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怎么可以发声?”我的脸几乎贴在了砖孔上,紧盯着打字机。
“文字、音乐同为人之情绪表达,音能成文,文亦可化音。音符可用笔墨写出,文字当然也可用声音描述。”他仍是眼皮不抬。
“可是文字怎么可以发声?”我急切的想搞明白这个问题。
“阁下刚才难道没有见到吗?”
“见到什么?”
“文字不是正在发声吗?”
“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乐声能让人心生悲喜,文字也可让人欢笑哭泣。不同之类为何能获同等效力?”他顿了一顿,“究其根源,万物本质一同。明了其道,相互转换自然也非难事。”
我仍是不明就里,但却若有所悟。我盯着那台打字机,它深深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也因为房间里确实也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它的上面甚至都没有一张纸。……,对呀!
“您的打字机上为什么没有纸?!”我再次把脸贴近了砖孔,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为什么要有纸?”他照旧头也不抬。
“没有纸,您的文章写在哪里?怎么留下?”
“写过就写过了,何必要留下?”
“可……,不留下为什么要写呢?”
“写,只是一种情感抒发,既已抒发,便已功成,既已功成,其他便为多余网杂。唉……,本想与人探讨内涵文理,怎奈人只注重外形皮毛。唉……,泥沙俱下汇浊世,浊世果真尽俗流。唉……。”
他连连叹气,似是寡欢郁郁,难觅知音。而他的话又让我自觉惭愧,我竟然只关注打字机怎么可以发声,文章为什么空无一字……。但这些又的确神奇。
“化音兄不也随泥沙俱下,与浊世同流了吗?”
谷难见突然发声,声音带着丝丝气流从我耳旁拂过,穿过砖孔,徐徐飘进隔壁房间。
“竟是越山兄?!”此人语气似颇惊讶,随即又冷冷的道,“连越山兄都已随波逐流,我又岂能脱俗?”两人显然又是旧识。
“既生于俗世,即为俗人,何必要脱去凡履俗衣?”
打字机又是一阵噼噼啪啪,所传乐声尽是孤寂。“虽生于俗世,却又难同于俗流,越山兄当知其中困顿。”化音的一字一句又投将过来。
“既于一方困顿,实因固守不放。江河本就水草泥沙,何必为一泓无常之清而挣扎,不如顺流而下。”谷难见的片片言语又飘将过去,过后一片沉寂。
蓦地,一片狂暴音浪陡然而起,如狂浪怒涛直扑而来!我措不及防,被惊得急急倒退,直到后背撞墙再无退处。
眼见得那面隔墙一道道、一条条裂纹爆裂纵横,摧动摇晃!我已头脑空白不知所措!
又一波音浪疾劲涌起,如破城重槌,势猛力沉,隔墙轰然坍倒,尘灰弥起……。
两屋再无隔阂,化音与谷难见仍各守原位各自端坐。
“化音兄功力较之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谷难见先行发话。
“文章!文……!”化音语气颇不耐烦。
“文中段落起转自然,造句流畅,节奏明晰,抑扬得当。情感宣述更是丰沛勃发。化音兄行文功力早已较当年精进飞跃,料来若无经年历练万不可得。”谷难见未等化音话落,一串妙评适时接上,不奉不违,不急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