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
圣元大陆上最大的一条水系,近乎完美的将天下版图一分为二。
传闻西江是古老的创世神为芸芸众生划出的生命线,虽然水系蜿蜒曲折,但是两大版图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也有古老的智者说,西江是邪恶的破坏神豢养信徒的掠夺线,割裂的不只是圣元大陆的版块,还有人族的文化跟信仰。
割裂文化,便会激发矛盾。
割裂信仰,就会爆发战争。
……
这两种说法,宗泽更倾向于后者。
天道不可逆,人心亦不可逆!
……
西江确实拥有拒担天下,系控天河的天然优势。
但却不是督导军情,点控妖患的关键屏障。
多年来大元帝国能在西境饮马囤田,盈粮满仓,仰仗的是毗邻西江的蜀山。
蜀山剑场是兵家道场设在西境边陲的前哨;身临蜀山之巅居高临下,能将沿江百里的风光尽收眼底。
因此,蜀山有天下第一哨的美誉。
兵家道场本就地处西境,大剑师御剑飞行只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蜀山,如果是大宗师的话,则会更快。
可是夜天瑶用了六个时辰!
日出时,从武圣关口出发,到达蜀山已近黄昏。
以至于多年后,每当有人提起夜天瑶‘带货远征’的故事时,她依然怀恨在心。
可是她也毫无办法,毕竟是她非要强迫宗泽与自己同行的,至于搭车的罗大宝;只能勉为其难的将其当做一个意外……
夜天瑶搭载宗泽跟罗大宝两人,她御剑飞行的速度要是能快的话,那才是真见了鬼!
以至于罗大宝在空中指着远处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哼哼唧唧说那就是他的家乡的时候,夜天瑶忍无可忍,御剑飞到离地十余米的高度,遂将罗大宝踹了下去。
这下手也太毒了吧!
宗泽正要发火,但见夜天瑶投来敏锐的目光:“要不你也下去?”
“那倒不用。”宗泽摆了摆手纵目凝视先前罗大宝所指的地方,将坐标暗记于心。
飕!
夜天瑶御剑穿云而起,须臾间,两人便到了蜀山剑场。
真快!宗泽啧啧称赞。
只是委屈大宝兄弟了,按天上那个距离,他起码得走个百八十里才能回家。
宗泽幽幽的眜了一眼夜天瑶。
太不近人情了!
太不会做事了!
太自以为是了!
太冷漠,太不女人了!
……
蜀山高跋七百余丈,峰峦四周设下斩妖剑阵,笼罩在云霓之中。世俗凡人根本无法感觉到剑阵肃杀的气息。
蜀山堂口设在山顶上。
蜀山执事、大宗师张冬谨领着四名束剑的大剑师恭恭敬敬的站在堂前迎侯。
张冬谨年逾四旬身形消瘦,浓眉如刀子般横亘在宽阔的眉骨上,两颊鹳骨凸起,看着很是强势;唯有那一绺绵软的黑胡子,能给人些许亲切感。
张冬谨朝着远处瞭望,当他发现来人只有夜天瑶跟一位堪堪入玄的门徒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夜天瑶冷道:“不用看了,我就是剑阁派来的承剑使,我有权督导你这位蜀山执事。”
“见过承剑使!”张冬谨躬身作揖,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似乎是在排解自己不受重视的沉闷情绪。他可是大宗师,上头派一位大剑师来指导他的工作,让他尊严尽失。
“进来说话吧。”夜天瑶移步走向蜀山殿。
张冬谨阴冷的盯着夜天瑶的背影,他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稍纵即逝。
蜀山殿空阔寂寥,陈设极为简陋。
殿堂两侧并排摆放着十六把座椅,居中竖着一面‘剑祖飞升’图绘的屏风;由于年代久远上面的色彩均有些黯淡。
屏风下立着一把青石巨剑,剑身入地七分,外面留有一截剑柄。
剑柄旁边便是执事大宗师的座位,此刻坐在上面的人是夜天瑶。宗泽颔首扼腕,静静的站在夜天瑶身旁。
夜天瑶垂目闻讯道:“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冬谨结语道:“那个家伙在仙临镇作乱十余天;残忍杀害了31户百姓,大约……大约170人。”
大约?
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说大约?
宗泽有些暗恨,他肯定夜天瑶也怒了,只是她不动声色:“可查清他是哪家的叛逆?”
张冬谨踌躇道:“那厮所学颇杂,既会儒家的言法,又擅长墨家的机关拓印,对剑术也颇为精通。”
“也就是说还没有确定他是哪家的余孽?”夜天瑶眉梢紧蹙,双拳紧攥。
“承剑使有所不知,那厮修为强横且诡计多端,昨日连伤我6位师弟。”说话的是一位高冠博戴的大剑师,面容白净,目光有神,披着一头短发,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皮甲,颇有些哥特风格,也有一丝大学士的味道;美中不足就是他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为整个人平添了三分匪气。
“他叫张道合,是我的亲传首徒。”张冬谨善于察言观色,他发现夜天瑶的目光投向方才说话的弟子,于是挺身而出回答的恰如其缝。
夜天瑶没有理会张冬谨的讪言;而是径直走到张道合面前,沉声问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那个逆贼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没有逃走,昨夜我们蜀山堂的剑修倾巢出动,虽有些减员,却也将那逆贼围困在墓冢之内。”张道合介绍着情况,从袖袍中取出一副卷轴承到夜天瑶面前。
“这是什么?”
张道合轻言道:“尊敬的承剑使,这是我们蜀山剑冢的结构图。”
夜天瑶恍然道:“你是说那逆贼逃到了剑冢之内了?”
张道合颔首默认,堂内的气氛变得冰冷了许多。
“传闻蜀山禁令承袭千年,内容大致是说剑冢为历代宗主镇妖之地,门内弟子概不能入,若有擅入者,必遭七剑穿心、九雷轰顶之浩劫,万世不复。”夜天瑶不紧不慢的阐述着蜀山禁令的梗概,似乎理解了这些剑修的不作为。
他们不敢擅闯蜀山剑冢,算是忠师重道的典范,当然也洗不掉畏罪怕死的嫌疑。
只是让夜天瑶感到不解的是,蜀山剑宗早在千年之前的圣元浩劫中损失殆尽,只有寥寥几人幸存,后投到兵家道场成为西境岗哨,发展到如今蜀山堂也就400余人,实力最强的便是执事张冬谨。
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不知道来路的仙门叛逆?而且还让人家逃到自家的剑冢内。吊轨的是,这些人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这不是迂腐是什么?
比迂腐更进一个层次是什么?
信仰?
既舍得壮士断腕,还能忍人所不能忍的信仰?
休要说有人闯入蜀山剑冢,哪怕是有人拉着蜀山历代宗主的尸骸鞭挞,这些人也能从一而终的信守蜀山禁令的信条。
当烙印在他们脑海中蛰伏,时间越长,这些人就越迂腐,直到不可理喻……
夜天瑶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么多年了,这些剑修仍然执念蜀山曾经的辉煌,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