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林外,大树的影子开始拉长。
雨势磅礴,歪牙不安地围着地上的风逸徘徊,时而脑袋身躯用力摆动甩去身上的雨水。
不远处,馋犽匍匐在地任由大雨拍打,时不时地往风逸这边偷瞄一眼。
凉风吹过,双唇泛白的叶梓馨打起冷颤,全身湿透的她看上去有些虚弱。她将十根笔直细长的手指并拢遮在风逸脸上,又弓着身子尽量为他挡雨。
她正为如何尽快把风逸送往无尘山庄而着急。申时将过,天黑前若走不出森林恐怕会有危险。
风逸哥哥似乎伤得不轻,要赶紧把他送到无尘山庄,让两位掌门为他医治才行。叶梓馨心急如焚。
她把手伸到风逸颈后,感到一阵烫,使劲扶着风逸倚在自己怀中,又用手背探其额头。
“不好!发烧了。”
眼看风逸面无血色,虚弱至极。元修初阶的叶梓馨急忙聚元气二层于双掌,欲将元气注入其体内治伤。
但因他魂元重损,且未突破至元修阶段,故魂元无法纳气。以至于注入其体内的元气悉数反斥而出。
叶梓馨不知如何是好。她急忙将风逸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试图背起他。奈何四尺六寸的瘦弱身板缺欠力气,正欲背起时因力不足而双双卧倒。
望着毫无知觉的他,泪水夺眶而出。吃力地爬起,失控地拍打风逸的脸,梨花带雨道:“风逸哥哥!你醒醒!不准你有事……醒醒吧……”
正当束手无策时,歪牙突然警惕地吠了两声,原来馋犽正在慢慢走来。它靠近风逸,用嘴巴轻拱其的手臂。
“走开……你要干嘛?”叶梓馨试图驱赶,从地上捡起一颗颗石子向馋犽砸去。
馋犽躲避不及被砸得一闪一缩,哼哼哀嚎。
眨眼间,风逸的一只手已被馋犽托向它两个脑袋之间,其中一个脑袋张嘴咬住裹着风逸的白色羽毛使劲向上拖拽。羽毛颇为坚韧,尽管用力扯拽却无丝毫破损。
很快,他半个身子已被拽上异兽的后背。
叶梓馨睁大了眼,惊讶地问:“你是想救他?”
馋犽闻言,竟通晓人性般地连连点头,嘴里哼哼地回应。
她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希望,急忙上前帮忙,使尽浑身气力将风逸托上了馋犽后背。
“馋犽,我们得尽快回无尘山庄……给,给……风逸哥哥,医治……”话音刚落,叶梓馨只觉天旋地转。似乎已撑到了极限。
馋犽用嘴轻扯她的袖子,两个脑袋不时往后仰去,嘴里发着声响,示意她上到其后背来。
身形肥硕四肢有劲的馋犽,驮着风逸和叶梓馨一路前行似乎并不觉吃力。歪牙跟在旁边,不时警惕地张望。
暴雨倾盆,天色逐渐暗下,天边只剩一抹淡淡的艳红。
她骑在馋犽背上指引方向。此刻倦意持续袭来,不经意间身子已伏在异兽背上。
眼前渐显朦胧,眼皮一点点下盖,直至合上了双目。
……
仙露城,古阳村郊外。
位于沁淙山腰的无尘山庄临渊而筑。
天空野鹤高飞,落在了数里外幽静山林中的河旁信步悠哉。此河通至山脚下游,与城中长乐河相接。清澈水中时而三两鱼儿结伴游过。
大雨持续下了三天才放晴。河边聚着三个身着蓝衣的无尘山庄弟子。
两位十六岁的少年,一胖一瘦;二人身后立着位四尺九寸,身材高挑的姑娘,皮肤白皙,芳龄十四。
胖少年五尺三寸的身高,一百八十余斤的体重,名叫张猛。他蹲在河边一手托腮,懒懒地道:“快四天了,他俩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张猛,你这乌鸦嘴尽说不吉利的话。”小姑娘责备道。她叫牧彤,有一双眼角微扬的漂亮眼睛。此刻目光下移,使劲白了张猛一眼。
“今天一早,咱无尘山庄的同门与云游阁的师兄师姐们已前去找寻,似乎仍无消息。”张猛道。
“真叫人着急,”牧彤看向坐在河边的瘦少年,问,“哥哥,你说他们究竟去哪了?”
瘦少年叫牧岩,约五尺一寸高,脸庞白净,棱角分明,英气逼人,颈上戴着个朱红色小葫芦。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扁状石片,曲臂以蛮劲掷出石片。那石片便在水中如蜻蜓点水般向前跳跃了四、五下才沉入河里,水中受惊的鱼顿时纷纷游开。
“牧彤、张猛,你们可否安静些?”牧岩扬起两道浓眉,一双深邃的眼看向二人。
牧彤的樱桃小嘴微微噘起,向哥哥表示不满。
再看向张猛,只见他那下巴不太明显的圆脸上被溅得一脸水。逐起身从怀里取出干净的布抹脸。眼皮有些抬不起的惺忪睡眼回看牧彤,耸了耸肩。
“风逸这小子向来随性而行,倒是无需替他担心。可叶子不是一个没有交代的人。”
说完,他左手持佩剑站起身来,右手拂去溅在身上的水滴。
张猛抹完脸上的水,见履上沾了灰便又蹲下来认真擦拭。旁边的牧彤有些忍无可忍地调侃起来,笑话他比女孩子还讲究。
昨日掌门让张猛、牧彤下山前往风逸和叶梓馨家中询问情况。
当时叶梓馨家中无人于是他们向邻居打听,才知其叶伯伯出办事已是几天未有归家。
至于风逸那边也是一样,这些天来其家人并未见其回过家。风叔叔知晓了情况后已是第一时间出门寻找。风翎告知大约三日前,天刚蒙蒙亮,睡眠朦胧中年隐约听到歪牙叫唤得厉害,待她更衣出门查看时已不见歪牙踪影,当时她便猜想会否是风逸又把歪牙给带出门了。
牧彤脸上写满担忧,紧攥短弓置于胸前不停捏着,掌心出汗湿了弓臂。
“没想到贵派门规如此松散啊,呵呵!这二人怕不是到哪厮混去了?”身后传来一把阴阳怪气的男声,带着浓重的煦雪国口音。
“白晋师兄。”
张猛和牧彤隐约有几分不悦。转身对身后一脸阴险的灰衣男子称呼到。
这死白晋,总爱欺负人,叶梓馨不会是因为这样才不来山庄的吧?若是如此,我定不饶过他,牧彤很是气恼。
来自煦雪国云游阁的白晋,年约十九岁,脸庞瘦削,颧骨凸起。倚仗着父亲与煦雪国冬凌城城主是亲堂关系,时常目中无人。
牧岩依旧面向河流而立,并未理会身后的男子。
“牧岩,师兄来了你也不打声招呼?莫非苍临国的小孩都是如此欠缺礼仪?”白晋嘲讽道。他面带微笑走向前去,与略矮自己两寸的牧岩并排而立。
白晋揶揄的言辞令张猛和牧彤觉得刺耳。
这时牧岩慢慢弯下身子拾起一块石片猛地砸向河中,登时溅得白晋满身是水。
“混蛋!胆子不小,竟敢这般戏弄?”白晋气急败坏。
牧岩回头看向白晋,一脸不屑地笑着道:“哦!白晋师兄!莫气,莫气。小弟一时手滑,还望师兄多包涵。”
“臭小子!今天非教训你不可!”白晋青筋暴起。
“那只好领教!”牧岩傲气地道。
牧彤和张猛急忙上前劝架,但牧岩和白晋已是剑拔弩张之势。二人横眉竖眼,拔剑相向。
只见白晋一个箭步持剑向牧岩胸前直刺过来,牧岩后撤一步,左手握剑横于胸前,右手两指抵在剑刃后侧。
锵——
这刺来一剑被牧岩精准格挡。岂料白晋突然握剑反收,鬼魅般横移两步,又快速探前,迅猛横挥长剑划出一道弧形,牧岩极力仰后避开,前襟仍被剑锋划破。
紧接着,白晋又是一剑猛地袭刺而来,牧岩迅速挥剑挡回,并剑锋自下而上挥剑劈去,打其一个措手不及。继而急步前跃,飞快地前刺数剑,手中之剑瞬间化出二三道剑影同时刺去,顷刻打得白晋连连后退,无力招架。
“好诶!”一旁观战的牧彤难掩激动,拍手叫好。正兴奋地想跟张猛说什么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奇怪,跑哪去了?她想。
剑影交错,白光闪动,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二人打得激烈,此时牧岩占了上风,白晋甚为狼狈。
但见白晋转攻为守,右手提剑后移,剑锋朝前,左掌靠近胸前剑柄末端,快速凝聚一股淡蓝元气覆于剑刃,飞快横挥数剑,其身旁竟瞬间出现几道若隐若现的淡蓝剑气环绕,当即破了牧岩的剑招。
这是云游剑诀第一式……牧岩鬓角滑下汗珠。
牧岩元修初阶元气七层;白晋元修初阶元气五层。修为上牧岩略微占优。
方才借着剑法上的优势,白晋以云游剑诀招式的变幻莫测而先发制人,致使牧岩一直处于被动。
牧岩虽对云游剑诀第一式已有了解,且习练了一段时间,但相较于已将云游剑诀习得熟练的白晋而言,仍是无法相比。
数道剑气迎面而来,牧岩躲避不及,以剑刃挡之竟被击退数尺。本想点到即止,这厮却丝毫不讲分寸,出招无半点收力,如此便无需留手了,他想。
忽然一道垂直剑气卷起沙石飞快斩向牧岩,其当即将剑锋朝下凝聚元气自下而上挥斩还以颜色。两道剑气碰撞相斥,气浪向四周飞散。
二人交手难分伯仲。当下若要分出输赢恐须比拼修为才有结果。
牧岩全神贯注凝聚元气于剑锋挥刺进击。在出招与拆挡间,其瞬息间敏锐地觉察了白晋的破绽,剑尖旋即来到白晋跟前。
借着修为上的微弱优势,牧岩施放数道剑气直刺向白晋,但剑气并未将他伤及,只在灰衣上留下数道口子。
牧岩最后一剑收了力,剑锋便停在白晋脖颈前毫厘之间。
白晋惊得咽了口唾,额前滑下冷汗,但眼神却写满不服。可恶,这臭小子何以能将我逼到此地步,他想。
“牧岩,住手。私下打斗,成何体统?”一声苍老的嗓音喝道。
从无尘山庄并肩走来两位古稀之年的老者,身后跟着二三十名弟子。以山庄蓝衣弟子居多,云游阁灰衣弟子不过寥寥。
开口的青袍老者正气浩然,面容清秀,霜华满鬓,两道白眉垂至颧骨。
“爷爷……”
“师伯……”
牧岩、白晋等人恭敬地向两位老者欠身说道。
爷爷与师伯怎会突然到这来呢?牧彤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