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寄安睁开眼,早晨的阳光照进屋子,窗外有鸟儿在唧啾。
“醒了?”陈染的声音从头顶飘过,章寄安抬起头,发现自己身上穿了套干干净净的白色中衣。
“你的衣服太脏,我已经洗了。”陈染说。
章寄安猛地坐起身:“你给我换的衣服?”
陈染收拾着屋子,不说话。
章寄安下意识地掀开衣领看了看,虽然他与陈染从小相识,但他从来没有主动让陈染见过脱光衣服的自己。
昨晚昏死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但陈染如狼似虎的架势让章寄安依旧记忆尤深,既然连内裤都被换了条新的,那???
“我昨晚没在这儿睡。”陈染侧过头,狠狠白了章寄安一眼,仿佛已经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章寄安大大松了口气,突然,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钻进他的脑袋。
自己身上新换的男士内裤是从哪儿来的?
“这十年......”章寄安尽量让自己显得语气自然些,“你是怎么过的?”
“就这么过的呗。”陈染将一套短打叠好,接着开始叠裙子。
“就没有想过......嗯......”章寄安斟酌字句。
“想过,所以我早早的把自己嫁了。”陈染淡淡道。
章寄安瞬间觉得五雷轰顶。
“......嫁给谁了?”
“嫁给自己了。”
章寄安的全身脏器在短短十秒之内犹如坐了一次超级过山车。
“内衣是从师父那儿借的。”陈染说着,倒了杯清茶递给章寄安。
她口中的师父便是章寄安的师父刘尚清,章寄安自小便和陈染同时拜在刘尚清的门下,二人小时候为了争夺谁是师兄谁是师姐,可没少斗了嘴皮子。
章寄安彻底松了口气,将清茶一饮而尽。
陈染走上去,将一件青色的交领袍服扔给章寄安:“穿上。”
“有T恤吗?”章寄安离开武岳派多年,早就不习惯武岳派古风而又繁琐的服装风格了。
“有,但今天只能穿这件。”陈染说。
“为什么?”
“正午的时候,掌门人会在武岳峰为你办接风宴,所有人都得穿得规规矩矩才行。”
“接风宴??”
章寄安的心沉了一下,他这次本想静悄悄来,然后静悄悄走,无意见太多的门派的人,掌门人为什么非得大动干戈地办什么接风宴??
“怎么?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办法啊。”陈染收拾完屋子,坐在床边认真地望着章寄安,“武岳派的未来掌门人回来了,总得让新来的弟子们认识认识吧?况且掌门人还要借这个机会,正式宣布你的继任人身份。”
章寄安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被掌门人骗回来的。”章寄安说,“我从来没想过做什么掌门,等过两天,我就会回尼日利亚,我的拍摄工作还剩下一半没有完成。”
陈染将脸慢慢凑到章寄安跟前:“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再一次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
这句话对章寄安来说犹如炸弹一般,将他深藏在内心多年的愧疚和负罪感炸得漫天飞舞。
“我不会再扔下你,跟我去尼日利亚吧。”
“不。”陈染说,“我在这儿挺好的。”
章寄安沉默了,他无法接着对陈染说出任何带有个人情绪的话,比如“可是我在这里不开心”或者“你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毕竟当年不告而别的时候,章寄安可没考虑过陈染的感受。
可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将“未来掌门人”的位置接到手中,在这泰和山上呆一辈子,章寄安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千千万万个憋屈。说得难听点,周施达凭着一条短信硬把章寄安骗回来,然后将他扣住不让走了,这和把良家妇女拐卖到山上做压寨夫人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问过当事人的想法吗?
顾及当事人的感受了吗??
章寄安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头,不行,陈染给的袍服不能穿,周施达的接风宴更不能去,如果想走,最好现在马上就走。
章寄安赶紧下床穿好鞋,一把抓住陈染的手腕就往屋外走。
“哎哎哎,干什么?”陈染挣脱开,“袍服还没穿呢,你急什么?”
“跟我去尼日利亚。”章寄安说。
“想什么呢?”陈染毫不客气地拍了下章寄安的脑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尼日利亚。”
“可我在那儿还有一半的拍摄工作没有......”
“可你在这里有更重要的事啊。”
章寄安气得直咬牙,此时此刻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极了被拐卖的“良家妇男”。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有着太多你从来没有见过的精彩。”章寄安苦口婆心,“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陈染摇头。
“还记得小时候吗?”诱惑不成,章寄安又开始回忆杀,“小时候,掌门人允许我去山外头的学校读书,却只让你在山中上私塾,你难过极了,在掌门人的宅前站了许久,哭着求他也送你去山外上学,掌门却说‘女孩子家家的,在家读两年私塾满可以’,彻底打碎了你的梦。从小到大你都没走出这座山,这难道不是你心中的遗憾吗?”
陈染歪着头想了想,道:“那只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也没觉得什么遗憾,反倒是你,掌门人在你走后,曾不止一次提到后悔把你送去山外的学校读书,把你送出去,本是想让你开拓视野,谁成想却开拓成了一个不着家的疯小子。”
“你......”章寄安一时间无语凝噎,他骂也不是,喊也不是,眼前这个天仙般的可人儿,居然长着九头牛都拉不过来的钢筋脑子!
“不如这样。”章寄安说,“你先试着跟我走,试着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到时觉得不喜欢,我再把你送回来,回来后我就留下陪你过一辈子,行不行?”
章寄安这话前半句是缓兵之计,后半句纯属瞎胡扯淡。
陈染歪着脑袋盯着章寄安良久,摇摇头:“不同意。”
章寄安把心一横,想着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他并拢双指,迅速点向陈染的风府穴,打算把她点晕后直接抱起人跑路。
没想到陈染反应极快,章寄安的指尖刚刚伸到眼前,她便快速伸手挡住,同时一掌打向章寄安的左肋。
章寄安连忙伸手格挡,谁知陈染这一掌竟用上了内力!章寄安被内力推到墙角,他连忙站定运气,打算调动自身内力进行反制,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无论他如何运气,身体都没有半点反应,腹部处竟还有些隐隐作痛!
坏事了。
章寄安倍感不妙,不打算再与陈染纠缠下去,闷头冲向房门就要走人。陈染见状连忙拦路,情急之下一掌重重打在章寄安胸口,章寄安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竟然没了站起身的力气。
“你......”章寄安吃力地撑起身子,“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陈染泪眼婆娑,满心的委屈和怨恨:“是!是又如何!掌门人早就料到你会再次跑掉,所以嘱咐我备好这药,以防万一!瞧瞧你刚才的样子,那么拼了命的想要离开,果然心里还是没有我的,我真悔不当初,为什么只在你的茶水里下了销阳散,而没给你下砒霜!真该毒死你,毒死你个负心汉,你死了我就真的开心了!”
说罢,陈染坐在椅子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陈染这一哭,章寄安彻底没了辙。他在心里头暗暗地骂自己,伤她的心是万万不能的事,自己怎么如此冲动,做出幼稚任性的行为!就算不想当掌门,去和掌门人讲明了就好,自己不想当,掌门人还能五花大绑逼着自己去当不成?就算真的要走,也要和派中的人们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吃顿饭再走,这样做贼似的偷偷来,做贼似的偷偷走,是不是男人?
章寄安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小染,把解药给我吧,我去赴那接风宴。”
陈染抽噎着问道:“当真?”
“当真。”
陈染这才开心起来,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进一杯清茶之中。陈染端着茶杯,走到章寄安跟前。
章寄安此刻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茶水刚刚喂到章寄安的嘴边,陈染又缩回了手:“等等,我有个问题。”
“你说。”
“在你走南闯北的这十年间,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章寄安愣住了。十年的时光,女朋友肯定有过,去伊朗拍摄时遇到一个,去法国拍摄时遇到一个,去古巴拍摄时也遇到一个,可这怎么跟陈染说啊,万一她生起气来,把解药给扔了......这销阳散专封七经八脉,若是服下的时间长了,断经绝脉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
“到底有没有过??”
“有过......一个。”章寄安含含糊糊,“伊朗女孩,仅仅是一夜的缘分。”
陈染狠狠点在章寄安的穴位上逼他张开嘴,将茶水一股脑灌进他嘴里。章寄安被茶水呛得不轻,痛苦地咳嗽起来。
“除了你,我一个都没有。”陈染说罢,咣当将茶杯放在桌案上,气呼呼地出门了。
接风宴设在武岳峰的智慈台,这是一片约摸有五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广场,逢年过节的宴会,门派佳人的喜酒,平日中宴请宾客、以武会友、切磋技艺都会来这个地方进行。
交领的袍服穿在身上的感觉无比别扭,章寄安一路摆弄着领口赶到宴会现场。
没想到大家早就到了,看见章寄安便纷纷站立起来,向他抱拳。将近千人啊,章寄安被这阵势搞得浑身不自在,但也硬逼着自己挂上了从容不迫的笑容,向大家抱拳回敬。
广场中还有个小高台,小高台上摆设着主桌,围桌坐了十个人,掌门人周施达站起身向章寄安招手。
章寄安走上来,将围桌坐着的人环顾了一圈,头皮登时麻了起来。
当年将他挤兑走的孔凡炽长老和连月末长老赫然在列。
除他二人之外,还有师父刘尚清长老,王久和长老,孔凡炽的儿子、首席弟子孔佑思,执事杜明儿,执事陈染,和章寄安关系不错的门内弟子李圆通,还有一位敞着领子、长相妖媚的女人。
章寄安暗暗皱了下眉头,心想这个女人是谁?穿得如此不得体,掌门人居然允许她坐了主桌。
“爱徒章寄安离开门派十年,今日终于回来了,老夫心里高兴,特设此宴为爱徒接风,更是趁此机会和大家聚上一聚。小寄安是自家孩子,所以大家都不必拘谨,尽管放开了吃喝。”待章寄安坐定,周施达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说道。
“好啊!哈哈哈!”孔凡炽也举起酒杯,呵呵笑着说道,“我这辈子就爱喝酒,今天只求掌门人能把酒水给管够,别的都是其次!”
“哈哈哈哈哈!”周施达大笑几声,和孔凡炽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章寄安连忙站起身为周施达斟酒,然后将酒壶伸到孔凡炽跟前,准备为他斟上。
“哟,快坐下,倒酒这事儿我自己来就成了。”孔凡炽迅速从章寄安手中拿过酒壶,笑呵呵地给自己满上。
“寄安哥,你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追你的节目!”孔佑思兴致勃勃地对章寄安说,“真羡慕你的生活啊,有那么几年,我都想收拾收拾行李去找你当助理呢!”
孔凡炽瞪了孔佑思一眼,但孔佑思并没有注意,反倒是让旁边的陈染看在了眼里。
“佑思?十年过去了,你变样了。”章寄安感叹,“当年戴眼镜的高中生,现在出落得一表人才。”
“你走那年我刚好十八,后来听父亲的建议考上一所二本院校读了工商管理专业。”孔佑思说,“毕业后我想找家公司试试,可是父亲要我回门派中来,所以我就回来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机会出去看看。”
“看什么,当今这世道钱不好挣,那山外头的人生活压力大着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来。”孔凡炽说。
“可是寄安哥就混得很好啊。”孔佑思反驳自己的父亲,“节目拍得那么好,收入一定也非常可观吧?”
章寄安笑笑,不置可否。孔凡炽被自己儿子噎得哑口无言,酒还没喝多少呢,脸就开始变色了。
杜明儿夹着一片五花肉,大睁着眼睛说道:“很早之前我就想过,小寄安知名度那么高,肯定赚了不少钱,要我说,存款至少也得百万以上。”
百万以上?姐,这事儿您可能估计错了,按目前来算的话,亿都是有的了......
章寄安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百万以上?哎哟,哎哟......”一直乐乐呵呵的王久和长老听了杜明儿的话,惊得直撮牙花,“老夫在这山上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小寄安,你真是大有出息了!老夫为你骄傲得很呐!”
众人大笑,只有刘尚清和孔凡炽默不作声。
“刘老头儿,看看你的亲传徒弟,多出息啊,你怎么不跟着高兴高兴。”王久和用胳膊肘顶了顶刘尚清,“一天到晚的拉着一张驴脸,多没意思!徒弟这次回来,是拿着大把的钱孝敬你来了,你还不开心?真没见过你这么怪的老头儿。”
刘尚清动了动胡须,硬撅撅地说道:“我不稀罕他的钱,只要他别再不打招呼偷偷跑了,就比什么都强!”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李圆通笑得满脸通红,大喊大叫:“章哥哥,你瞧瞧,刘长老的气还没消呢,你这做徒弟的不知道表示表示?”
章寄安连忙端着酒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刘尚清说道:“师父,徒儿当年没有顾及大家的感受,更没有顾及您的感受,固执任性,一走了之,徒儿为当年的不懂事道歉,徒儿敬您一杯。”
说罢,章寄安仰头将酒干尽。
刘尚清点点头,也跟着把酒干了,师徒二人至此重归于好,往事再不提及。
“好!好!好!”李圆通向来爱起哄,他站起身使劲鼓掌,“真是太让人动容了,我都看哭了。”说罢,他竟真的低头抹掉了挂在眼角的两颗泪珠子。
章寄安坐定,无意间瞥见坐在斜对过从未张口说话的那个妖艳女人,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像是一头猎豹在欣赏猎物。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李书记,你这表现未免也太夸张了点。”一直没有作声的连月末长老突然幽幽地说道。
“我是个直人,没读过几年书,不像连长老您这种文化人。”李圆通笑呵呵地给自己满上酒,“所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从没藏着掖着过,您老可别介意啊?”
陈染听到李圆通这话差点没憋住笑,“从没藏着掖着过”,哈哈,这话说得,不正讽刺了连月末干什么都爱藏着掖着,专喜欢躲在孔凡炽身后搞事情嘛!李圆通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许多时候并不怎么顾及别人,也不知他说这话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总之听了让人大快人心。
许久没说话的孔凡炽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已经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知多少酒,中间连口菜都没有夹过。章寄安看在眼里,心想十年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自己刚刚回到门派,总不能一来便把关系搞僵,于是端起酒杯对孔凡炽说道:“孔叔,十年未见了,我这次回来,看见如今的佑思落落大方,一表人才,心里不禁觉得又惊又叹,佑思能够成才,多亏有个教导有方的父亲,寄安心里对您十分敬佩,这杯酒,寄安敬您。”
周施达见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臭小子,用得着对孔凡炽如此讨好恭敬吗?你以为你这样,孔凡炽就会领你的情??以前老夫都是怎么教诲你的?老夫教你做人不能妄自尊大,更不能妄自菲薄,不能交浅言深,更不能讳莫如深,想要亮亮堂堂地行走天地之间,就得做到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啊!
果然,章寄安的这番话并没有打动孔凡炽,章寄安想要与孔凡炽碰杯,没成想孔凡炽却故意将杯口放得低于了章寄安的一些。
要知道,只有晚辈和长辈碰杯的时候,才会将自己的杯口放得比长辈的杯口低。
章寄安愣了一下,也不敢喝这杯酒,只好将自己的杯口放得比孔凡炽的杯口又低了一些。
没想到孔凡炽不依不饶,又将自己的杯口放低下去。
章寄安举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转身也不是,僵在那里也不是,一时间,酒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连月末坐在孔凡炽的身后,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意。
“哎哎哎,你们俩干什么呢?比赛呢?”周施达及时打破僵局,“再这样下去菜都凉了,你们俩要喝就快点喝吧,如果一直这样,其余人都不好意思动筷子了不是?”
正兴致勃勃地在菜盘子之间扒拉来扒拉去的杜明儿听到这话,连忙放下了筷子。
“嘿嘿。”孔凡炽笑了,“周掌门,冤枉啊,我可没跟他比赛,我是这么想的,身为门派元老,我得给后辈们做个榜样,和小寄安碰杯,那可不似和寻常人等碰杯,必须严格按照门派的规矩来,你说是不是。”
武岳派曾有个规矩,无论年龄长幼,在宴席之上只要和掌门人碰杯,必须将杯口放得低于掌门人的一些,以示尊敬。其实这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规矩了,如果孔凡炽不提,谁还能想起这茬子事儿来?
孔凡炽明显在揶揄周施达,怪他不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孔佑思。
“哈哈,就知道孔长老对美酒向来是吹毛求疵。”周施达的脑筋转得奇快,“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孔长老怪我周某人没用好酒招待大家,所以拐着弯的在提醒我呢!来人,把这一桌酒,不,把宴会上所有的酒都换掉,统统换上老夫收藏的顶尖陈酿!”
此言一出,整个会场欢呼起来!欢呼声及时掩盖了尴尬的气氛,章寄安顺势默默将酒杯放回桌子,重新坐正。
孔凡炽也将酒杯放回桌子,心想这样也不错,这老周头平日最稀罕他那几十坛子的陈年老酿,这回可算能让他出出血了,自己还不得喝个痛快?
顶尖陈酿一抬过来,桌上的气氛便再次活跃了起来。章寄安将斟满陈酿的酒杯凑到鼻下闻了闻,心神不禁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嗯,果然是顶尖好酒,掌门人这回为了自己,可算下了血本了。
等再抬头,正巧与那妖艳女人四目相对。那女人见章寄安看向自己,也不回避,仍是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章寄安皱皱眉,又将目光看向陈染,这才发现陈染正面带怒意地看着自己,她这是在怪自己看别的女人了。
章寄安连忙夹了朵西蓝花放入陈染的碟子:“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陈染给了章寄安一个白眼,拿起筷子喜滋滋地开始吃那朵西蓝花。
酒过三巡,其余人还好,孔凡炽早已喝得东倒西歪。周施达瞄了他一眼,心想时机已到,于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周施达内力浑厚,他这一清嗓子,全场人都安静了下来。
“看大家喝得高兴,老夫正好有件事情想要宣布。”周施达说。
章寄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的座位挨着周施达,于是他悄悄揪住周施达的袖子,想要告诉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宣布,这件事能不能等等再说”,可谁知周施达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了。
“爱徒章寄安在外飘游十年,最终回来,也算了了老夫多年的一个心愿。”周施达说,“其实在十年之前,老夫就曾将章寄安定为武岳派下任掌门人,虽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如今都尘埃落定,所以老夫决定,还是由......”
啪啦——!
砰——!
大家被突然出现的巨响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原来是喝醉了的孔凡炽将一整坛酒摔碎在地上,美酒哗啦啦地流了一地,浓浓的酒香顿时弥漫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