,化为铁锈,在庄生周边簌簌而下。一时间看台下,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没有人看到庄生出手,更准确地说,他一动不动,周边的刀自动化成铁锈。柏元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刀中可是加入了族中秘宝,寻常人挨一刀,最轻也得修养十天半个月,此人居然将其化作铁锈。柏元手中虽然法宝众多,但是掺入秘宝的可不多,而今折了一件,脸色登时阴沉。
局势瞬间逆转,台下柏元的追随者们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刚刚还在欢呼呐喊,现在全体禁声。多日以来,柏元自恃修为不凡,处处拉拢人,有不听者则白眼相加,甚至挑衅。而今看到柏元吃瘪,台下一阵唏嘘。
小胖子这几天见柏元这么嚣张,本就有点反感,如今看到他吃瘪,也是一阵舒服,在人群中捏着嗓子,“就这?”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一时之间,台下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柏元漏出凝重之色,损失一件秘宝,他依然没有探得庄生的深浅,自然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慎之又慎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箓,上面的符画已经不清晰了,隐约可见是一片树叶纹路,柏元盘膝闭目念咒,符箓升至其头顶,而后符纸剧烈转动,一条柏树枝条破纸,焦黄干枯,没有一点生气。
当整个枝条都出来之后,校场上空形成一个漩涡,而枝条就处在眼位之中,原来是枝条在疯狂行气,只见枝条由枯黄快速成青色,转眼之间化成深绿色,犹如刚折摘下来的一般。枝条周边气息紊乱,好似空间塌陷,而后向着庄生飞去。
枝条一刹间就缠住了庄生,而后枝条变长变粗紧紧箍住庄生,慢慢收紧,如巨蚺缠绕。不消一刻,庄生面红耳赤,呼吸困难。但是仔细看来,庄生一脸淡然之色未曾改变,冥冥之中,六月觉得庄生不会输。
柏元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庄生,轻蔑一笑,“踩踏天才,才好玩”。在他看来,这一场应该是结束了,毕竟这符箓可是他们柏家族符,家族代代族长汇注精血其中,手中的这张虽然残破,没有通天地的造化,但是应付眼前这人怕是绰绰有余。
台下人都在静静等待着,这次谁也没有先说话,毕竟不到最后一刻,真的不知道谁赢谁输,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庄生的呼吸已经有些微弱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柏元有股莫名的心绪,突然他觉得自己与符箓之间的联系在慢慢减弱,他正在失去控制。
枝条依然缠绕着庄生,但是现在看来不是枝条箍住庄生,而是庄生拉扯枝条不让其离开。枝条开始剧烈抖动,慢慢变细变小。
符箓和柏元之间的联系完全断绝,它变成了一张纯净的符纸,好似从未有画过符。而缠绕着庄生的枝条,最终变成巴掌大小,而后印在庄生布衣胸口处,不同于在符箓上模糊不清,此时的枝条可谓栩栩如生。
柏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怒气横生,发丝飞舞,手中捏拳直扑庄生,拳拳带着杀意,却一拳未曾沾到庄生。庄生面不改色,依旧淡然处之,不悲不喜。而此时众人再也不敢小觑他,正如传言,不出手即有这样的实力,倘若出手,谁能当之?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两人依旧胶着着,不过柏元气息渐渐有紊乱之意,庄生则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旧一脸淡然,不悲不喜。
“我认输。”柏元稳定气息,望向长老。
台下人炸了锅,骄横的柏元居然主动认输,这太不可以思议了。不过想想庄生的每场比试都是如此,和他做对手有一种无力感。会试结束已至日暮,不论是看客,亦或者参与者都感慨万千,今天的比试,两大热门仓海、佟哙打成平手,柏元对阵庄生最后认输收场。只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六月一行人,先去看了佟哙。本以为他应是躺在床上,缠满绷带,谁知推开门,仓海、佟哙二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不过想来两人被高功带去疗伤,恢复的确实会快一些,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迅猛。
就这样,六月一行人也加入其中,子时之前还谷,这也没有破坏学院规矩,那自然是尽兴了。毕竟明天全部修养一天,后天开始下半场的角逐,不仅会产生三十个深造名额,还有前三甲的奖励。
小胖子今天看了佟哙和仓海的比试,那是一脸崇拜,盯着仓海看个不停。虎子更加崇拜,本身自己人高马大,就准备像他们一样内修筋骨,强身以自强。如今二人在此,一句一句师兄叫的,那叫一个亲,让人顿生一地鸡皮疙瘩。
一直到午夜,小胖子和虎子依依不舍地离开,走时一步三回头。
夜深,整个萁子学院,整个云下谷都回归静谧,而碛西关一行百人,伏在沙漠之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