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无数大军仰起头,震撼看着高天上的那一幕。
百丈高的法相散发无穷清炁,道道清光弥漫,浩然气充斥环宇沧溟间,无数人看到了这一神异之境,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哀嚎着低下头颅,不多时双目沁出血泪来,就连大军最中央的夏季也不例外。
苏木只听得一声冷喝。
“莫抬头,闭眼!”
顿觉后脑就被一只大手摁住,强迫性的压下去。
极天上,圣人法相微微低头,那张灵炁组成的大脸毫无表情,平静幽深,此刻,祂缓缓抬手。
顿时,青冥间灵炁纷纷沸腾起来,高天上云风呼啸,浩然气沛塞苍冥,随着法相的缓缓抬手,无穷无尽的灵炁汇聚在祂执笔的手中。
轰!!!
只是轻轻一点,霎时间,天昏地暗,黑云汇聚,雷蛇嘶鸣。
“雨!”宏大天音般的言咒落下,此刻,那天地无穷灵机汇集成的一点,越变越大,越升越高,直至穷极九天,涵盖青冥。
“哗啦啦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带着丝丝浩然气。
苏木伸出手,看着大雨砸落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掬清水,随即顺着掌纹缓缓流淌而出。
而掌心,那股堂皇浩然的灵炁虽无法看到,但却清晰无比,苏木没来由的心生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这是......”
“这是儒家大修行者施展大神通,布施云雨,其中蕴含着浩然正气,足以灭杀血尸妖邪,涤荡这人间鬼蜮!”
远处,沉闷的话语传来,苏木转身看去,正是武安镇。
此刻的武安镇看上去有些滑稽,虎目红肿鼓胀,黑面上的泪痕还未完全散去,面容扭曲,似乎是面部筋肉失控一般。
苏木与武小十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隐藏不住的笑意。
武安镇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血尸已尽除,那些个将军校尉也没有理由拖延下去了,如我所料不差的话,大军很快将赶赴边关戍守,你等早早做足准备。”
“大人,不班师回朝,领功受赏吗?”苏木诧异道。
“接下来就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与我等无关,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有些残羹剩饭赏给我们......”低沉嘶哑的话语回响,苏木心中不免有些愤懑。
难道这么多将士的努力都要化作飞灰?
郑王难道真的不知吗?
似是看出了苏木的不快与郁闷,二人神情皆是带有柔和,武安镇难得宽慰道:“也好给你小子上一课,这天下就是这般,没有实力,没有出身,底层永难有出头日!”
“我知道,只是不曾想到,会是这般赤裸裸,这般肆无忌惮......”轻叹一声,苏木接着说道:
“世家贵胄垄断功绩,断绝贫寒之士的上升通道,以功业面见郑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有绝强的实力,足以镇压一切阻拦,方能洗刷冤屈!”他目光灼灼,声音斩钉截铁。
黑塔般的汉子闻言愕然,虎目一圆,瞪向了作缩头鸟状的武小十:“你告诉他了?”
武小十缩了缩脖子,没敢搭话。
“贼杀才,一会再收拾你!”怒骂一声,随即看着苏木。
“哎...罢了,本想等你到了胎息自己决定的,不曾想......”武安镇仰天一叹,神情萧瑟。
“好了,你去集合吧,免得让人看到说闲话。”
“诺!”苏木沉声道,转身哐啷哐啷奔向远处的黑压压军士阵列。
——
待苏木身形渐远,二人这才开口。
“这小子,可真像他,尤其是那股子不畏王侯将相的气势,真混不吝......”武安镇难得笑道。
“这也是大哥选他的缘故?”武小十反问道。
武安镇闻言一愣,“我可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心气,当初只是看他天赋好,有股子狠劲,毕竟,几个月修完凡境的人,可不多;年纪轻轻就有空手贴身搏杀血尸的勇力,这种人,也不多;以练脏境斩杀半步胎息的武夫,亦是不多......”
“可那血尸已是身受重创......”
“不...”武安镇摇摇头。
“血尸的特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悍不畏死,不知痛楚...那小子敢于飞身将其扑倒,活生生用一双拳头打死,虽说借助了兵器之利,但也是殊为不易了。
我还记得,你跟他一般大时,还他娘的整天去偷看隔壁王寡妇洗澡,也不知羞,见了血尸,怕是要尿裤子,还好意思笑话人家......”
听着自家大哥调侃的语气,武小十老脸一红,不服道:“大哥你不也看了吗,如果不是你失足摔下,我们也不会被发觉,在全庄乡亲面前失了面子......”
“嗯?!!”武安镇闻言一哼,双目含煞,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武小十登时闭口不言,悻悻然嘟囔几句。
又是半晌的沉默。
武安镇声音低沉:“这次,我不会逼迫苏小子太深,想当初,如果不是我太过急切,他也不会......”
“大哥,你就不要为那贱种开脱了,即便你不逼迫,那小子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晚都要去舔世家丢下的狗骨头......”
听着自家小弟冷硬的语气,武安镇也是半晌怔怔无言。
或许,他真的看错了人......
——
——
——
此刻,大军中央偏后的一座军帐中。
夏季面色阴沉,手中捏着白玉酒樽的指节发白,三角眼含煞,三境的炁机控制不住的外放,厚厚的真炁威亚下,空气的几乎凝滞,军帐内一片哑然,他身后那两位美眷瑟缩着,躲在大床深处,满眼惊恐与不安。
“苏哲梅,他怎敢?!!!”
此刻的夏季披头散发,胸前的衣袖敞开,咬牙切齿,状若疯癫,全然没了往日的慵懒与自信。
身旁的亲兵咽了口吐沫,战栗看了看天上四周,然后小声说道:“公子,慎言,大先生是圣人之尊,有趋吉避祸,未卜先知之能,您这样......”
嘭!
话没说完,白玉光泽的酒樽就自高座砸了下来,混合着的酒液溅到了亲兵脸上,他擦都不敢擦,只是苦着脸,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一脸哀求。
“那又如何,他能拿我怎样?我背后是夏家,懂吗?只要我家老祖愿意,顷刻间,整个郑国都是我夏家的!届时,他苏哲梅就是我夏家的一条狗,我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听着帐内宛若野兽般的嘶吼与不甘的叫喊,帐前的守卫军士充耳不闻。
“好一个圣人,好一个儒家领袖,好一个大郑执宰,为什么要救这些个贱民?为何要阻拦我的路,这本身就是我通往主家的功绩,这是这些贱民莫大的荣耀!而现在,被他一道法旨,全没了!!!”
嘭!嘭!嘭!
打砸声,惨叫声,嘶吼声,一时充斥军营,所有人都视若无睹,仿佛早已经习惯。
这时。
遥远不知几万里的高天,一尊高冠博带的圣人法相倏然睁眼。
祂的眼中,几万里的军营,两个铁塔般的人影在旷野追逐着,一些士卒正偷着懒,几个兵士正为一个血尸眼珠的归属争吵不休......
最后,祂的目光落在了帐中夏季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