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那狗贼很相似,都是出身贫寒,资质惊人之辈,但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最不值钱的,也是这种人。”武小十语气幽幽,神情莫名。
“我这个人不喜欢挟恩图报,水泽乡的汉子都是磊落人,小子,我就问你一句,敢不敢?你要是答应,以后整个曲部的修行资源都是你的,你要是不答应,我等也不会为难你,你就安安心心滚去别的曲部,一辈子当一个送死的士卒吧!”
苏木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里,他想起了很多,不知不觉,自己身份一变再变。
流浪的乞儿,待**的‘书童’,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流民,如今,自己竟成了一个士卒,这其中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我来到这世上,还没见过大人物,如今倒是要好好跟着见识一下了。”苏木仰起头,俊朗的面容满是灿然的笑意。
武小十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一狠狠踢了脚,笑骂道:“泼才,还跟我这搞这些弯弯绕绕!”
“十哥,你还是别笑了,怪渗人!”苏木一脸诚恳,看着武小十那张扭曲的黑脸道。
“小兔崽子我今天就教一教你什么叫入境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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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极高天处,一个面容清矍,身着灰白儒衫的中年男人看着脚下这片大地,默然无语。
在他的身际,如同天河大瀑般的无穷清炁洒下,四野十方的天地灵炁盘绕飞舞,宛若一个巨大的阴阳磁极,身形所在,便是这片天地的最繁盛的中心。
在儒衫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脚下,是一座座大城,不远处,是一堆堆宛若蚂蚁搬的黑色人影。
舞阳、清河、藏青三郡,是大郑二十三郡中最不起眼,最穷寒的三郡。
泛善可陈的几条河流,几座青山,没有英雄,也没有骚客,也没有什么出名的美人。
历朝历代,这里便是官场失意,科举不利的文人骚客们的去处,他们作诗写词,伤别离,叹无常,其中多有言辞,三郡苦寒。
由于资源匮乏,所以这里是绝好的边疆地,没有什么威名远扬的修行者,大多都是未入境的凡夫俗子,就连胎息都是凤毛麟角,更不必说成就炼窍、周天的大修行者。
历经百代千年,这里从未有过改变,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些名满天下的文人、儒者们曾在失意时驻足流连过。
而此刻的三郡。
大部分县城都是一片死寂,火焰微弱,烟气熏天,随处可见的都是残尸断臂。
不怒而威的清雅儒者将目光投向了千里之外的一处,灰白的城池,模糊的城门上依旧可以看到‘清河’二字。
“阵法......”
儒衫者一皱眉,伸手间,一只小巧精细的阵盘仿佛跨越千万里,转眼间就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身后,有三人,黑色冠冕,衣饰上绣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清秀青年,一身黑白道袍的道士,还有一位身着金缕鳞甲的雄壮男子。
见儒衫男子手中的阵盘,三人面面相觑,神情莫名。
“功德啊!功德...”几乎是低吟着说出这句话,儒衫者面色平淡,双手负后。
见此,几人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立在云端。
良久,儒衫者终于开口:“我本以为,你们会收敛一些,不曾想......”
“自从血潮天降,无数人饱受其害,刚开始还是一个村,一个县,时至今日,三郡竟已成为人间鬼蜮。
上上下下都在推诿阻拦,你们想大事化了,独享好处,反而助纣为虐,残害一城百姓,该当何罪?”到最后,儒衫男子已是声色俱厉,四野灵炁暴动,庞大的天地之威挤压而下,三人面如土色,站立不稳。
此刻,随着儒衫者心意的暴动。
一尊高约百丈的圣人法相从虚空渐渐显现出来,高冠博带,衣袖飘飘,腰间悬剑,手中执笔,法相容貌清晰,与儒衫者模样相同。
“钦天监无能,该杀!”
“下官有罪!”身着日月华服的青年男子慌忙点头。
“身为一军长官,放任血尸肆虐,讯息迟缓,行事推诿,该杀!”
“是是是,下官有罪!”雄伟男子急忙低头,生怕下一刻就惨遭牵连。
“还有你们这佛道二门,口口声声为了天下黎民,传教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出了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该杀!”
清秀道士张了张嘴:“大先生,我道门元胎山曾......”
“不必多言,马后炮而已,还有那佛门贼秃,我此次召集,竟无人前来共商计策,看来,佛门是安逸太久了!”
话语间,被称为大先生的儒衫男子已是杀气冲霄,震得极天之上云海翻滚。
极天之上,云海沸腾,青冥震颤,威严神圣,浩气凛然。
“大先生息怒,如今最急迫的,当时共商计策,安抚百姓。”看着周围人的眼色,李林翰一咬牙,硬着头皮跪下。
自己出身低贱,母亲本是农家女,父亲是夏家旁系的管家,机缘之下有了自己,母亲也因此而死,严格来说,自己与夏家是有仇的。
一路勾心斗角,不惜自贱,入赘郑国最有权势的世家,但李林翰知道,没了世家这层皮,自己什么都不是,
除了自己努力往上爬,没人靠得住,就算是自己得入累世公卿的豪门,娶得也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庶女而已。
面前这个男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儒,儒家亚圣,三朝执宰,儒门的领袖,天下读书人的标榜。
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很清楚,认贼作父,谗言媚骨,迫害同僚,欺压百姓......
而很不巧的是,这位亚圣年轻时是个出了名的杀星,愤世嫉俗,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曾经一人一剑荡平郑庭大半贪官,杀得朝堂之上人头滚滚,无数官员胆寒,若不是郑王从中劝解,他还要杀下去。
自从这位从其师孟夫子手中接过儒门大旗后,性情温和收敛许多,但李林翰可不敢拿自己的人头去一试他的剑锋。
碍于儒家教义与性情,大先生本就不喜自己这种人,若是被他寻个由头,把自己一剑砍了,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罢了......”只听得一声轻叹。
“好一个伪男子,百姓家奴,谗言媚骨之辈,夏林瀚,可惜你这伟丈夫的容貌了!”
李林翰闻言只是陪笑着,其余几人也是面色诡异,似有笑意。
“大先生,这血潮的来头,到底是什么,怎会有功德伴生,难道是天外......”道衣男子上前一步,疑惑道。
“慎言!”大先生皱皱眉,心中却是涌起无限忧愁。
他想到了那一日自己借助云集山镇山之器所看到的那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