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新鲜的年画。”
一大清早我们三个就来到这里摆摊,卖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大清早”。
“店长,没人光顾我们的生意啊。”
“你要是晚点再来兴许会好很多。”
“晚点再来这地方被占了怎么办,再说等到饭点儿,谁还有空在这听你吆喝?”
“但是......现在才凌晨三点,你疯了吗?”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我个人觉得“凄凉”二字再合适不过。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这个点儿别说鸟,虫都没醒。
我很想念温暖的被窝,此时此刻没什么比它更重要,虽然现在是夏季,但昼夜温差的作用效果依旧明显。之前一直在意的特殊工作没想到竟是在广场上兜售年画,亏我还对周末抱有些许期待。俗话说早起毁上午,晚起毁一天,现在想来,讲这句俗话的人一定没有体验过凌晨起床是什么滋味。
“来都来了,多少帮忙出点儿力吧。”
“我觉得这个点儿不睡觉站在这里陪你们瞎胡闹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
从小到大我的演技就颇为拙劣,所以“假装”这种事自己一直都做不来,我并不觉得若楠是真心想做这些,毕竟但凡有点常识的人这个时间段都会窝在家里睡觉。
“阿嚏——”早知道就穿长袖来了。
打着哆嗦站在摊位前蹦来蹦去,比起工作这更像是在受罪。
以若楠的脾气,这种毫无人道的工作她肯定头一个不答应,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从没见过日出的人起得比太阳还早,为了钱吗?不可能,如果理由真的这么单纯此时站在这里的应该只有我自己;那是责任心?对于她来说这种东西的号召力甚至不如前者。
“这种无用功还是不做的好。”
“那不一定,万一待会儿真的会有客人来呢。”
这个时间段儿能从这儿过的他敢买你敢卖吗?
但也不能说她这话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因为在不远处有个比我们来的更早的煎饼果子摊,如果能互换一下摊位,倒是会少些抱怨。
“这么辛苦的工作想必最后他们会多给点辛苦费吧。”
“钱的确不少,要不然师傅哪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对啊,这话有道理,没有钱哪能随随便便说走就走......
“等等,你的意思是钱他们已经付过了?”
“对啊,不然傻子才会来干这个。”
最后这句话在脑海中回荡了许久,我尝试着不把自己想象成故事中的主人公。
不知为什么,自己好像特别能接受这个事实,可能是针对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体内悄悄地形成了肌肉记忆,以至于在大脑感受到愤怒与痛苦之前,神经已经完成了自我安慰。
一次完整的深呼吸过后,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可自己还是忍不住去多问一次。
“那钱应该也没剩了对吧。”
若楠蹲在地上整理着杂物,听到我的问题竟出人意料的思考了许久。
哎?难道还有剩吗?虽然不抱期望但你要真能拿出点存款我保证对你另眼相看。
“好像都花完了。”
好像的意思是不确定吗?也就是说的确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在什么地方你悄悄地存了一笔钱对吧。
“我想起来啦!”
不愧是你啊若楠,总是能带给人惊喜,钱藏在哪了,拿出来让大家转转运。
她站起身在口袋中翻找了一阵,终于从里面掏出一枚一元硬币。
“这也能算是存款吗?”
没有在意我的话,拿着那枚硬币兴奋地跑向了远处的煎饼果子摊,一番交谈过后,先前手中的硬币变成了一枚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她不由分说直接将其吞入腹中,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走回到摊位这边。
“现在花光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阵,这种人惩治一百次都不为过吧。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出于本能,绝对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这么说。
这种富有个性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天亮。
中途好几次差点站着进入睡眠模式,但还是凭借着自身顽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
几个晨练的老人已经早早来到广场占好了位子,看样子过不多久我们的摊位也会像隔壁早点摊那样忙碌,我用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打起精神来准备工作了。”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旁边的两人。
“呼——呼——”
两个人一个趴在纸箱上,另一个直接躺在地下打起了重重的鼾。
压制已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我上前一脚踹翻了若楠身下的纸箱。
“起来啊!熬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为了在这儿看日出吗?为什么你能睡得这么香啊!?”
肆意的吼叫除了让她翻了个身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我只好上前把她从地上提起来一阵乱晃。
“给我清醒点儿!”
她的口水顺着嘴角滴到了我的手上。
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我扬起手,重重地给了她几记耳光。
“啪!”
“喂~”
“啪!”
“喂。”
“啪啪啪啪啪啪啪........”
“喂!”
手掌扇的生疼,可她已然不为所动。
对着一个昏睡中的美少女做出这等暴力的行为,身边瞬间聚集了一堆凑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人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怎么能对人家小姑娘下那么重的手。”
“要不报警吧,看起来像个变态。”
议论声越来越嘈杂,我担心事态恶化下去,只得把若楠放回到地上。
摊位前站了这么多人倒正好可以趁机做一下宣传。
“瞧一瞧看一看啦,新鲜的年画,新鲜的年画,夏季大促销,买一送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阿姨,来一张?”
“大夏天的买着玩意干嘛?”
“哎,您看您说的,这不就跟冬天买半袖一样嘛,未雨绸缪,跨季度消费,尊享折上折。”
“神经病,走啦走啦。”
人群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没了热闹能凑,摊位前也就冷清了下来。
若楠和慕木依旧躺在地上昏睡不醒,清晨的冷风吹在自己身上,有种莫名的凄凉感涌上心头。
眼角不知为何有些湿润,可能是太困了的缘故吧。
我决定不再与这不公的世界对抗,蜷缩在地上,抱紧双腿,一动不动,比起卖货现在的我更需要冷静一下。
“当啷!”
是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应该是不小心掉的吧。
“当啷!”
又是一枚,甚至还多了张纸币。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景象,再看看自己。
像极了那种亲人瘫痪不起,无奈只得沿街乞讨的乞丐。
“当啷!”
又是一枚。
“谢谢。”
看来这新工作我适应的很快。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