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将家里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晚霞。长长的餐桌前坐着我们一家三口,其他几个椅子空荡荡的格外刺眼。
这个卤菜好好吃,还是以前那家店里买的吗?那个叫兰香的,手艺真不得了。老婆她刚扒拉几口就连连称赞。
是的,尝尝那个卤蛋,正宗土鸡蛋。
你们要是吃不完可以给我吃啊,我感觉好饿,吃酒席我就没吃好过,老婆吃着自己碗里的还盯着我和孩子的卤肉。
好像有人在敲门,老婆示意我去看看,但是我没有听到敲门声。
天已经黑了,前厅的灯又是坏的,一片漆黑。我刚打开门就和外面的人撞个正着,吓我一跳,是王老头。
这门没锁啊,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家呢!看你们下午没来吃饭?
我们自己家吃方便,有事吗?
王老头往里屋瞄了一眼,收起了一丝笑脸。
有件事要和你谈谈,借一步说话。
我跟王老头来到了旁边的巷子里,苍黄的路灯让他的老脸看似枯萎的树叶,毫无生气。周围一片黑,我心中更加忐忑了。
你说的话,我告诉你,都是狗屁。你以为搞臭我们王家,你老爸借的那十几万就不用还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爸送进去?
王传福言语中都是威胁,但说得倒是理直气壮,两只眼睛更是死死盯着我,就想一口吃掉我。我怕激怒他们王家,事情搞大了对我没好处,只会赔上点好话。
您别生气,就当我是喝多了乱放屁,实在对不起。
说着这些违心的话,腿还在发抖,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王老头哼了一声,半晌的沉默,他缓缓说道:
你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好多话我就不说了。李永强的女儿上个月在路上被撞死了,太可怜了,做人还是要积点德。
王老头幽幽的走了,隐没在黑暗中,该积德行善的是他自己才对。
我这顿晚饭吃的全然无味,乘着给家里买灯泡的功夫,一个人去镇上散散心。
大多数熟人看见我都是迎面笑着,背后却是指指点点一脸狐疑,我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就自己漫无目的走着,看着只有农村才能看见的部分星空。
晓明!一个在小超市门口抽烟的人叫住了我,那人的穿着打扮与这里的乡土风格格不入。哎呀,这不是大宇吗!这个混蛋笑嘻嘻的跑过来结结实实的拍了下我肩膀。
喂,你这个时候怎么在老家的?
我回来有点事,小孩读书的事情。你办证的那些有认识的人吗?
大宇嘿嘿笑道:认识个屁,我老爸认识他们,我和那些人不熟,反正你去了也好办,现在老家年轻的都出门了,干啥都方便,不排队。
把烟屁股随手一扔,他又朝超市里面嚷了一嗓子。
老板,来两根烤肠!
他摆弄着手机,把最近的交通状况一顿猛夸。
你干嘛去的?一起啊!我先扫个码哈,我给你说,我开车回来比我过年那时候舒服多了。
那是那是,想想这家伙年底结婚我没去,多少有点对不住。
他递给我一根烤肠,他自己那根已经送他嘴里去了,烫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啊,我知道……你过年没……回来,现在干嘛去的?
这种滑稽样子把我逗笑了,心情也顿时开朗了许多。
你看你这结巴怎么又复发了,走吧,压马路去,像小时候那样,我们走学校那条路转转。
大宇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打读幼儿园起,这家伙就结巴,常常被我欺负,我骂他他又还嘴,结巴起来反而常常逗笑我,最后居然把他结巴的毛病给改造好了。
我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门口,找了个长凳随便坐坐。
晓明,那个谁他的妹妹你记得吧,就那个神经有点问题的,傻傻的那个,我妈妈说她上个月被车撞死了,太惨烈了。
大宇绘声绘色讲述着,我却不忍多听这件事情。
我已经听说了。你记得吗?小时候,她总是喜欢跟在我们后面,一边傻笑一边讲什么一起玩,一起玩,她那种样子太恶心了。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念珠儿时的模样,她穿着级不合身的衣服,像杂草一样的头发扎成了马尾,从头到脚都脏兮兮的,虽然脸上有干裂的鼻涕痕迹,相对来说也算干净了。
是的,反正我觉得她身上好臭,隔老远都能闻到。你记不记得有一段时间她还怀孕了。说到这里大宇故意压低了声音。
说真的,她那时候还那么小,婚都没结,那肚子那么大。镇上人都知道,只是没人讲,最后那肚子里孩子好像也没见了。说的这里大宇言语中有点惋惜。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这段往事里面埋藏着一些秘密,要深根究底的人那是有多无聊多大胆。
一阵风让我感觉寒意,我吸了吸鼻子,悻悻道:这个事情不好说,反正她挺惨的,挺可怜的。
走吧,回去吧,有点冷了,我还要买灯泡呢,家里前厅灯坏了,挺黑的。我拍了下大宇肩膀,屁股都坐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