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我和你这种人一起去啊？”韩栖蝶边走边抱怨道。
把这种话直白地说出来，反倒是能缓解尴尬，韩栖蝶这手还是很高明的。嗯，我坚信韩栖蝶只是为了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才说出这种话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是路痴吧？”
“诶？为什么你？我怎么可能是路痴，我只是对这一带不是很熟！”韩栖蝶高声地反驳。
其实我只是瞎猜了一下，但这种反应也太好懂了？原本只是学她一样缓解尴尬，没想到反而发现了一个秘密，真是抱歉，才怪。
“陈术同学？”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和韩栖蝶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辨别出来人是谁的我回过头，挥了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身旁的韩栖蝶也转过身看着慢慢小跑过来的周早弦。差点忘了现在也算是走读生的放学时间，而且这条路好像就是周早弦回家的路。
到我跟前的周早弦紧张警惕地看着韩栖蝶，语气里带着些许敌意地问我：“她是？陈术同学的朋友吗？”
“这家伙比起朋友更应该说是敌人吧，不过具体来说是我同一个社团的，名字叫韩栖蝶，二班的。”
听了我平静的介绍之后周早弦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被突然贴近的脸吓得躲到了我身后。
韩栖蝶像是察觉了什么一样阴险地笑着说：“咦，陈术同学，这个小矮子是谁啊？”
看来在别人面前还是会好好叫我的名字，这种事情竟然还让我有些感激。但是感激归感激，我还是伸出双手，搭在韩栖蝶的肩上。把暗暗踮起脚尖，现在却突然有些慌乱的韩栖蝶按了下去。
“她叫周早弦，是我同班同学。周早弦同学，你身高是多少？”
周早弦在我身后抓着我的衣服，语气里的敌意全都变成了初见陌生人的胆怯，“身，身高的话，上次测的是一五八。”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周早弦同学比你高哦，小……栖蝶。”差点一顺口说出了“小个子”，还好我及时反应改了过来，但感觉身后的周早弦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
“太，太阳快下山了，边走边说吧。”韩栖蝶强硬地扯开了话题，不过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对周早弦问道：“你是刚准备回家吗？”
周早弦对韩栖蝶还是有些警戒，走在她的另一边。
“嗯，社团里稍微拖了一会儿。陈术同学的家是在另外一边吧？”
“对，社团里还有点任务，我们现在就是去做任务的。”
“哦。”周早弦的回应显得有些落寞。该怎么说呢，明明应该是被强迫加班的我感到落寞才对吧。
很快，周早弦在下一个路口就跟我们分别了。不过我似乎听见周早弦在走了之后“嘁”了一声。
“垃圾男，那个叫周早弦的女生，性格是不是有些，不妙啊？”韩栖蝶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什么不妙啊，寻求同类，排斥异类是人的正常举动。”我很平淡地回答道，“你可是来自顶尖班级美少女啊，我们这种人哪能跟你比。”
一直很活跃的韩栖蝶这次倒是没了声音，虽然本意是扯开话题，不过她这种反应也算是达到了目的。我也没有兴趣去观察她现在的表情，所以毫不迟疑地穿过了亮着绿灯的路口。
不过啊，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同类。
不出所料，动物收容所里并没有发现我们要找的线索。虽然有些可惜，但本来就不抱什么期望，这点即使是韩栖蝶也明白。在韩栖蝶跟柳学姐联系之后，得知她也并没有在食堂周围和林泉山上找到猫公主。知道我们这里也毫无收获之后，只能约好时间再一起进行下次调查了。
因为回家和回学校的路是顺的，所以我被动地把韩栖蝶送回了学校。起初韩栖蝶还很惊讶，但最后是她冷笑着看我走向了学校的另一边。不过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我要送她回去，所以这并不能算是我在欺骗她，要不是我不喜欢绕路……
第二天第三节语文课刚上课，周早弦就丢了张纸条过来。之所以前两节课没有动作，八成是因为前两节都是数学课。一般来说周早弦是不会在班主任的课上传纸条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骨子里对羽老师感到恐惧，我多少能理解她的感受。
“陈术同学，黑板报的内容我准备好了！(￣▽￣)／”
本以为是有要事要商谈，结果似乎只是因为任务有了大进展而感到兴奋，想要分享一下。最近的周早弦总是会加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符号，她管这个叫颜文字，不过我并不讨厌就是了。
“哦，辛苦了。”
“今天就可以开始出黑板报了哦。(ノ￣▽￣)”
“轮到我的时候叫我就行了，我随时都有时间的。”
“下课之后我把资料给你，我们中午就开始吧！(??ω??)”
“我也得一起吗？”
“￣へ￣，你不是说要帮我出黑板报的吗？”
“这是没错，我以为我只需要等你把画画好、写字的地方框好，然后我再写字就行了。”
尽管传纸条的时候我们有好好注意没被人发现，但总觉得在我写纸条的时候有人盯着我，以防万一我还是把语文书翻到前面做了点准备。
“我会一上来就把布局规划好，所以到时候我画画的同时，你也可以在我指定的地方写字。(*^o^)人(^o^*)”
“那我万一写不下或者空多了呢？”
“你放心，你就正常写，内容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我有数，微调起来也不麻烦。(?ω<)”
虽说是被动当上了宣传委员，但周早弦还是有很认真地去履行职责。找不出合适的夸赞的话语，只是简单地写了一句“辛苦了”就把纸条传了过去。
本以为这个“小活动”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周早弦又把纸条传了回来。
“昨天的女生好可爱。”
是一句我看不懂的话，而且并没有带着刚才还有着的颜文字。
“昨天的女生？”
“就是那个你说是跟你一起去校外社团活动的。”
“哦，你说的是她啊。怎么了吗？”
写纸条的时候，语文老师又在那里“当当当”敲着讲台。等所有人不得不被他吸引过去视线之后，他又“呵呵”地笑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仿佛感觉他特意还瞥了我一眼，不过因为他的眼睛总是眯着，所以大概是我的错觉。
“没事。她是我们这个年级的对吧？”
“是啊，二班的，我昨天说了。”
“二班啊，不仅长得可爱，而且很聪明。真好啊。”
“要说长相，其实你跟她平分秋色的。而且她个性一点也不可爱。”
就算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我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恶劣地用贬低别人的方式来安慰她，一般来说踩一捧一就能给人自信了。
“?(????ω????)?你很了解她呀。”
“算不上很了解，只是她的不可爱表现的太明显了。”
“为什么社团活动只有你们两个人啊？”
“我们社团就四个人，另外两个还有别的任务。”
“另外两个也都是女生吗？”
“一个学长一个学姐。”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变成了这样，盘问似的聊天方式让我有些不满，也就敷衍着你问我答。一瞬间甚至让我希望私下里聊天的周早弦也能和平常的她一样。
“那学姐可爱吗？”
这种问题我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考虑了一会儿才提笔准备写。
突然语文老师的讲课也停下来了，察觉有些异常的我赶紧把纸条捏在手里。所幸我们用来传的纸条不大，所以我几乎没什么动作就轻易地把纸条攥成了纸团。
语文老师一路朝我这里走来，同时也携带着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最终聚焦在我这里。到处都在轻声讨论猜测着我做了什么，不乏幸灾乐祸的，也有冷眼看戏的。我前面的张雨霏头一转一转的，不知道该不该看，因为此刻老师正站在我的右前方，也就是她的正右方，所以她这好奇又害怕的样子颇有些好笑。
老师依然保持着那副令人心生寒意的老练笑容，即使在近处，我依然难以分辨他的眼睛到底有没有睁开，但是眼角的皱纹和肥厚的双下巴在我这个角度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陈术是吧？你刚刚在干嘛？”
为了强行按下紧张的情绪，我正努力地把矮胖的语文老师想象成路墩，所以差点忘了他此行的目的。明明是质问般的话语，但是声音里却带着笑意，明明是笑意，但笑意背后却像是无底洞一般。明明是对我的问话，但我余光却瞟到低着头的周早弦身子抖了一下。
总而言之先回答老师的问题吧。
“我刚刚在记笔记。”我边说边指着手边的语文书。
我并没有在说谎，因为在察觉到被人盯着的时候，我的确就开始在语文书上写字了。所以书上的的确确是有内容的，只不过……
“哟？以前从不记笔记的人居然开始记笔记了？突然醒悟想当个好学生了？我得赶紧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那个，我前两天学的也有记。”
我刚刚是有连记了三篇课文的笔记。
“哟？那我看看。呵呵呵，这些不是我课上讲的东西呀。你这叫什么，这叫不诚信，严重点说就是欺诈。我说的你没记，我没说的你倒写了。那你以后到社会上就要欺上瞒下，做了官就会贪污，这种事情从小事上就看出来了，干这些事的都是你这种人。老师站在你面前你还不站起来，这就是不懂得尊敬，目无师长，就是目中无人。现在目中无人，以后眼睛里就没有国家了。”老师说着说着，笑意更甚。
不知道怎么的，我头上突然就扣上了“欺诈”、“不爱国”的帽子，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现在正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回过神来，老师这么老到的手法，真是令人佩服。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我还是认错好了。不过还是不要站起来为好，总觉得我要是真就这么站起来了，还会被扣上“想和老师平起平坐”、“自以为是”的帽子。
“我错了，我会反省的，下次不会了。”总之这么三连应该就没问题了。
要是老师再追问“那你错在哪里了”，恐怕我就傻眼了，总不能说错在语文课上记笔记了。对了，就说哪里都错了就没问题了。
准备完全，没想到老师接下来却说：“还有，你右手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不用看也晓得知道真相的周早弦正在努力克制着身体本能的颤抖。
没想到即便是这么小的眼睛，观察的也很仔细，不愧是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不过每次传纸条的时候他都是背对着的，而且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刚刚在干嘛，所以应该只知道我在写些什么东西。没想到用突然准备的笔记也没有混过去，看来我藏纸条的动作还是被看见了。虽然现在他不知道真相，但是一看到纸条内容，就全都明白了吧。到时候肯定会告诉班主任，怪不得周早弦这么害怕。
没办法，我只能平静地回答道：“手里的是零食。”
说完我几乎不给老师反驳的时间，同时注意着不让老师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迅速地把手里的纸条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之后就咽了下去，此时我特别感激我们用的纸很小。即便是这样，吞咽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从口腔到食道，感受到了明显的异物感，甚至有些刺痛。不过确定有好好咽下去，所以没事。
但是还不够，我还得说些什么。
“我怕肚子饿发出响声会打扰同学上课，所以偷偷拿出吃的来填一下肚子。我还以为您之前问的是记笔记的事，原来是课上不能偷吃东西啊，这下我吃完了，保证以后不再吃了。我还想着这种小事不会劳烦您打断上课特意来教训的，我错了，我会改正的。”
这样应该就行了，没有留下证据，有了合理的解释。老师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是猜测了，而且我特意提到了目前上课被中断了，再说我也诚心道歉给了台阶。这样最多就是我一个人因为上课吃东西被班主任说一顿吧，也不是什么大罪，倒不如说还是挺常见的事。
对于我的反应，老师愣了一会儿。仿佛都能看见他眯着的眼睛里的惊诧。
“那你下次注意。”
这回老师没有再给我扣上什么沉重的罪名，而是只说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回到了讲台上。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收敛起了笑意，像是摘掉面具一般露出了原始的面容，给人以与那副伪面不同的震慑。不过也就是仅仅一瞬间，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已经摆好了平常上课的姿态。如果周早弦还在低着头的话，就只有我一人有幸窥见了真容。老狐狸，我的脑中浮现出了这个词。
我的前桌偷偷把手伸到背后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终于熬到了下课，一放松，整个身子都瘫软在桌上。不过事情完美的解决了，可喜可贺。
“陈术同学，对不起。”一旁传来了周早弦仍有些颤抖的轻声道歉。
我趴在桌上，也压低声音说道：“没事，纸大部分都是植物纤维。”
说不定还能助消化，其它物质也没有害吧。大概。
“还有，谢谢你。如果……”
周早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雨霏转过头，重新对我比了个大拇指。不知道怎么回复，我干脆也比了个大拇指，顺便也朝周早弦比了比，这样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不知道是听见了我和周早弦的对话，还是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张雨霏并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对我的举动感到佩服，这点让我很是感激。
“张雨霏，刚刚那个语文老师叫什么啊？”但我还是得问一问，总不能被班主任训话的时候，连老师姓什么都叫不出来。
“噗哈哈哈，你连我们学校的副校长王林宏都不认识。哈哈哈，怪不得你敢，哈哈哈，这么跟他说话。哈哈哈，你是，你是傻子吗？”张雨霏听了我的问话先是一愣，然后笑出了眼泪。周早弦也是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一副“原来你不知道啊”的表情。
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我突然有些后悔去问语文老师的身份了。不过这样子反而一切都说得通了，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老奸巨猾的笑容、大腹便便的身材以及周围同学的反应。
“他一个副校长，来教我们七班干嘛？”算了，问就问了，还不如继续问清楚。
“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马上就要退休了，于是就自己申请来七班正正风气，干最后一次活。”
这个回答让我甚至产生了一些敬意，但是我还是难以把这份敬意嫁接到王老师身上，而且看样子我的日子可能会有些不太好过了。
本以为的班主任传话也没有到来，多半是副校长觉得没必要跟我这种人斤斤计较，以后来日方长。这让我难以感到庆幸。
还有一点不太好的，就是我课上的事成了班上同学今天的谈资。但愿过两天大家就淡忘了，毕竟我是个这么不起眼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