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叶是被冻醒的。夏末秋初,天气转凉,凉风穿过窗户飒飒地涌进屋里,让破晓前的卧室冷得像块冰窖。
李由叶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艰难地起身关上了窗户,身边老胡卷着被子四仰八叉地打着鼾儿,看样子睡的正香。李由叶轻轻地移开老胡壮实的花臂,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自己捡起了掉落在床边的另一张被子,晃晃悠悠地上床继续睡,头还很昏,天还没亮。
要说起李由叶和老胡这十年的交情,那可就扑朔迷离了。当初在H大校园的某个破旧的音乐室里,刚刚蓄起长发的美少年胡“管春”和古灵精怪的美少女李“毛毛”不期而遇,只不过胡“管春”弹的是钢琴,而李“毛毛”却背着一尾吉他。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臭味相投的李由叶和老胡很快地走到了一起,开启了日后他们持续10载的“友谊”。
要说李由叶和老胡这么多年真没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唐唐没来之前乐队只有两个人,长发俊朗少年和性感小野猫时不时喝得烂醉共处一室,想不发生点什么都难。可是两个人偏偏谁都不在乎,依然各自交着男女朋友到处寻欢作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李由叶和老胡很像,比如说他们都吸烟喝酒泡吧,组乐队写歌改歌唱歌,但他们同样都很聪明老成,待人接物有眼力劲儿。李由叶曾经说剃了胡渣的老胡就是男版的她,老胡也就嘿嘿一笑,你有我会说骚话吗?
李由叶大学时的某天,她上铺那个酷爱读各类言情小说的姑娘突然捧着厚厚的一本《源氏物语》破口大骂,“光源氏这个渣男!老娘TM的看不下去了!”那气鼓鼓的架势像是要杀尽天下所有“渣男”。李由叶在下铺缩着,有一行没一行的读着钱钟书爷爷的《围城》,听到上铺传来的那声突如其来的吐槽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源氏物语》李由叶是读过的,高中时翘掉晚自习的夜晚她不是溜回宿舍打盹就是跑去校园一角的那个破旧的图书馆里顺书看,那里的《源氏物语》还是上世纪绘着插图的油印本,李由叶只是简单的读了读其中有关“情”的部分,而那些议论当时政界的长篇大论,李由叶是从来没啥心思看的。
很多人认为这部书里的丰神俊朗的光源氏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仗着够硬的后台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堪称古代渣男的一大典范,以至于“光源氏到底爱谁“这个论题的辩论延续千年直至今日,读者们众说纷纭,愣是没讨论出来个所以然。但是在才疏学浅的“坏”女孩李由叶眼里,这分明就是个伪命题。
光源氏爱所有的情人,只不过对她们的爱各有不同罢了。千年前京都夜雨樱花落,多少女儿湿了泪目,光源氏对于藤壶其实是儿子对于母亲的热爱,对于紫姬是父亲对于女儿的疼爱,对于夕颜是少年对于初恋的情爱,对于葵姬是丈夫对于妻子的钟爱,而对于六条夫人,则是才子对于知音的慕爱......只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爱,被这个这个男人以偷情的形式表现了出来罢了。李由叶总觉得,或许是这些零零碎碎散布各处的爱,才得以拼凑出光源氏这个在爱情上趋于完整的男人,换句话说,她有时候真的觉得,一个人可以同时爱着很多人。
小时候李由叶曾经看过一部名叫《北京爱情故事》的电视剧,剧中的情节大多已经淡忘了,但是有一个情景的她至今还依稀记得。有天醉酒后程疯子对泣不成声的吴狄说,“老吴,你还爱着她,尽管你不愿意承认,你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事实,因为这和你根植于你内心的爱情观大相径庭,但是你必须承认她还是发生了。”或许爱情,从来就是一个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