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披星戴月,徒步行走在通往十二仙阁的路上。每走一步小心翼翼,像是在朝拜,又在为夜寒祈祷。
剑阁大考结束后,兵家道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风淡云轻,皓月高悬,耀眼的星辰折叠在草木浓密的亭台路径上,静怡而优雅。
十二仙阁!
那座比铸剑阁更为宏伟的殿堂,被月色镀上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砥砺仙阁的十二座山峰正是仙阁的基石,也是十二剑仙修炼成仙的道场。
十二仙阁不是禁地,但是很少有人会去冒犯。即便是大宗师也鲜有人去。
一是迫于剑仙的威严,不敢打扰剑仙们的清修。
二来是因为剑仙高不可攀,极具个性。即便是跪舔也得不到他们的真传,更别说让剑仙们倾囊相授了。
所以,一切只能看机缘。成功的捷径只有一条,就是不断强化自己,得到某位剑仙的青睐。
事实上这种概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比如云峰笑带着陈天河在力剑仙的仙堂外跪了大半天,终究无法踏过那道通往象征着重剑最高造诣的门槛。
云峰笑只能给陈天河不断的服用丹药,不停的消耗灵力为弟子维持生机。
谁也不知道师徒二人跪拜多久后才能打动那尊纵横阖闾、力破三山五岳的剑仙。
……
再比如,十二仙阁鬼剑仙的堂外,跃千愁跟他的弟子夜寒却拥有让云峰笑师徒二人羡慕不已的机缘。
他们见到了鬼剑仙,准确的说他们没有看到剑仙本尊,但是剑仙并没有拒绝他们。
跃千愁隔着仙堂跟鬼剑仙交流着,时而情绪激扬,时而寂寥沉默。
用跃千愁的话说,夜寒就是鬼剑仙的徒孙。徒孙性命垂危,师尊施以援手毫不过分!
可是鬼剑仙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动。
能够修炼到仙阶的剑道大能,已对天道颇有心得,更是对天意有了切身的感触。有时候不管救人还是杀人,都属于违拗天意。
通俗的说,违抗天意便是种下劫因;他日必遭天劫之反噬!
这绝非杞人忧天,事实上修为越高越有希望羽化的人,就越是敬畏天道。
天有好生之德,亦有好杀之刑。
古之今来,不知有多少仙阶大能者们在辩证生杀善恶的天道面前或兴或亡。
逆天而行?要么入圣,要么灰飞烟灭,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
鬼剑仙在犹豫,难以想象一尊剑仙会在天道面前谨慎如儿提。
跃千愁愈发焦急,他毕竟是大宗师,他所顾虑的层面无法企及剑仙的高度。
有趣的是,他们顾虑的都没有错。
“不要犹豫了。”仙堂下的崖道间传出宗泽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月下映照的一弯泉水,表面没有涟漪,里面没有暗流。
既听不出他对鬼剑仙的不敬,也感觉不到其中的任何情绪。
就像一位世外智者在无法决断的事情面前随口说了一句话这么简单。
跃千愁循声看去,发现上来的人是宗泽。他的表情先是错愕了刹那,随后怒瞪了一眼,暗叱宗泽轻狂傲慢对剑仙不敬。
仙堂内传出鬼剑仙细微的叹息,他不满意跃千愁的惊诈表现,反而很欣赏宗泽的胆识与平静。
“小子,你真不错!”鬼剑仙没有一丝怒意,兴致使然的展示着自己的气量。
宗泽看了看夜寒,此时的夜寒血染衣袍深陷昏迷,若没有通天的手段自然是无法活命。
“弟子拜见仙尊!”宗泽走到仙堂口作揖礼拜,眼角的余光贯入堂内,遗憾的是他无法看到鬼剑仙的身影。
但是,堂内传出一股轻渺的凉风,风中夹着一柄黑木剑刃飞旋而出,直刺宗泽面门。
宗泽被压制的无法动荡。
那柄黑木剑刃正是神兵鬼泣,剑气飘渺宛若极饿的厉鬼,距离宗泽越近,宗泽的灵魂就越是不安,似乎他的魂魄要被驱出体外……
这就是鬼泣的威力!喧宾夺主的威慑力!
惊蛰剑意斩魂,鬼泣则是夺魂。
宗泽见过两位剑仙,他们的剑意都具备直抵本心的毁灭力。
鬼泣顺着宗泽头顶掠过,宗泽只能体会到形神俱灭的崩溃感。
可是站在一旁的跃千愁却清晰的看到鬼泣剑刃穿过宗泽头顶时,宗泽的灵魂被扯出了半截。
“不错,你的本心很稳。”鬼剑仙的笑声很是阴森。
宗泽深知鬼剑仙在试探自己,既然是试探,就没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鬼泣剑刃的目标本就不是宗泽,忽略宗泽后,剑刃悬停在夜寒上方,隐隐有一股威胁的意味。
与此同时鬼剑仙的声音恰如其分的传入宗泽脑中:“给本尊一个救他的理由。”
“他是我兄弟。”宗泽的声音开始打颤,他很焦急,毕竟夜寒的伤势容不得拖延。
“哈哈,小子。你是要让本尊看你的面子?”鬼剑仙像是听到有生之年最大的笑话。
“他有极高的剑道天赋,他是您最合适的继承者。”
鬼剑仙轻轻的嗯了一声,淡然笑道:“青莲剑心确实是稀有的天赋。不过在本尊眼里不值一提。每年想要拜在本尊门下的帝国贵族不下一打,他们当中不乏天赋卓越者。可是本尊不稀罕!”
“那么……”宗泽欲言又止,低头沉思片刻后做出一个极其大胆堪称忤逆的举动。宗泽走上前并跨过仙堂的门槛。
“大胆!”跃千愁勃然大怒,指剑成型。
“让他进来吧。你且退下!”鬼剑仙依然展示着雍容大都的气量。
跃千愁愣了半晌,他怕宗泽对仙师不利,可是他摩挲着发白的胡须转念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谨慎了,甚至有些可笑。
宗泽顶多算只兔子,兔子急了能咬人!咬得了一块千锤百炼的钢板?
……
鬼剑仙的仙堂陈设极为简陋,跨过门槛,宗泽仿佛回到了另一个世界。
正堂陈列着一块灵牌,毫无镌刻过的痕迹。
灵牌下有一块蒲团,一位披着宽大黑色剑袍的佝偻老者在蒲团上保持着半跪半坐的姿势。
四处墙壁破旧不堪,堂内一角堆砌着三五捆草垛,锅碗瓢盆在草垛上杂乱无章的抛放着。
对应的另外一处角落有一块灶台;像是古典的石材打造出来的,灶台表面布满裂痕,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秋。
这是让宗泽感到无比熟悉而祥和的环境。宗泽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北大都,回到了北大都的家。
陈设跟格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