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钦晋疑惑不定的时候,慕容云屏接住了自己的遐思,继续道:“姽彡是一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女子。她截住了步向新房的两人,说出了自己的爱意——只要你放弃这段婚姻,跟我这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暮惜泫错愕地看向姽彡,淡淡给出三个字:‘你醉了。’
姽彡摇头:‘不,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暮惜泫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的清醒,就请你记住现在我要说的话——从我与泪儿拜天地的那一刻起,我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女子。’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眼神是那么的认真,没有人能怀疑他说过的话,那一刻,姽彡不知道他是在拒绝她,还是在向他的妻子诉说情意。
姽彡失魂落魄地离去,再厉害的女子,都会轻易被情打败。强悍如姽彡,亦不能幸免。
暮惜泫清楚苍煓对她的情意,是以,他隐藏了当日发生的这一出闹剧。
正当姽彡决定收拾东西出海散心时,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所有错综的命运再次交缠。”
小小的女孩儿疑惑地牵着女子的柔软的手——少年让她听月儿姐姐的话,那么,她就听。少年,从不骗她。可是,为何她的直觉,如此的忐忑不安,心绪比之自己在曾经经历的每一次苦难前,更加的狂躁不安。
直到看到那黑衣男子嗜血的光芒,她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可是,为何当她逃出生天后,为何还要去寻找那少年,还要给他二次机会,让他伤害自己?
娘说得对,她就是倔脾气,死性不改。
那无法说话的红衣女子燃烧成的火焰,一直照亮着她的梦境,那浓烈的焦臭扼制了她的呼吸,让她无法醒来。
可是,她为何要醒来。醒来后的世界好可怕,好心痛,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
娘说,姽彡已经沉睡了五百年。
她求的不多,让她睡足一年就够了,让她在梦境中静静死去。她的要求,真的不多。她无法面对沐清臣,亦无法恨他。待在梦里,虽然有些心痛,可是,醒来后会更痛。她不要醒来,这样子,就好了。
只是,她很对不住爹爹妈妈哥哥们,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
温暖。
是谁拥抱着她,脸颊上有湿湿柔柔的吻。
交缠。
是谁撬开了她的唇齿,舌尖上传来酥酥麻麻地触弄。
战栗。
是谁用温暖手掌盖抚着她的胸膛,手指如拨动琴弦般一根根轻抚过她的肋骨。
呃……
沐女临死前狰狞的面容不见了,那漆黑充满尸臭的幽闭囚笼不见了,是谁强势进驻她的身体,温柔掌控了她的梦境,那温暖的明灯,谁在指引她逃离这一切,那陌生的情潮,谁将她抛入了陌生的海洋。
啊……
这是什么声音,她在梦里的呼喊么,为何这声音从外间传来,为何她的身体越来越热,为何她的手渴求着去拥抱,为何她的唇渴求着去亲吻,为何她的颈项渴求着去交缠……
听见萧重柔情不自禁的低叹,在她身上律动的沐清臣轻轻松了口气,低下头凑近萧重柔耳际“柔儿,醒来,求你。”他的声音带着****,喑哑性感,身体同时加快了节奏。
呃……
怀中人蹙着眉婉转低吟,会说话的眼睛却一直不肯睁开。沐清臣的心开始慌了,若是这样,依旧不能醒来,他真的无计可施了。十七天,他已经接近崩溃。
一双手环上他的颈项,萧重柔的眼睛迷离睁开,有些恍惚——这般的沐清臣,她从不曾见过——他浑身上下满溢着妖魅的气息,而他的眼睛闪动着狂喜——他,怎么了。
来不及思考,萧重柔脑海腾空,陷入沐清臣给予的极度欢愉中。
“来的人却是苍泪,苍泪告诉姽彡,只要姽彡愿意给她一年时间,她就把暮惜泫让给姽彡。姽彡答应了,事实上,苍泪比她自己承诺的时间还要早就让出了暮惜泫——七个月后,她因为早产,母子俱亡。
因为苍泪临终前的恳求,暮惜泫不再拒姽彡于千里,默许她频繁地进出他的府邸。
彼时,
姽彡是满怀期待的。
暮惜泫是痛不欲生的。
还有一个人却是充满愤怒的。
苍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一夕间,他承受了妹妹的死亡,心上人的另有所属与至交好友的背叛,愤怒让他丧失了理智,他的剑刺穿了暮惜泫的胸膛。
暮惜泫解脱了,却将姽彡与苍煓推入了地狱。
暮家与苍家从此决裂,一场浩大的内乱从此展开。
姽彡日日守着暮惜泫的陵墓,她不知道除了守着暮惜泫早已冰凉的尸体,她还能做什么,她幻想着暮惜泫的魂灵能够出现,见一见她。那个穿着红色礼服的朝她微笑的温文男子,怎么就变成了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
日复一日,她没有等到暮惜泫的魂灵,却等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苍泪出现在暮惜泫的坟前,苍白如鬼,她颤抖着声音,缓缓讲述了她的计划。
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便预见到苍暮大陆会因为姽彡的出现而崩裂,暮惜泫也会因此自责而亡。她不愿意她深爱的国土****,更不愿意她深爱的男人死亡,所以,她选择了诈死。让出暮惜泫,让姽彡开心,让暮惜泫的命运改写。没想到,却是她的自作聪明,点燃了苍暮的危机。
苍泪说完她的故事,自戕在暮惜泫的坟前。她却不知道,她的死亡曾经点起了苍暮的危机,她的重生却将危机扩大。
盛怒中的姽彡决定报复,她要报复自作聪明的苍家,她要让死去的暮惜泫与苍泪不得安宁,没有人可以欺骗姽彡的感情,糟蹋她的真心。
彼时,经过族中长老的调解,苍家与暮家的危机眼见着就能解除,姽彡却将一切推向万劫不复。
她放出了被幽静的色林一族,苍暮大陆的硝烟全面燃起,饶是苍家暮家齐心协力,亦无法改变国破的命运。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是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苦难,无边无尽的苦难,随便迈出脚步,都可能踏碎百姓的枯骨。
姽彡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耗尽自己全部的灵力,重新封印住了色林一族,而她自己,也因为灵力尽失而陷入混沌。
色林重新被囚,却改变不了苍暮四分五裂的事实。苍族与暮族偏安于苍暮最富饶的东面,建立了燕国。苍国的国君依然是苍家的嫡系血脉,素来一脉单传的暮家嫡系却已经断绝,继承君位的是暮家的远亲。因为不是嫡系,苍家素来看不起后来的暮家,百年后,这两个家族再次决裂,分裂成北燕南燕两个国家。
冥冥天意,命有玄机。
这个故事看上去似乎与你爹爹无关,可是,却要去了你爹爹的性命。
因为,你爹爹偶然得知,暮惜泫与苍泪的孩子同样没有死去,这意味着,暮家的嫡系血脉尚存于世,他的皇位有更适合的人可以坐。
他不仅这么想着,也这么去做了。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的胸襟都如你爹爹般宽广,暮胤容这条毒蛇就不是你爹爹这般的人。”
慕容云屏的笑声忽然间变得尖锐而凄厉:“你可知道你爹爹是被谁害死的?”
暮钦晋心中忽然升起了极坏的念头。
“暮胤容、暮胤容、暮胤容……”慕容云屏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紧接着,慕容云屏的声音忽然凄凄惨惨,仿佛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孩子,“胤雍,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暮钦晋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冷冷问道:“暮家嫡系血脉现在可还活着?”
慕容云屏顿住了泪水,仰天大笑:“哈哈哈,你果然是暮胤容养大的孩子!”
再次醒来,印入萧重柔眼帘的是沐清臣释然的笑意。他胡乱套上一件衣衫,匆忙下床,取过一直温着的参汤:“你昏迷了十七天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喝点参汤。”
萧重柔沉默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沐清臣出神。
沐清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披着的竟然是萧重柔的外衣,因为大小不合适,肩胛处早已因为他刚才的撕扯而裂开。他赧颜笑了笑,柔声道:“明日,我让裁缝给你做更好看的。”
萧重柔没有说话,乖乖坐起,却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她怯懦地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沐清臣取过自己的外衣为她披好,舀了一勺参汤送至萧重柔唇边。
一碗参汤喝了一大半,萧重柔摇摇头,推开了汤碗。
沐清臣也不逼她,将汤碗放好,坐在萧重柔对面,与她对视,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静默了很久,萧重柔苍白的脸色渐渐浮现一抹红晕,她怯怯开口:“沐清臣,方才的你不太对劲。”
心头很暖很暖,沐清臣知道萧重柔心里有很多疑问,甚至很多怨怼,可是她最关心的,依然是自己的安危。
忍不住靠近她,将她搂进怀中,沐清臣柔声道:“我母亲会媚术,可能是这个原因,没有人教过我,可我也会媚术。”他搂着萧重柔,平复自己心中的慌乱,“我母亲的媚术可以控制人的灵魂,岳母说你身体没病,只是灵魂隐遁了起来,我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也许可以通过媚术控制你的魂魄,把你唤醒。”
萧重柔叹了口气:“难怪你什么也不做,就能轻易把人的魂给勾了。”
沐清臣亲了亲萧重柔的脸颊,没有言语。二十五年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会媚术的本能,却依然招惹了苍绝、暮胤容等麻烦,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化去潜藏在体内的媚术,直到今日,他才万般感激母亲为他馈留的财富。
萧重柔倚着沐清臣的胸膛,静静地,没有任何言语。
沐清臣等了又等,却始终等不到她开口质询,他终于意识到,萧重柔不会问,她什么都不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