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羽带着允狄与墨白沿着院子四周的回廊,向后院拱门走去。
院子四周的白玉墙面垂满了翠绿的藤条,回廊正中是一个数十丈大的方形水池,池底怪石嵯峨,像是天然形成。
池水碧绿,水草悠悠,内有游鱼无数,有金鳞的天剑,有赤鳍的渊冬,还有许多允狄与墨白没见过的品类。
池子正中是一座孤岛,岛上建着一座檐牙错落的小院,精致典雅,有四条小桥通向四面的回廊。
一路所见,雕梁画栋,让允狄与墨白叹为观止。
穿过了拱门后,又是一进院落,山水的布置又和前院大不相同,如此,他们跟着拓跋羽一直走到第五进院子时,才停下脚步。
第五进院子里已经没有通往后院的拱门,应该是最后一进,拓跋羽有几分歉然地道:“昨儿个哥哥来找我,仓促之间,只能在这里给你们找个临时住处,你们先将就一下,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几个仆役,有什么事指使他们去做,倒也方便。”
允狄无所谓地道:“有劳教习,实不敢当,我们本就是人质,不敢奢望,这里很好了。”
墨白也忙道:“多谢拓跋教习关照。”
拓跋羽轻轻一笑,道:“虽然你们来自小城,却比有些王子皇孙明事理!”
语声一顿,美目若有所思,轻轻一叹,又道:“明日一早,你们便和皇孙们一起读书,晌午学义理,午后修习练气术和巫术,中间休息一个时辰,吃饭和午休,听明白了?”
允狄听了不由奇道:“练气术和巫术一起修习?”
墨白也极为诧异地盯着拓跋羽。
拓跋羽似乎早料到他们有此一问,道:“不错!我知道你们若水一代城主一脉多练气,巫祝一脉多练巫,互不相干,但是我大夏早就将练气术与巫术糅合到一起修炼,虽然依然有所侧重,但是界限也只存在于练气师和巫师以下的阶段,之后修炼到大师级别,练气与巫术早互为表里,不分彼此了。”
允狄和墨白面面相觑,这个全新的修炼系统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修炼的认识,一直以来,他们以为练气和巫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毫不相干。
他们修炼的方法也只是亦步亦趋,长辈教什么就是什么,很少去思考为什么,此刻听到大夏竟能将二者融合,不由心神震骇,超过连日以来的经历所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仿佛有一道天光,刺破了遮盖在他们头顶的幕布,发出碎裂的声响,他们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但觉天地之间似乎变了些颜色,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观感和认识似乎再也回不到古桑的时候。
拓跋羽看到愣神的二人,道:“好了,早些收拾安顿吧,明日晨光初露,你们便要赶去刚刚经过的广场,周夫子会在那里教授你们早课,记住了,不准迟到,东边开着门的两间侧房就是你们的住处。”
拓跋羽言罢转身离开,允狄与墨白相对无言,若在古桑时,他们早已玩闹开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不得不先学会适应这里的环境。
日来经历的事情,皇族子弟的排斥,让他们感到不快,但是他们又不得不面对。
墨白明显有几分颓色,而允狄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古桑,墨白也不再拘束于墨守给他定的规矩,遂转身离开,向房间走去。
允狄似乎感觉到了墨白的异样,道:“墨白,来!咱们切磋一下!让你看看我刚练成的剑气!”
墨白停下脚步,忽忽不乐地道:“你总输给我,我才不要跟你练呢,我要和拓跋教习学更高阶的巫术,超过我爷爷,成为真正的巫师!将来还要成为大师!让欺负我的人好看!”
允狄在墨白身后默默地听着,他慢慢觉得,墨白的所思所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允狄独自留在院子里踱步,这个院子虽然略显破旧,但依然不失气派,宽阔的院落里绿竹飒飒,还有一条溪水蜿蜒而过,虽然绿竹的叶子有些枯黄,无人打理,却暗合了允狄此时沉寂的心境。
曲径漫步,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允狄走到了通向前院的拱门处,前院传来的嬉闹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循着声音看向前院。
只见几个华服少男少女蹦蹦跳跳地拥进了第四进院子。
允狄从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粉脸嘟嘟的小姑娘,允狄初来乍到,不愿多生是非,正待退回院子里,不料却与身后匆匆走出的一个仆役撞了个满怀。
“哗啦”一阵杯盘跌落碎裂的声音,菜肴和酒水洒了一地,香气立刻四散开来。
“呦呵,哪个不长眼的小奴才,这可是给皇子公主们的晚饭,不想活了!”不由分说,向允狄腰间踹了一脚。
这一脚,正好踹到允狄后腰,允狄跌跌撞撞地一脚被踢到了前院,几个踉跄后,允狄靠着扎实的基本功,才勉强站住,没有跌倒。
允狄双目一凝,眯眼看向身后的那名仆役,只见那仆役五短身材,穿着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裤,白白胖胖地圆脸,颌下无须。
这些动静早已传到那几个踏进院子里的皇子王孙那里,这热闹不来凑凑可不符合他们的性子。
那白胖仆役迎上允狄眼缝中透出的冷光,浑身不觉打一个冷颤,清醒了几分,上下打量了允狄几眼,他看允狄一身打扮虽也不俗,但绝不是皇族子弟,胆子不由又放开了几分,嚷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可是皇子们住的院子,还不快滚出去!”
这时,那几个皇子王孙已经闻声赶来,允狄默不作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知道,等待他的或许又是一顿无尽的嘲讽。
“不长眼的狗奴才,这里还轮不到你撒野!”
一声暴喝从赶来的人群中响起,一个个子瘦高的少年快行几步,越过允狄,飞脚踢向那胖仆役。
仆役圆滚的身子登时被踹翻在地,酒水菜汤粘了一身。
那仆役滚了几圈后,连忙爬伏在地上,口中哀嚎道:“王子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贵人,小的该死!”
“哼!确实该挖了你的狗眼!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叫人来呀?”
那仆役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目中透出深深的恐惧,跪在地上,急忙向前爬上几步,磕头如捣蒜,哀求道:“王子恕罪呀,小的改了,小的狗眼被油蒙住了,一时冒犯了这位主子,王子大恩大量,绕了小的贱命吧!”
那瘦高少年转而看向允狄,道:“少城主,你说怎么惩治这狗东西?”
允狄微微一笑,道:“他从哪里来,就让他滚回那里去好了,至于他的命,没什么稀罕。”
那瘦高少年哈哈一笑,笑的极为开心,道:“好主意,绝妙!”,言罢转头向那仆役道:“狗东西,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从这里开始滚,滚到山下去吧,今后就不要上山了!”
那仆役闻言大喜,忙向允狄磕头道:“谢王子殿下开恩,谢少城主救命之恩!我这就滚,这就滚!”
圆胖的仆役连忙趴滚在地上,就似个肉球儿似的,向前院滚去了,惹得一群少年男女哈哈大笑,他们看向允狄的目光,不知为何却少了几分敌意。
那高瘦少年拍了拍允狄肩膀道:“你心太软!不过,我喜欢!”
一旁那个粉脸小姑娘嘟起嘴,不满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帮这个什么土桑的小子,我不喜欢!”
“好妹妹,哥哥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不喜欢呢,你要是不喜欢,哥哥可也不喜欢你了呢!”那高瘦少年嬉笑道。
那女童对这少年似乎极为顺从,小嘴一噘,低头闷声道:“好吧!便宜他了!”
那瘦高少年笑着看向允狄,爽快地道:“我叫拓跋长野,这是我妹妹拓跋长庆,我爹爹是大夏靖南王!”
允狄微笑道:“多谢王子,公主!”
拓跋长野一摆手,道:“允狄,这些虚礼规矩我不喜欢,今后叫我长野,叫我妹妹长庆就行了,什么王子,公主,听着耳朵疼!”
允狄闻言一喜,他极喜欢拓跋长野这直爽的性子,道:“如此,甚好!”
拓跋长野笑道:“这就对了,你们快去,回厨房再准备些饭菜来!我要为允狄兄弟接风!”
后院那些闻声赶来的仆役听了拓跋长野的话,急忙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