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发什么呆,你坐在这里多久了?”朱彦问他。
楚桓回过神来,他竟差点睡着,回头一看,宋伯伯已经在水汽、火光中干了不少活了。
此时,般准河进来了,喊道:“小桓啊,把那两具打一下,小东西好收拾。”
楚桓起身问:“大哥,你去贰复办完事了?”
“嗯,给雨庄送货,新主顾,我当然得好好巴结巴结人家。”
“你刚回来吗,见过师父了没?”
“哦,还没有,他老人家还没起身吧。”
楚桓跟他汇报这几天的事,般准河听了一会,笑道:“这些,小彦都跟我讲了,我也很想去杀贼,奈何有大买卖,抽不出空,真是可惜!好在寒奴都被大家清理干净了,匡凤保佑墨缠!”
聊了几句,楚桓就着手锻打镰器,他拾起大锤,一手用劲,一手把控,金属碰撞声回荡在石壁上,悦耳动听。
自己的力道好像不够,铁具竟没有变化,是不是外出奔波导致体力下降了?
般师父进来了,道是刚刚出去走了一通。
般准河抬头问了句:“您还好吧?受伤了么?”
般廷义瞅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观察成品去了。
般准河见状,走到父亲跟前去小声嘀咕。
楚桓的汗珠很快出来了,并逐渐连成线,从两腮、眉尖,一行一行地淌下来。最热的暑季还没有结束,干活当然容易大汗淋漓。以往锻打的时候,楚桓总能在伙伴中表现最佳,他按照师父的话,每一份力都尽量用到最恰当处。
当前,自己没有心浮气躁,但感觉上差了不少,打了半个时辰,手臂上的力越来越“薄”,像是有一股蛮力从腋下涌出,但到了手腕、锤头上,就消隐了一半。
也许是心神被懒纹、岵雒墙分了去。也许,昨夜没休息好。也许,盲筋又跳了出来,阻碍自己发力。对,可恨的盲筋,晨起练气时就觉得不对,这盲筋的制约越来越明显了。楚桓默默想着般师父的教导,他膀子上的汗滴更快了。
现在看师父的动作,他锻打的频率显然更快了,每次下锤都像是要将铁具锤断似的,那声音里就透着混实凝重。
那本缺了三分之一的古书,般师父真的研究透彻了?
盲筋,砍断。盲筋,砍断。盲筋,砍断。随着他身体的动作,每一次敲打,楚桓都在心里重复着两个词。
他忽地喊了一粗嗓,蹲在地上——突然袭来一阵疲乏。
“唷,怎么回事啊,楚大铁匠,”丹布华拍拍他的后脑勺,“梦见女鬼了吗?”
楚桓快速眨了几下眼,笑着对来扶他的亲人说:“我没事,吓着大家了,天气太热了,有些烦躁。”
“小桓啊,你歇息去吧,打铁要趁热,不过也别累坏身子,”般廷义说道,“这孩子,一回来就跑去找我,大战寒奴,太能折腾了。”
“哈哈,小桓对你那是敬爱有加啊,最懂得帮师父解忧。”宋峰笑道。
楚桓尴尬地笑着,走了出去,到磨盘处跟正在学识字的小莹卡聊天,又到屋内瞧瞧敏成,敏成的手臂还是不敢乱动——亢书人下手的确不轻。
敏成胸中怒气未消,又说了些咒骂亢书人的话。他的身世也很凄惨,自幼就没了双亲,被姑母养大,现在,姑母一家又惨死,换成谁也不可能不悲痛。
“行了,别说这些了,亢书人的事情,师父和我一定要去查,为了你,为了自己,更为了墨缠一族!”楚桓语气坚定。
午饭时,大伙都凑齐了,般廷义还没坐下,小莹卡、都娃等不及,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啃起牛骨头来。楚桓见桌上有鲢鱼汤、雪酱肉、莲花肘子、芦沫鸡翅膀,还有四五个凉菜,老张准备的那叫一个丰盛。
“我说两句,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老宋、王师弟、老张、薛姐,在家里照料杂事、看管孩子,敏成、小桓、小华、小彦,随我南下冒险,尤其是敏成还受了重伤,现在,从官家的通告来看,寒奴基本被灭尽,值得庆贺,也祝愿敏成的伤势早日复原。”般廷义举起酒杯。
大伙齐声应和,开始享用美餐。
“下午,医王第一丑就会过来,再给敏成检查一下,上点好药。”
“谢谢师父。”
关于寒奴事件,大家畅谈自己的看法和建议,般廷义决定将嵌圆体征的事告知墨同府。
楚桓环视皮凑大院的亲人们,宋峰、王纯深、张百三、薛姨、丹布华、朱彦、于敏成、般准河、莹卡、都娃,师父,从他进入皮凑大院以来,就是这些亲人陪伴他成长。
他自然而然想到爷翁,得马上前去看看他老人家。
大家在谈论着剿灭寒奴的前前后后。“小桓啊,你也说说吧,你在战斗中也表现很棒。”般准河问道。
“我把寒奴,哦不是,是身份不明的疯贼困在树下,楚桓作了一脚倒立踢法,断了贼的胳膊,那一招用得真不错。桓师弟,有机会比试一下。”朱彦冲自己笑。
“他呀,还是那一套,楚倒立的名头岂是吹出来的。”丹布华说道。
楚倒立,是丹布华这家伙给楚桓起的外号。
楚桓想起少年时,自己爱倒挂在树上玩,挂上几个时辰也不会难受。“哎呀,脚功还是有的,这倒立功夫,哼,还不如阿彦的飞镰手法。不过,咱们几个人联手都差点失败,哎,跟师父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楚桓无心吃下去了,他说:“师父,我要去看望爷翁了,回来途中因情势紧急,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老人家,他年过七旬,身体大不如以前,虽然有大伯照顾,可大伯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有病在身,甚至还不如爷翁硬朗。弟子着实挂念得很,早晨贪恋器械,耽误了一晌,再不前往,想想算是不孝啊。”
般廷义当然理解弟子的心情,让楚桓稍后动身,驾自己的马去。
临行前,般廷义试了楚桓的丹田气,亲切得询问他练功的事。
楚桓明白,弟兄几个就数自己在长吐纳上进展最快,准河大哥不感兴趣,朱彦好像也没得要领。
“小桓啊,用你身体去感知气息涌动,心神也得紧紧跟上。说起来,我也没有彻底突破盲筋,不过,大约过了最难关,运气于物,已经大大改善了,等你回来,我再同你细讲。”
楚桓点点头,打心里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运气于物,要把器物的作用发挥出来,必须得好好练练内力。
楚桓坐下这马叫“龙孩”,跟着师父已经多年,能跑不易疲。楚桓很喜欢它。
北去边境小镇乐庄,那里距朐州境只有五里地,过了蜥蜴坡便能进入北川亢书人的地盘。
乐庄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近些年,当地人越发富裕起来,有越来越多的墨缠人、朐州人经此地运送货物、建立据点、开办酒楼客栈等等。北川人虽不待见墨缠,但逐利之心人皆有之,面对金银财宝、奇货珍物,种族间的隔阂还是被仍在了一边。
大伯楚开军早年在北川做小工,在各式各样的作坊、工厂干过,攒了些钱。年纪大了就回到乐庄开了间茶馆,生意还不错,后来,把楚桓的爷爷接了去。
心急马快,他很快就跨进炭镇、贰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