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什很清楚己方已经被逼上绝路，这一百年来发生过好几次同样状况。其中要属四十年前的里表世界大战为最，那是对立双方阵营互换攻势的转折时期。
从逐渐崩塌的优势中，他已然知晓里世界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能抓住吗？
尼采什并非没有怀疑过贮存灵脉灵气的技术是敌人有意泄露给协会。但那又如何，只要魔道还有一线希望，施法者就不可能放弃己身所掌控的力量。
他很清楚，协会对灵脉灵气贮存技术抱有怎样的期待。若是因为他这里出现问题，最终导致夺取技术失败，协会不可能放过执行此项任务的主导之人。
但是，若是他们所知晓的这一切都是反叛者与中土魔道刻意让他们知道的呢？
只要想到这一点，尼采什心中的惶恐不安就愈发明显。就算刻意忽略或找借口安慰自己，他也无法消除这种对未来并不看好的担忧。
「领主阁下，要发动攻击吗？」
躲藏在阴影中的魔法师向尼采什询问。而他在沉默了一会后，点点头——「开始吧。」
声音落下，数十名施法者带着各自下属离开树林奔赴各自战场。城市到处都有枪炮声音，魔法也不断引起建筑起火倒塌，这座城市的一切似乎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赵子夜观察到城市出现这样的变故，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那些人真的放弃底线了啊！」
如果之前袭击普通居民就已经触及赵子夜心中底线，那现在妄图点燃整座城市的行为又该如何描述此刻感想？
无法原谅入侵者，这是必然的结果。赵子夜架起枪瞄准一名施法者扣下扳机，紧接着一枚子弹拖拽着亮光在夜空一闪而逝，随即便是惨烈的一幕上演。
虽说是节省魔力并没有令术式饱和状态运行，但子弹的速度依然达到了五马赫的飞行速度。巨大的惯性力瞬间就撕碎了肉体，将那个施法者打成两截。
赵子夜并没有因此就停下进攻的步伐，第二枚、第三枚……第七枚、第八枚，每一发子弹都精准的命中袭击军队和平民的施法者。
当尼采什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超过十名下属被远程的狙击击毙。
「该死！怎么可能有这种武器！」
凭心而论，就算是他自己全副武装戒备，一旦被这种武器击中，就算不当场毙命也会遭到无法挽回的重创。
施法者的行动在这冒头即死的可怕威慑下彻底歇火，他们是情感淡泊的施法者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恐惧死亡。那种完全无法回避的强力攻击，他们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尝试。
尼采什将凌厉的眼神投向一名施法者。
「可以锁定袭击者的位置吗？」
「可……可以！但是……您绝对不想知道。」
「在哪里？！」
「之前您和三位领主进攻的那栋大楼，攻击者就在顶层。」
「你说什么？！」
下属的话令尼采什几乎说不出话来。照他的下属所说，敌人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三公里，以他对枪支的了解，狙击者不可能距离如此之远还能每次都准确命中目标。
——混账！他们怎么可能制造出这种武器的？！
看到那些被打成两截的尸体，尼采什内心产生阵阵寒意。也难怪他的脸色会如此难看，像这种武器不需太多，只要有个几十杆就会对施法者形成巨大的威胁。
必须将这个对手解决掉！
不想迎接失败，尼采什知道自己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他将指挥权交给迪南多，自己则出发前往寻找黑夜下的狙击手。
他的应对引起了塞维娅的目光，她侧过目光着对赵子夜提醒：「是对方的指挥官，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把握好时机。」
赵子夜点点头，目光在月色下追踪对方活动轨迹。以施法者而言，这一次追踪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合格的。若不是塞维娅在一旁协助，赵子夜恐怕早就已经失去了目标。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找到太好的时机。他使用的武器射出的子弹确实可以达到八马赫的飞行速度，但对方给他的反应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他完成瞄准扣下扳机这一连贯动作。
「塞维娅，敌人没有暴露任何破绽。」
「嗯，我看着呢。子夜，要不要试下无视野盲狙呢？」
「无视野盲狙？」
塞维娅点点头。
「这件武器可以将子弹速度加速到十二马赫以上，那些普通砖墙起不了太大防护效果，只要击中了，一样可以杀死目标。」
赵子夜认同塞维娅这个说法。不过他无法预测对方在墙后的位置，更别提准确命中对方身上要害。
「塞维娅，我现在可办不到那种事，别为难我啊。」
「我并没有为难你。是你没有察觉到正确的方法。」
听到这样的话，赵子夜感到无奈——就算塞维娅这么说，他也想不出奏效的方法。无奈的叹了口气——「塞维娅，这种关键时刻卖关子的习惯要改一改。」
「我会注意的。现在说一下规律，对方在掩体后面行走的速度一直恒定，稍微推算一下就可以获得目标的位置。」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处理起来并不容易。赵子夜注意力此刻全都用于追踪敌人，直到对方逼近到约七百米位置，他这才锁定目标。
板机再一次扣动，飞行速度达到八马赫的弹头瞬间就抵达目标位置。墙体毫无疑问被子弹贯穿，至于墙后的敌人究竟如何，赵子夜也不太敢肯定。
「塞维娅，有击中敌人吗？」
「有的哦，不过伤情需要亲眼确认才能肯定。」
而另一边，肩膀被击碎的尼采什直接被击倒在地上。在发出一个闷哼的动静就立即忍着疼痛滚到一侧。
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被击中？尼采什目光在四周寻找可能是使魔、魔偶的生物或者物体摆设。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对方究竟是利用何种手段击中，他一点也不清楚。
虽说对方没有再一次进攻，但他的伤势却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疗的地步。臂膀连同肩胛骨被弹头贯穿撕裂，肺部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好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虽说身为施法者，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遇到这种问题，并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等到真遇到这种时刻，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不想死，他的思维被这样的想法支配着。
那么，让他这么执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想抵达魔道终点这种魔法师都有的夙愿？这当然有很大影响，既然生为魔法师，当然会以到达魔道终点为目标。但他真的是基于这个愿望走到这一步吗？
很明显，这并不是全部。
当时，第七稽查机关找上以挫败异端审判所阴谋并让其付出惨痛代价出名的他，就是以家族延续作为条件。以尼采什来说，刚好可以延续希望的委托非常合适他。
不行啊，至少在给她希望之前，自己不能倒在这里。
……关于女儿的记忆渐渐浮现。
她毫无疑问是千年以来，家族最为杰出的魔道继承人。若是生在大气以太没有衰退的年代，成为『王冠』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虽说至今仍然时常觉得可惜，但也不是只有他们家遇到这种问题，尼采什也不是总是抱怨。
但就在这个瞬间，现实告诉他，一族想要延续魔道的梦想断绝了。
认真说起来，走到资质限制尽头的他自己是无所谓，但那个孩子不一样，就这样剥夺她的未来未免太过残忍。在这个瞬间，尼采什想起自己为何会离开故土到中土来。
他必须优先思考让那个孩子成长起来的方法。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尼采什开始紧急处理身上的伤口。手臂与身体就只剩下一层皮的联系，那就直接截断使用魔法保存下来，若是有机会，还是可以重新缝合到身体上。
至于脏器出血，这个就只能使用冻气将其进行冷冻。整个紧急处理的过程，时间仅用了不到两分半钟，虽说粗糙了一点，但保证行动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话说回来，对方也该过来确认情况了吧。
尽管在处理身上伤口，尼采什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但又等了一小会，他仍然没有等到搜寻对手的搜寻。
——是对方放弃了？
怎么想都觉得着不可能，也就是说，那个人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
正当这样想着的时候，数十枚巨大的炮弹就落在他所在的这条新建无人入住的街区。在一瞬间，爆炸的冲击就掩盖了一切声音。
脑海中有过一瞬空白。身为施法者，尼采什无法理解对手这种攻击方式，就只能竭尽全力躲藏抵抗强大的冲击。
整个炮击过程持续了三十秒，炮击范围内所有建筑都已经成为废墟。但他还活着，或者说，就只是活着。
为了抵抗那样的冲击，他用尽了一切手段进行抵挡，但防护术式的防护强度终究存在极限，在那七百公斤炮弹面前，他的防护毫无疑问被击破击穿了。
面对那搜寻而来的士兵，尼采什早已无计可施。对方的策略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要说失误，确实是他自己的失误。分明见过那些火炮的威力，分明知晓对方知道他在这里，却仍然在这里逗留，一切都要归咎于他自己。
尽管如此，心中还是对狙击他的那个人产生痛恨。若不是对方，他必然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但对他来说，事到如今也不必在意这种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