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少年始知愁滋味
春天来了，和风吹佛着大地，百花山名不虚传，山上的鲜花，集合了西南地区亚热带温润气候的所有植物，类似牡丹的大脸波斯菊为首的众多菊花，兰花，杜鹃花、山茶花，花色繁多，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开遍山谷。
春天是女孩们的季节。路过的小山包，凡是有土的地方，就会有鲜花盛开。黄梅和何校星每天都采摘一抱鲜花，放在花瓶里，任凭花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每当她们兴高采烈的怀抱一束香花走在五家坡的回家路上，几个男生看着他们心中的女神，眉与柳同争绿，面共桃而竟红。是人耶？花耶？简直要分不清了。
王玉仙又开始打理五家坡这些路两旁的鲜花，来回走在回家的路上，会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淡雅香味，一簇簇的紫丁香花香味最浓，树下是黄色的蒲红英小花，一片片的。任人脚踏千百遍，春天它还是迎风开放。
黄丹奶奶执意要回去老家，自己年龄大了，她担心自己有病不好，到时候临终时回不去，给大儿造成麻烦，黄仁杰和王玉仙怎么劝，老人就是要回去。没办法，黄仁杰把全国粮票都破成四两的，破了十五斤粮票，钱破成两角两角的，破了三十元钱，这样，娘花起来方便。他把钱和粮票包成一个包，放在行李里。叮嘱老娘，要买点心就拿一张粮票和一张两角钱去买。王玉仙在旁边搽眼泪，她知道，老人这一回回去，就再也不能来了。她拎着包袱，扶着老娘，曲芳茗和顾文隽、刘红艳都出来送，每家给奶奶五元钱，奶奶说什么都不要，这得多大的人情啊！王玉仙告诉老人收好，人情我会记着。顾文隽拿来一包药和配方纸，叮嘱着回去坚持吃药排石。
黄丹年轻好学嗓音好，很快就成了团里的骨干。由于心情好，她的脸色也变的红扑扑的，每天都情绪饱满的上班去。她要搬到单身宿舍去住，妈妈也不阻拦，女大不由娘，早晚都得离开家，先搬出去也好。家里就剩黄梅和黄坚，四口人，王玉仙觉得冷清，但是一时少了很多活计，她难得享受空闲的时间。现在她不唱“王二姐思夫”了，有时哼两句评剧“秦香莲”，唱的有滋有味：“儿女们终朝把爹爹盼，二爹娘想儿眼泪哭干。”黄梅都惊讶没文化的妈妈，戏词会这么多。
顾文隽在家织毛活，陪着何校星在台灯下看书，等着爸爸回来。很晚了，何校星去睡了。
何智方回来了，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对顾文隽说：“现在风又刮回来了，我抓教学可能要被批评。”顾文隽当然知道“风”指的是什么：“那怎么能本末倒置？别担心，学生不读书，老师不教书，就和工人不做工，农民不种地一样，你做的没错”。顾文隽可是有主见的人，何智方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等等看吧！”二人聊一会，熄灯。
第二天，何智方回来的还是很晚，顾文隽觉得爱人对工作负责，不会有问题。何智方说：“方才厂领导找我谈了，让我从校长岗位上暂时下来回避一下，说下厂锻炼一段时间，那是领导给我留面子，实际是否定前面做的。国家大学刚恢复招生，学生读书刚入正轨，有些成绩，又要反复”。何智方无可奈何地反复叹气。顾文隽说：“下车间更好，在学校起早贪黑的，还费脑筋。下车间和工人在一起，没有那么多事。”他和妻子说：“王星海可能让他们当成只专不红典型，他一个孩子，怎么受的了？”顾文隽说：“怎么会有这么悖论的事情，学习好就必然是只专不红？”“不行，我得和王工谈谈。”何智方不放心王星海，要和王星海的舅爸谈谈。
何智方穿好衣服，来到王墨林家，王星海已经睡觉。二人窃窃私语，王星海醒了，侧身细听，偶尔听到“白专”，王墨林问：“最坏的处理结果是什么？”何智方说：“倒不会是处理什么，但是孩子精神压力会大些，广播报纸天天播送到反师道尊严和宣传白卷英雄的文章，有的调皮不爱学习的同学要说风凉话，从学校方面说就是多些政治运动，淡化文化课的学习”。王墨林说：“孩子成长过程经点风浪，促进成长，独立思考，不是坏事，小海看了中外不少书，能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何智方：“告诉他就是少说话，不辩解。毕业都得下乡。”
早晨，舅爸准备好了早餐，鸡蛋面条，上面飘着几颗小青菜。王星海从屋里走出来，和舅爸一起吃饭，舅爸慢慢地和他说：“你因为学习好，得到了荣誉，学校也表扬你，你出名了，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是***引红楼梦里的话，更多的人就来审视你，议论你，国家要实现现代化，要几代人的努力，没有科学文化知识是不行的。小海，假如有人说你，给你扣帽子，你的态度就是少说话，不争辩，他说任他说。正确的事坚持做，讲究一下方式方法就行。你长这么大还没经过什么为难事，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要坚信自己没做错什么事，能办到不？”王星海向舅爸保证：“能办到，我又没做错什么？”舅爸说：“你要是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别忘了，舅爸就站在你的身后，做你的靠山。”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团支书找王星海谈话，问王星海，为什么不写入团申请书，王星海诚恳地和团支书说，一直以为自己离团员标准还差很远，没写，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标准，等以后条件具备再写。团支书说：“你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根本就没放在进步上，你这就是只专不红。”王星海有了昨天晚上舅爸打的预防针，也不做辩解，听团支书把话说完。
班会时间到了，白老师主持，主题就是，如何坚持走又红又专的道路。一个外号叫郑三炮的男生在班会上说，王星海学外文不对，就像报纸说的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为啥学外文？是不是崇洋媚外？白老师是经过运动的人，这个话题他说不明白，也不想多说，给学生落下口实，给自己找麻烦。他把问题反映到学校工宣队这里。
工宣队耿队长找王星海谈话，王星海来到工宣队耿队长的办公室，耿队长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人很亲切，他先问了王星海的自然情况，家庭情况，学习情况。没想到，王星海本来准备是挨训的，结果出现了戏剧性一幕。耿队长反倒鼓励他说：“我们厂就缺你这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苏联封锁我们，帝国主义国家也封锁我们，攻克技术难题就要你这样的，外国的技术比我们先进，外文是看不懂的，你就学不来。这么小年纪学习这么出色，长大了肯定有用。至于有同学听报纸说的话，往你身上套，你不要灰心，以后各项活动要走在前面”。王星海听了，他在心里急速的判断着，这是大道理，外文还是要学的，作为军工厂生产一线的工宣队耿队长当然知道学习外文和人才的重要性。小道理么？就是最后耿队长给他出的主意，说：“有人不让学外文，你别在学校学。回家学，谁也看不见，知识学在自己的肚子里，早晚能排上用场。”
王星海听了耿队长的话，他心中有数了。同学们跟风怎么说，是跟着报纸说的，那是他们的事，不是自己真的有什么错了。有了这个基本判断后，王星海心里更坚定了。他在班级什么话很少说，有活动的话抢在前面。谁都挑不出毛病。
何校星陷入了苦恼之中，爸爸不在学校当校长，上车间一线劳动，消息传得很快，有一个嘴很欠的男生开始讽刺她了：“白雪公主当不成了。就是个不丑不俊的大老鹰。”雷红兵上前说：“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那个男生比雷红兵个子小，怯生生的说：“关你什么事？”雷红兵：“你欺负女同学就不行。”骂人的男生溜走了。团支书来了，问：“什么事？”雷红兵：“他欺负女同学。”团支书本来就对何校星不和他接近心里不满，过去碍于何校星爸爸在学校当校长，他不敢怎么样，现在何校长下车间劳动了，他有些放肆：“何校星，你的资产阶级思想要好好改造。就你穿的”他上下打量着何校星，“你看，全校哪个同学像你这么穿衣服。”他指的是何校星穿的白色带小碎花的连衣裙。姚庆庆来了，他现在可是见义勇为英雄的儿子，姚庆庆见何校星挨欺负：“大人都说了，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和资产阶级思想有什么联系？思想是存在脑子里的东西，不是外面穿的这件衣服。”团支书说：“我知道你们是一起的，服了你了，还不行？”姚庆庆说：“何校星可是对我们班有贡献的人，给贫下中农演出，不都是她的手风情伴奏，你以后少说她。”团支书双手一摆说：“你说的有理，有理。”王星海自己差点被扣上白专的帽子，想帮何校星用不上劲，只能是站在旁边给何校星助威。
下课放学走在路上，几个男生和何校星一起走，有个有名的外号叫二癞子的男生路过身边，故意哼哼哈哈的痘屁：“你爸爸下车间改造了，你还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啊！”说完哈哈大笑。雷红兵亮起拳头，大声喝道：“滚！给我走开！”
何校星回家，一进门就抱着妈妈哭了，哭的很厉害，她生平没有受到这么些侮辱。要不是几个伙伴，爸爸不在学校，说不定被欺负的更厉害呢！
顾文隽知道了女儿在爸爸离开的处境。顾文隽告诉何校星，别告诉爸爸，明天我到学校给你讨回公道。何校星和妈妈说：“想回上海”。妈妈说：“竟说傻话，女儿，回不去了，户口都迁过来了。”顾文隽叹了一口气：“你在上海，爸爸妈妈就放心么？再说爸爸到车间劳动没有什么不好，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你爸这是高升。再说，人群中十个指头哪有一般齐的，如果都像五家坡的男生那就不正常了，调皮的学生多了，但是，我们也要找找自己被说的不是之处，就是穿着和大家不太一样，扎眼吧！。”何校星说：“也没别的衣裳啊！”妈妈说：“我到黄伯伯家去看看，黄丹有没有不穿的衣服，你先穿着。”
说办就办，顾文隽和王玉仙说起这事，王玉仙说：“黄丹参加工作了，以前的衣服有，别急，我给你找，哎！校星穿的好看碍着谁了？”王玉仙到底还是找到了黄丹穿的草绿色小翻领上衣，蓝裤子，洗的干干净净的，给了顾文隽。告诉顾文隽：“对付几个野孩子，不能和他们太文明，要比他还要横，他才怕你”。
何校星穿上黄丹的衣服上学了。顾文隽找到班主任白老师，白老师很抱歉，在妈妈走后，把何校星找到办公室，安慰一番。又把那个调皮学生批评了。有伙伴们保驾护行，何校星的愤懑算是平息了，关于穿着资产阶级裙子的事也就没了口实。
何校星爱好广泛，思想活跃，和王星海有的一比。也是对共同遭遇的不平吧！何校星会经常和王星海交流看法，王星海把工宣队耿队长的话告诉何校星，让她不要随波逐流，该坚持的就要坚持。她发现，王星海就很有定力，不人云亦云，让别人的闲言左右自己改变想法，你说归你说，我做归我做。
两个孩子心里有了共鸣。何校星不再难过和悲伤，她和王星海找到了共同的对付办法，心情开朗多了。
春天是美好的，不懂得享受美好春光的人，幸福就会远离你。追求知识探求未知世界的过程是快乐的，何况还有五家坡的鸟语花香，草长莺飞的美景，伙伴们的温情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