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狐不知他是何意,只好喏道:“是。”
何战天眼睛眯起,嘿嘿一笑,道:“我也有些打铁的手艺,既然如此,不如我来给你铸剑,保证能入石三尺。”
王霸狐听这个玄武要给他铸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听到后面的话后,心里一喜,想到自己的父亲毕竟是官军的人,也不必太过惧怕他,便应道:“多谢大人,若大人愿为在下铸剑,我必定与家父亲自登门致谢。今后在这平山县,无论大小事,我王家必鼎力相助。”
守备统领掌管一城守军,虽然只是个县城,但这里靠近蛮国,守城兵马足有五千。如果能得到王家的相助,不用说这平山县,方圆几十里内都可以横着走。但何战天对此并不感冒,而且他对王霸狐的观感也不好,便摆摆手道:“你说的些,就免了吧。”
王霸狐一愣,“那大人有何要求?”
何战天笑眯眯地回道:“我只要银子。”
“银子?”王霸狐奇怪地问道:“不知大人要多少两银子?”
何战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不敢说话的铁匠,问道:“大叔,他让你铸剑给你多少银子?”
铁匠连忙回道:“五两。”
“五两。。。”何战天对银子的价值还没有什么概念,摸着下巴装作深思熟虑后,开口道:“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怎么,五十两不行?”
虽然他家很富有,但五十两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王霸狐心里一阵犹豫,但想到前几日崔平在他面前炫耀时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一横,咬牙道:“好,五十两便五十两。”
“好。”何战天哈哈一笑,给林月儿赎回簪子的钱有着落了,顿时只觉身心愉悦,看王霸狐也没刚才那么不顺眼了,“那你半个时辰后,过来取剑,记得带好银子。”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能铸好?”王霸狐和铁匠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匪夷所思地看着何战天。通常来讲,就算是最粗糙的剑,起码也要两天,而何战天竟然说只要半个时辰,这不禁让他们深感疑惑。
何战天没有答话,走过去捡起那把可入石一尺的剑,轻轻敲了敲剑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进了铁匠铺。铁匠还想跟过去看看,但看到铺子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犹豫一下后,还是没有进去。
何战天站在铁匠铺的正中央,望着那铜炉、铁锤、厝石、钢刀,心中莫名地怀念起了山上修炼的时光。在何战天所学的诸多技艺中,机关术和锻造术和算是他最喜欢、也是最精湛的技艺。在这方面,就连师父对他也是赞不绝口。每当他有闲暇时间,就会去锻造兵刃和研制机关,他的住处也是堆满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兵刃机关,那是他这一生最得意的创造,只可惜却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唉。何战天叹了口气,用力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那些,随后撸起袖子便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何战天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剑,这剑看起来通体银光、锋芒毕露,但对他来说,他所铸成的废剑都比这强上百倍。若是重新铸剑,便需要依次经过熔剑材、凝剑体、淬头火、炼剑型、覆剑表、淬回火、锤融合、磨剑刃、赋剑意、生剑心、淬虚火、开剑锋、起剑光、合剑柄等一系列步骤,那耗时绝不是半个时辰就能完事的。
但何战天早已打定主意,反正那王霸狐只想要一把入石三尺的剑,只需要对他手里这把剑稍作改良即可。
一刻钟过去,铺子外面不少人都散去了,只剩寥寥无事可做的人仍在那里看热闹。王霸狐背负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铺子,这把剑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一旦成了他就可以在凌姑娘面前压崔平一头,也将大大拉近他与凌姑娘之间的关系。这平山县的百姓只知道他与崔平为了凌姑娘争风吃醋,但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争夺凌姑娘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是为了凌姑娘背后的庞大势力。
王霸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铁匠,冷哼道:“为什么里面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铁匠不敢怠慢,连忙抱拳答道:“回大人,铺子的烟囱里有虚雾升起,应是那位公子在淬虚火。”
“淬虚火是个什么玩意?”王霸狐不知道铸剑的工序,皱着眉问道。
铁匠回道:“我们平时常见的火,可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温度较高,称为实火;内层温度较低,称为虚火。所谓淬虚火,就是用虚火烧剑身,在不损伤剑身的情况下,使剑身变得松软一些,便于后续的炼制。若是不出意外,那位公子接下来就应该要重开剑锋了。”
铁匠话音刚落,铺子里便传来连绵不绝的打铁声。
“哦哈哈,跟我想的一样。”王霸狐听到铺子里传来的动静,心里踏实了许多,装出一副自己早有预料的样子,干咳一声后便不再言语。但铁匠听到那打铁声,却是大骇,“捶打的声音竟然连成片了,这。。。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哈哈,这不是王兄吗?”
铁匠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连忙低下头不敢作声;而王霸狐则是冷冷地看着他:“崔平?你来干什么?”
崔平大笑着来到王霸狐面前,讥笑道,“笑话,这平山县,莫非还有我崔平不能去的地方?”
王霸狐冷眼看着崔平,拳头紧紧握起,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暴打他一顿的想法。那四名壮汉赶到王霸狐身旁,横起铁棍指着崔平,只待王霸狐一声令下便会动手;而崔平身后三名穿着制服的衙役,也是手握刀柄,杀气腾腾地与那四名壮汉对峙起来。
不少仍在那里围观的百姓看到双方剑拔弩张,吓得纷纷逃离现场,唯有几个胆子大的躲在角落里继续看戏。
崔平泰然自若地扇动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问道:“听说王兄碰到一位铸剑高人,可铸入石三尺之剑,不知是真是假?”
王霸狐瞪着他,冷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不错,是遇到了,你想怎样?”
崔平笑着摇摇头道:“王兄这话说的,我哪能怎样啊,不过就是想请这位高人,替在下也铸上一把剑而已。”
“你!!”王霸狐气的横眉竖眼,恶声道:“你休想!”
崔平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狂笑一阵,讥讽道:“怎么,这高人是你们家养的不成?你能花钱让他铸剑,我为何不能?听说王兄花了五十两请这位高人铸剑,在下不才,刚刚从自家院子捡了五百两银票,也不知能请他铸上一把什么样的好剑!”
说着,便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得意洋洋地在王霸狐眼前抖了抖,然后便放声大笑,“跟我抢凌姑娘,王兄,敢问王将军能给你多少闲钱呢?若没钱的话,我还是劝王兄早点坐罢,省下来的钱逛逛窑子,可是能买到不少好看的窑姐呢啊,哈哈哈!”
崔平这一番话,如同一颗火苗引爆了王霸狐心中的炸药桶,王霸狐顿时怒火滔天,但好在还仅存一丝理智,没有与崔平当街动手,毕竟他身后站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府衙役。王霸狐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崔平咬牙切齿大吼道:“你们这一家贪官,我早晚把你们都送上断头台!!”
“贪官?王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们家是贪官,可得有证据,否则的话,我可要让父亲在城尹大人面前参你一本!”崔平大笑一声,随后缓缓走近王霸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崔家是贪官,莫非你们王家就干净吗?王兄,莫要做那作茧自缚的事。”
王霸狐气了好久,知道论舌战自己不是崔平的对手,重重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崔平见王霸狐言败,也没有继续嘲讽,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铁匠铺。
他们二人不知,虽然铁匠铺内打铁声不断,但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何战天的耳中,何战天一边抡着重锤一边自言自语道:“王霸狐和崔平虽然都是恶少,但相比起来,王霸狐喜怒都形于色,做事也是直来直往;反观崔平,典型的笑面虎。这二人要是相斗,王霸狐应该远不是崔平的对手。不过,之前跟师傅学算人心的时候,对这种笑面虎是怎么说的来着?”锤声顿了片刻,随后便又响起。
半个时辰后,在众人的期待的目光中,铁匠铺的门打开,何战天拎着一把剑走了出来。何战天目光扫过王霸狐和崔平,径直来到王霸狐面前,将剑扔到他手里,然后伸出手来,“银子。”
虽然还没有试剑,但王霸狐心知此刻决不能得罪何战天,二话不说便取出五锭银子递给了他。待到何战天掂了掂银子,满意地点点头,王霸狐这才握住剑柄,满怀兴奋地将宝剑缓缓从剑鞘拔出。可剑出鞘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不光是他,一旁的崔平也是目瞪口呆。
“这。。。”王霸狐看着手里这把剑,没有任何花纹不说,剑身上黑、灰、紫三色毫无顺序地排列,看起来就像是放在火上随意烘烤了一番。说的再直白点,像极了一把废剑。
一旁的崔平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恭喜王兄贺喜王兄,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一把如此好剑,当真是慧眼识珠。”
王霸狐气得脸色涨红,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问道:“何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何战天奇怪地反问道。
“这为何是一把废剑?”王霸狐咬着牙问道。
“谁说它是一把废剑了?”何战天白了他一眼继续反问道。
“这剑如此丑陋,这。。。”王霸狐眼睛里都有些冒火,但却被何战天打断道:“长得丑怎么了?你是来买剑的,又不是来买媳妇的。再说了,你穿成这样,莫非连油漆都买不起?”
一旁的王霸狐听的哈哈大笑,“这位兄台说的极是啊,王兄若是觉得这把剑丑,何不自己买点油漆去给他上上色?哈哈哈!”
王霸狐气的脸色发紫,但想到何战天是玄武,强忍着自己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好,先不论这剑的品相,我来问你,如此丑陋的剑,如何能入石三尺?”
何战天面色也有些不悦,哼道:“你有空来问我,何不自己去试试?”
这还用试?这种破剑怎么可能入石三尺?这是在场绝大多数人共同的心声。但唯有铁匠,看出了这剑有些端倪,虽然剑身破旧不堪,但剑刃却比之前宽了少许,似乎是在原剑刃上又覆了一层。
那崔平哈哈一笑,带着满是嘲讽的目光扫了何战天一眼,还不等王霸狐试剑,便转身就要离去,连身形都有些跳脱,任谁都能看出他这是遇上了让自己无比开心的事,还故意大声对衙役嘱咐道:“王兄花五十两买了把废剑,这事可得好好宣扬宣扬,哈哈哈哈!!”
王霸狐气得仿佛血管都要爆开一般,然而何战天这话既然说了,虽然有万般不信,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一块足有三尺多高的巨石前,将剑高高举过头顶,仿佛泄愤一般用力劈下。
随后只听‘轰’的一声,出乎了所有人意料,那巨石竟然被一剑劈开,扬起数丈石灰,两半巨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刚走出不远的崔平,听到声音后大惊地回头看去,看到那一分为二的巨石,张大嘴巴愣在了那里。衙役和壮汉们,也都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铁匠即便早就知道这剑恐怕有玄机,但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一剑斩断三尺巨石,此刻也是大感不可思议。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现场却早已没了何战天的身影。
“把他找出来。”王霸狐与崔平同时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