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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魂殓之所

看着头顶高悬的日头,姜维觉得纳闷。

说是要捉鬼,司徒皓月却约他大中午的在后院碰面,看他忙着拿柳树叶和牛眼泪给众人开阴眼,不禁问道:“捉鬼不是该晚上么,怎么大中午的就去?”

司徒皓月说道:“夜间阴气沉重,适合鬼怪行动,这话是没错。但你是要驱役式鬼,以你的水平,更多的不是考虑怎么能遇上他们,而是不小心失了手怎么办?”

姜维伸手掏耳朵:“失手了怎么办?”

司徒皓月瞥了他一眼,鄙夷道:“所以才要正当午去抓。鬼怪最怕日光,真的失了手,往太阳底下晒晒就好了。”

姜维不信,问道:“不是吧!这当中午的哪里抓鬼去啊?”

司徒皓月忙完了,扔掉手上搓碎了的柳树叶子,又拿帕子擦了手,便弯起嘴角来笑道:“急什么,你跟着来就是。”

人死为鬼,有三魂七魄。

三魂者,一曰“胎光”,乃太清阳和之气;二作“爽灵”,五行阴气变化而来;三为“幽精”,是五行之外的杂气,又称地气。这三魂为人的神识,是可入轮回的魂。

七魄则要丰富得多,分别叫做尸狗,表欢喜、伏矢,表愤怒、雀阴,表哀伤、吞贼,表恐惧、非毒,表爱意、除秽,表厌恶、臭肺,表欲望。人死之后,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魂魄不散,到得四十九天之后,三魂落黄泉,七魄留人间。

故而有落轮回无忧无虑,无七情六欲之说,但若有人的某种情绪尤其强烈,即成人所称之执念或妄念。那么三魂离体之后,执念可致精魄不散,便会生成恶鬼。这样的恶鬼既无意识,就只知追随生前的妄念,往往有害人的举动,又有诈尸者,亦是精魄不散之故。

三魂从娘胎里带来,但落黄泉之时安不安稳,却还与死法相干。

好死者神魂完整,自行便飘飘荡荡去了阴曹,有横死者往往神魂撕裂,难入轮回,散落人间,久而久之便会魂识寂灭,永世不得超生。

故而村野之中,对于那些横死者,有乡俗称为“魂殓”,对应的便是残魂合拢的殓尸方法。做法者需在四十九日之内,在死者横死的场所施行唤魂法,起祭坛,宰三生六祭,聚魂于葫芦中,取其“囫囵”之意,乃静置待三魂愈合,再另起一场法事,超度亡魂去阴曹,如此,就可免去横死者失魂之苦,也可避免刚合拢的魂再次撕裂。

司徒皓月刚解说了一堆鬼魂之事,肖骁就喊到了。看着写了《魂殓》两个大字的匾额,不太确定地问道:“这就进去了?”

梁不凡告诉姜维,在这里供养的,都是历代庄主人随手拾来的无主残魂,有缺单魂的,也有干脆只有一个魂的。那些魂在光天化日之下,无人供养,眼看着灰飞烟灭,看着可怜就给捡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自己反倒觉得脊背生寒。想当初不过因为师门驱逐,又半路遭遇仇家,他为官府缉拿,多方躲避毫无出路,最后死心塌地跟了苏星河,改名换姓投了清风山庄。

没想到是入了个大坑啊!

这庄主人莫非是个变态吧?怎么什么都捡!还不知所谓地在后院起了个坟堆!

非要说是坟堆也不太确切,毕竟它地面上的部分,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缩小了的塔楼,匾额就挂在塔楼门楣的正中,塔楼大门是苍梧山中就地取材的竹片,用削细了的篾片编成了绳子扎起来,便是冬凉夏暖,四面透风。

司徒皓月嫌弃那门灰尘,就使个眼色给肖骁。肖骁心领神会,走上前去伸手一拧,那门锁应声而落,碎成了铁渣渣。

姜维正在惊叹他的指力,梁不凡却说:“这锁不知几百年了,早该换了。”

门内就是一般小楼的结构,区别在于它正中不是一般塔楼该有的向上的楼梯,而是一个圆圆的小坟包,坟包背面是通往地下的阶梯,黑糊糊的,往下三五级便黑黢黢的,再看不清有些什么。

“这个,”姜维不由地咽了口口水,问道:“这个,要下去吗?”

司徒皓月将火折子递给梁不凡和肖骁,却单了给他一盏风灯。替他合上风灯灯罩,司徒皓月说道:“自然要下,不然这大中午的,哪里捉鬼去?”

看着肖骁在前头一步步往楼梯下探去,姜维便在心中念:好在不是要他打头阵,阿弥陀佛,慈悲慈悲!

楼梯往下并不深,不多时便听肖骁喊道到底了。底下的通道里设有长明灯,梁不凡随肖骁一起下到底,便一路走一路点。

灯光在脚底亮起,逐渐往深处延伸。

司徒皓月一咧嘴,对着他便是一笑,说道:“走吧?”

瞅着那一口白牙,姜维顿觉毛骨悚然,心道这恐怕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这一层通道不长,没几步到了尽头,是个圆形大厅。墙上和顶棚各处的长明灯设的好,点上之后,各光圈刚好相互交叠,就将这圆形的大厅照得一无死角。

弧形墙壁上尽是斧凿的痕迹,想来这厅堂应是在地下直接挖成的,也没做什么特别处理,只见在面上刷有薄薄一层石浆,显出灰白的颜色来。沿着这道墙,放置有五六个竹制的架子,稀稀拉拉的画轴以缃帙套好,堆在上面。

司徒皓月这会儿倒不嫌弃那纸筒子灰尘了,一一抽出看过,全是一个人的人像,画面颜色寡淡,不是青就是白,或坐或卧,或弹琴下棋,都没有正面的,皆是背影。

厅的正中有个太极图案,用铜箍成一个正圆形,厚度有一双靴子高,在里面满满地铺了黑白两色的燧石碳精。

梁不凡蹲下仔细看了,说道:“火折子拿开,绕着走。这碳精上涂了白磷,稍有不慎就得炸。”

姜维侧着头望去,果然看到漆黑的碳精上闪动着绿油油的磷光,心中骇然,便自觉往边上靠过去了。

弧墙一周另有八扇门,都是精工细作的,却只是简单用符纸写了一些标记贴在门楣上。其中六扇分别记作:“胎光、爽灵、幽精”,以及“缺胎光、缺爽灵、缺幽精”。

这六扇门绕了大半个环,在中间剩了两扇,一曰:解魄,二曰:矫情。

司徒皓月随手打开“缺爽灵”那一扇,瞧见里面都是些架子,形状就和亓长兴的药柜差的不多,只是小些。顺手又打开“幽精”和“胎光”两扇,姜维探头瞧了瞧,也只见俱是些格子柜子,没什么稀奇的,便有些泄气,问道:“就这些啊?”

梁不凡只是不太信司徒皓月的话,但当着面不好意思说只对丹炉有兴趣,却又不死心,便就也问:“这要怎么捉鬼?”

司徒皓月把那几扇门关上,想了想,轻声低喃道:“不愿堕轮回,不走黄泉路,非要生生世世做鬼,必是个有心智的。知道要什么,所以三魂齐全,却不是缺魂魄的道理了。”这一想通畅了许多,便道:“往那‘矫情’看看去。”

肖骁正立在“解魄”跟前,问道:“怎么这里不看?”

司徒皓月正要给他解释,这夯货随手便是一拽,只听到“嗤啦”一声,那门应声而开。

这一开门不要紧,只是门缝起开的那个瞬间,便从里头呼啦啦飞出来无数黑气,掀起的旋风腥臭无比。

姜维正在司徒皓月身边立着,当时只觉的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眼前便是阵阵发黑,胸中不断作呕。无端端的便是那晚在江边上蛇怪呼出的毒瘴一般,却又不太一样,在腥臭的气流中间还夹杂着哭泣声,嬉笑声,呻吟声,大喊大叫,窃窃私语,以及一种从脊背后面生出来的饥饿感。

这奇怪的腥臭随着这股旋风,一个劲儿地要往他的口鼻里钻,不止口鼻,往身体上的各个细缝里钻,妄图占据肉身。而那些有形的黑气仿佛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想喊叫却发不出声。

就在他眼前金星乱冒,呼吸急促,难受欲摔时。梁不凡的声音在一团黑气中响了起来,不满地责问:“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司徒皓月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埋怨道:“我就慢说半句别动,肖骁你个夯货!”

肖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抱歉,说道:“啊,没料到!对不住,对不住!”

都是听起来四平八稳的,并没有如他那般呼吸困难,周身不适的迹象。

他将背脊靠在墙上,竭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可那股腥黑的气旋却变本加厉,把身前的空气尽数卷走。原本扶着墙,想着靠一靠能好些,却最终还是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好不丢脸!

这一记响声提醒了司徒皓月,慌忙叫道:“不好了,你徒弟!”

姜维只觉得这声音从远处来,恍如隔了一世。

那声音一会儿说,肖骁你个夯货快去给我把门关好了!一会儿又说,他不像你们,这一个先天正气,那一个天罡煞气!连马步都扎不好的家伙,怎么扛得住这些东西!

然后就有一双温凉的手在他额上脸上摸了几下,又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只觉顿时满口生香,随即脑子一轻。

再睁眼,已经看到肖骁把那扇门甩上,梁不凡从地上捡起写着“解魄”的黄纸,照着原先的位置贴了上去。

为了不那么丢脸,他一张嘴,说了一句:“臭……臭死,臭死了!”

司徒皓月把他的脸面捏了两下,又揉了揉,担心地问:“没事吗?”

他刚勉强点了点头,司徒皓月又说:“你若是受不了,咱们就回去。”

其实门关上的一瞬间,那些腥臭便散得无影无踪,而刚才的他,仿佛一个傻子一样,被无迹可寻的臭气给熏倒了!

他惊魂未定地问:“什么东西?夺,夺舍?”

司徒皓月笑了:“夺舍哪有这么简单!况若真的夺舍,还有这般容易逃脱的道理?这些是解魄,即是所谓七魄的碎片。”

人魂尚且可以撕裂,用来充盈肉身的魄,则更加易碎。

魄者,本欲也。

魄掌控着人的七情六欲,当残缺的魄体遇到活生生的肉身,便会想要占据。普通人缺少或多占一魄还没什么,至多也就是某些方面行为异常。气理上来说,易怒善妒,又如冷淡无欲,抑或是偏爱揽镜自怜者,皆属于“魄不齐”。

“如那般一窝蜂地向普通人肉身里钻,引起不适也是很正常的。”司徒皓月给他解释了所谓解魄,又补充道:“从刚才的情况看来,这门里,怕是封着不少呢。”

姜维看了看梁不凡,又看了看肖骁,问道:“师傅啊,你们都没感觉的吗?”

梁不凡摇了摇头。

肖骁则说:“你师傅修的是真武玄功,丹元虽未成型,经脉中却藏有先天正气,普通恶鬼都近不了身,何况这些解魄。”

这一番吹捧虽未夸张,也把梁不凡说得老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感觉如何?”

姜维撇了撇嘴,想了一会儿,说道:“还行吧。”

梁不凡又说:“你若不舒服不要勉强,我们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一听改日,他徒弟忙说道:“不要不要不要。我没事了,咱们继续吧。除了捉式鬼,我还想看看皓月说的丹炉。”

皓月……

梁不凡感到一阵眩晕,这个司徒皓月,真的口没遮拦!但又没法说,便道:“既如此,那便继续吧。”

为免再生事,这次换成梁不凡开门,司徒皓月同时祭起了三环套月,把姜维罩进气障,肖骁便提着长明灯,在旁照亮。这一回却没有刚才那种恶心感了,也不知道是气障起了作用,还是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名为“矫情”的门后,是一条两人宽的走道。

肖骁提灯照了照,转过头来说道:“前头还有一扇门。”

通道两面依旧是土墙,但有些斑斑驳驳的亮点嵌在上面,看着似乎是有图案,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乍一看像有什么规律,仔细去瞧,却又觉得杂乱无章,什么都看不出来。

肖骁抬起脚刚要往里去,梁不凡伸手拽了他一把,说道:“且慢,有障眼法。”

瞧姜维眼巴巴地打眼望着自己,司徒皓月少不得解释一遍:“就是说,这走廊不是你我眼睛看到的样子。”

姜维点头:“解起倒是容易,我瞧它没什么特别啊。”

梁不凡站起身来掸了身上的土,说道:“这障眼法厉害,能叫你看出来就不叫障眼法了。”他指着那些闪光点说道:“看这些星盘,活点颇多,只是不知怎么驱动的。”

司徒皓月笑道:“管它怎么驱动的,进去看看不就结了?没有当然最好,若真有,便也知道是怎么驱动的了。”

其他人也觉的是这道理,便照旧是肖骁提着灯打头阵,梁不凡和他并排,执剑在旁掩护,姜维跟在他二人身后,司徒皓月还是照样祭着三环套月,在他身后压阵。

尽头果然另有一扇门,看起来比身后的要大一些,走道里光线不足,只能隐隐看到门上有细碎的闪光,让人感觉上头有花纹。

这走道看着并不长,按说肖骁手里的风灯照出整扇门应当绰绰有余,尤其是他们已经走了一会儿,但那门偏就不远不近地杵在眼前,竟感觉丝毫不曾接近。

姜维回头张望了一下,进来时的那一扇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司徒皓月见他回头看,不由得笑问:“怎么?”

姜维摇了摇头,说道:“这门看着近,走了这么远也没到。”

听到这话,梁不凡停下了脚步,姜维不防备,一满怀地撞了上去,司徒皓月从背后一伸手把他架住,唯独走在最前的肖骁,仍在向前走。

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肖骁不见了。

“肖骁?”梁不凡试探着向前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姜维便哆嗦着问道:“师,师傅,这是鬼打墙了吧?”

梁不凡没理他,又喊:“肖骁?”仍没有回应,也不由瞎想:不是真的鬼打墙了吧?

正此时,肖骁的声音从前面传回来,问道:“诶!怎么回事儿!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哪?”

他的声音明明就在几尺远,却完全看不见人影,就连用来照亮的风灯也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眼下除了三环套月气障上的冷光之外,别无半点亮光。

听肖骁有问有答,梁不凡安心下来,皱眉道:“这黑的奇怪呀?”

司徒皓月点头道:“是怪,这黑的不像是气,反倒有些像实物了。”

经他提醒,梁不凡也觉得这黑糊糊的不太像是气,更像是一团厚重的雾,一团墨汁,把他们包裹在内。

伯明有山,秋水出焉,经西流注于海,多伯罗之鱼,一首而十身,一体而百须,其音不辩,鲜有型,食之已痈。

这种伯罗鱼柔软无骨,主要生活在西边的泗泾湾,遇到危险时喷出一蓬一篷的墨汁以躲避敌人的攻击。又其捕猎之时,也会喷出墨汁,一团漆黑之中,就让猎物迷失方向,自投罗网。

大道无形,世事万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不好说是不是这走廊喷出来的墨汁,把他们给包裹了起来,然后等着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地乱撞,最后一口吞吃掉。

司徒皓月看穿了梁不凡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墨汁。”

他从腰带里抽出一张火折子,说道:“我要用火试一试,你们闭住气,在我说好了之前,千万不要呼吸。”

那边听到肖骁应了一声,便看见司徒皓月手一抖,火折子亮了起来。

姜维还待问为什么,被梁不凡一把捂住了口鼻。

随着火折子上渐渐明亮,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噼啪声,像是什么无形的东西被烧着了一样,熏得人眼睛生疼,只想流泪。

说来也怪,火折子亮起来不多久,便看到火光周围渐渐聚起了黑雾,在黑雾包裹之下,火光很快减弱消失,最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连带着司徒皓月夹着火折子的两根手指,也有一半被吃掉,隐进黑雾里去了。

这倒的确是尸虫!

司徒皓月一声轻笑,只不过有些特别,它们虽为实体却不吃人,或更进一步说,它们不吃活人。

尸虫,尸腐而生,以腐为食者,名阴虫,乃既长成化鞘翅,便阴气化实,以致飞蝇;又有异种,成因不详,化实者乃名飞烟,以残魂落魄为食;旧时有饿鬼作祟者,常以绒球浸染硬脂,火烧以化黑气,尤似飞烟,吓退恶灵,以保家宅平安。

抽回手指,司徒皓月说道:“这是飞烟,吃鬼不吃人。既有实体又小到无法触摸,故而看起来像是烟雾。这东西喜热畏冷,常向着灯火处聚集,数量多时就会遮挡光线。”

停了片刻,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又从他唇边浮了上来,说道:“飞烟难寻,正经术士驱鬼时都不常用,这条走廊上放这么多飞烟,恐怕不是为了挡着人进去,而是要防备什么东西出来。”他朝着前面的肖骁喊道:“可不用闭着气了,这东西不毒,只是臭。”

果真臭!

张嘴呼吸的一瞬间,姜维只觉得脑门嗡地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顿时就眼泪鼻涕齐刷刷地挂了下来。那什么叫做飞烟的东西,在司徒皓月的火折子烘烤之后,变得酸臭不可闻,呛得人脑仁儿生疼。

梁不凡问道:“不毒倒好,但这样浮在中间,看不到路可怎么般?”

司徒皓月想了想,问他:“你的神门十三剑修得如何了?”

梁不凡咳嗽一声,红着脸答道:“咳,没修完。”

司徒皓月不死心:“混沌真气总有些吧?”

梁不凡道:“那个倒是有。”看着司徒皓月一脸的期待,有些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姜维看着司徒皓月朝梁不凡白了一眼,说道:“弄风吹烟啊,就算这东西火烧有效,我也没带这么多火折子不是?”

其实肖骁练的八卦游龙掌,驭的是先天罡气,梁不凡所练的神门十三剑,到第六层以上驭太清真气,但可惜他是刚开始练,便只有混沌真气。

然而按照司徒皓月的说法:“没事,够用了。”

先天罡气为火,混沌真气为冰,两者错开从旁发动,便相辅相成,在中央形成气旋,内静外动,速度快起来,便是一头猪也吹跑了,何况一蓬飞烟?

待到风停气止,果然那些黑糊糊的东西就不见了。

衬着重燃的风灯,还有手上的火折子,就勉强把走廊全貌照了出来。

姜维这才明白为什么梁不凡说这障眼法厉害。

因适才有飞烟阻隔了视线,再加上两端设置了弥彰阵法,先前所见和眼下全然不同。这走廊宽可并驱两辆四乘马车,高也有数层楼,大小长短,竟不下于他们日常进出的地下水道。

而走廊两旁是一字排开的鼎,那些鼎不大,但通体乌黑,还有活物一般的一层瘴气在面上蠕蠕而动,看上去十分恶心。

那瘴气看得梁不凡一阵恶寒,若不是掌风吹倒了弥彰阵,恐怕还要在这里摸索上一阵子,或者就在这里迷了路都有可能。

司徒皓月催促道:“快些走,这‘飞烟’一会儿还得起来。”

当下无话,快步奔门前,便可知尽头的门和初见时也不一样,它虽是黑色的,但显然要更大,门的正中刻有两个大字:鬼道。

那“鬼道”二字是内凹的阴文,用乌金嵌了条,看起来有些闪亮。两扇门不曾顶到头,却也有四五个人立起来那么高。肖骁力大无穷,在梁不凡的帮衬下,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才把门撬开了一条缝。

梁不凡抹去一把汗,火起来骂道:“这什么鬼玩意儿,这么沉!”

司徒皓月拍拍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蹲下去一阵摸索,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两扇厚得能当棺材盖的生铁大门,竟自己吱吱呀呀,羞羞答答地开了缝儿,刚好可供两个人出入。

梁不凡朝司徒皓月竖起了拇指,后者却只嘻嘻一笑,说了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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