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镇北城,只因它们嗅到死亡的气息。等到地面不再喧嚣,沾染着鲜血的烟尘早已无法飞扬,大地出现短暂的平静,看准机会,在空中盘旋的乌鸦冲向地面,抓着一具具死尸开始大快朵颐,在夕阳中,乌鸦在满地尸体中穿梭,嘴喙与爪子早被鲜血覆盖,它们机械的进食着腐肉,在余晖中不时地眨眨眼睛。
敌人撤退一段时间后,镇北城的大门打开,一群蒙着白布的士兵从城中跑出,在一地死尸中找寻着自己的同伴,找到后一路送到焚尸处,最终变成一坛骨灰,与军牌一起放在一边,等到战后送回亲人手中。乌鸦们很讨厌这群人,他们总是打扰自己进食,没办法,乌鸦们瞄向稍远些那些衣着不同的尸体。很快城外尸体回收完毕,士兵们退回城内,重新紧闭城门,于此同时,战场另一方也出现一群人,开始回收尸体。
城内,徐岚凌看着刚送到手中的纸条眉头渐深,杨宁心中一跳,看样子不是什么好消息,于是开口问道:“岚凌,是什么消息?”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帝国内部出问题了,靠近北境的几个州郡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叛乱,如今关内无可用之兵,京畿重兵不能动,师兄带着一万人马去扑火了,我们最后一手保障暂时没了。”徐岚凌边说边将纸条交给杨宁。
杨宁接过纸条大概浏览一遍,如徐岚凌所说,情形不容乐观,看完后他收起纸条说道:“朝廷虽派王老将军带领两万新军奔袭关边,不日便到,可毕竟是新兵,镇压内乱都无把握,更不用说面对北境强敌了。”
“镇压叛乱,需要雷厉风行的手段,本就不适合新兵,这批新兵虽无经历过战争,可比在境外召的**有用,在王老将军的带领说不定有奇效,与师傅同辈之人,当不会让我失望。”徐岚凌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境没办法,十万人与十五万西凉铁骑对峙,只是这小小百济,羌人怎么还未解决,这群军候太无能了。”杨宁看着地图沙盘有点恼怒。
“他们之所以不解决,有敌人颇为棘手的原因,这群军候欺负平民是有一手,正面作战还是弱了,可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不想来北境,他们若是很快解决这些软柿子,陛下必定会派他们来北境御敌。不来也好,来了只会添乱。”徐岚凌本就不指望这群人能有所帮助,他们打仗不行,在官场上排除异己,相互攻伐倒是一把好手,就让他们呆在关内,别来北境添乱了。
“这次是我失误了,未想到北燕不但联合北狄三万人,还带着三万瓦刺大军,如今赵征被六万大军围困也是不好受。”徐岚凌摆弄着沙盘,手上好像划着什么路线。
“岚凌别自责了,这本就是帝国的失误,直到三方联军抵达镇北,线报才传来,我们才知,这次是二十万联军。若不是你当即做出决断,我们伤亡更重。”杨宁不希望徐岚凌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们这边还好,只有六万大军,朔方难了,足足九万大军,还是北燕王旗下最锋利的金乌军。”杨宁看着朔方城外十支小旗叹了叹气。
“杨宁,从朔方军中挑出五十个最好的士兵,我有任务给他们。”经过一番考量,徐岚凌想到一个可以搅翻局势的计划。
杨宁领命退下,徐岚凌走到帐外,找来十个文书,让他们写几份信件。
徐岚凌接过文书交上来的书信,一一审查后,盖上大印,这时巡查归来的安陆稻推门进来,扫了一眼桌上信件,只是扫了一眼,看到上面文字的排列组合,他眉头不禁皱起:“老派阴符?当时刚到你师傅帐下,因为这阴符没少受处罚,不过这阴符由于过于复杂很早没人用了,现在军中认识的人不多。”
“正因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安全,王老将军认得便可。来,帮我将信件封口,用我师傅的方法。我与王将军没有专门的传信渠道,只能靠最笨的办法。”徐岚凌将信件推到中间,拿出五十个信封。
两人忙着为信件封口之时,杨宁走了进来。
“岚凌,人已经找齐,都在校场等候。”杨宁走过来帮忙封口。
徐岚凌将最后一个信封仔细封好,将五十封信交于贴身护卫,带着两人走到校场,他在人群中看到一熟悉的身影,周卫,他也被派到镇北城了?
虽看到周卫,徐岚凌也没有停下脚步,登上高台,面向这五十个鲜活的生命。
“韩将军。”五十人齐齐半跪。
徐岚凌点点头,看着五十人起身,开口说道:“兄弟们,此次叫你们来是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需要你们凭借高超的身手以及对朔方北境的了解,将一封信件交给即将到达边关的王老将军,这封信件有可能是此次战役转折的关键。”
徐岚凌说完,五十人心中波涛汹涌,他们未想到这次任务如此关键,可军人的沉稳让他们将其他情绪压下去。
领头人站出来问:“将军,如今镇北四面被围,我们如何出去?”
“明日,我们会主动出击,为你们拉一条口子出来,你们要乘机冲出,冲出后,化整为零向边境奔去,要在王将军出长城时将信件交给他。”徐岚凌对五十人说道。
听到明日全军会为他们发起一次主动攻击,五十人面色再也不能平静,主动出击不比被动防守,明日不知有多少兄弟会为此战而死,众人觉得这次任务所代表的意义又重了几分。
徐岚凌久在军中,岂能不知众人在想些什么,不过,他需要这份沉重,这会让他们更加拼命。
“各位兄弟,不要对明日战死的兄弟心生愧意,你们若是成功,我军现在的情势将会好转,对得起这些兄弟的牺牲。”徐岚凌继续说。
听到此话,五十人在领头者带领下抱拳半跪明志:“定不负将军所托,我等拼死完成任务。”
“众位知道,若是不小心落在敌人手中该怎么办。”徐岚凌最后说了一句。
五十人心里都知道,落在敌人手中不过是信毁人亡,战场上死亡最常见的事情。
次日,天一亮,镇北城中炊烟升起,城外军队还在奇怪,今日怎么提前了,平常都是他们先做饭的,他们虽然奇怪,却没有在意,毕竟对面也不可能冲出来。
就在北燕人慢悠悠烧火做饭时,城门突然打开,安陆稻率领一队骑兵冲杀而出,在未成军的敌阵中翻江倒海,没有准备的北燕人一阵人仰马翻,可一队骑兵终究不能干什么,若一直在敌军之中,免不了被拉下马砍死,安陆稻觉得队伍气势慢了下来,果断带军回城。
就在北燕人收拾军队之时,又一队人马冲出,这次是徐岚凌,他配合杨宁所带的弓箭部队,对北燕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可北燕人也非废物,很快便做好应对,双方即将陷入拉锯战。
在北燕人没有注意的地方,一小队人马擦着战阵的边缘逃了出去,附近北燕人也没有在意,毕竟逃兵是常见的,这次不过人数多了一点。
徐岚凌擦了擦脸上血迹,见到小队已经脱离战场,便下令回城,在杨宁的掩护下,慢慢后退。
五十人送信小队,在冲出包围后,化为五十道黑影,向长城奔去,周卫摸了摸怀中信件,确定无碍后,再次催动身下马匹,速度又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