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云开雾散
清早，太阳从群山后面爬上来，五六只花喜鹊在树上跳来跳去。刘红艳悄悄来到知青点，王星海叫姚庆庆，庆庆激灵一下子起来，“看谁来了？”姚庆庆看见妈妈来了，揉着眼睛说：“妈妈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妈妈说，搭厂里办事得车路过这里妈妈拿出罐头盒子，里面装的肉炒的黄瓜咸菜，肉炒的榨菜，饼干和罐头。妈妈给他叠着被子，问这问那，其实，最想知道的，是入学通知书来没来。
姚庆庆把妈妈带来的菜给大家分享。
王星海和姚庆庆还有知青点的另一个同学，共三个人，都被推荐上大学，知青点还有二十个被招工回厂的，因为报的是军事院校，都在等着政审这一关。
大学推荐的名额有三个，入学通知书到了，姚庆庆被陆军学院录取了。另一位同学被坦克学院录取了，只有王星海没有接到通知书，被上面莫名其妙的涮下来，知青点又补了一个同学。
姚庆庆拿到通知书，看到没有王星海的，他安慰小海说：一定是搞错了。妈妈在政工处，让她给问问，差在哪里？王星海也有一些发蒙，一边为庆庆高兴，一边为自己沮丧。他想起舅爸给他讲的自己的故事，心里隐隐的觉得是舅爸这段苏联留学的经历和恋爱的经历上级没查清楚。他送走了其他同学，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队长的办公室，借用他的电话，给何校星和舅爸分别打了电话，舅爸说他会查原因的。如果因为他的经历导致政审没过关，他会请当年的同学作证，他的同学有的是共和国国家级烈士子女，留苏回国后，有在国家机关工作的，他要请上级组织部门做结论。小海故作轻松地安慰舅爸，脱口而出：“爸，你千万不要上火，别当大事，我没关系，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什么，我等明年，总有会报效国家的机会”
同学们上学的上学，回厂的回厂，何校星也上大学了，知青点只有零星的几个同学，王星海望着空荡荡的知青点，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何校星已经入学了，学校就是地址在上海的军医大学，何校星是从家里走的，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送她。他不担心和何校星的关系生变，他还来不及想清楚以后，他担心的是，他以后再被政审过不了关，他的外语再好，他的数理化再好，一切的一切，科学家的理想，都是泡影。
对于小海的政审没过，顾文隽夫妇都很意外，王墨林来到何智方家，告诉他们，已经和北京的同学联系，请他们帮助对留学苏联的历史和表现做证明，并将这些证明给国家机关相关部门做结论。
王星海接到何校星入学的第一封信，打开一看，是何校星穿着部队服装在学校门口的照片，她梳着短发，带着军帽，神清气爽，特神气，小海一遍一遍看也看不够。他翻看相片背后，写着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回头再看信，小星安慰她，鼓励他，随着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小海打开包裹，一个香木书签掉了下来，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就像何校星头发的香气，校星邮寄来很多理工科的书。打开一看，《高等数学》、《大学物理》，王星海笑了，迫不及待的翻起书来。直到同学喊开饭了，才合上书本放在床头。他还是那个习惯，拿起书本，就什么都忘了。
王墨林最近几天心情不大好，和过去不一样，小海在家的时候，他扑在工厂时间比较长，今天，他下班就回家了。一根烟一根烟的吸着，看来小海的事情，他的压力是够大的。房里充满了男子的香烟味道。以致黄丹进来给他送药都没发现。黄丹：“王工，我把药给您带来了。”黄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王墨林从王叔叔改成王工，她顺手把装汤药的砂锅放在桌子上，王墨林站起来，眼镜后面的两只眼睛看着黄丹“这么长时间给我熬药，辛苦你了。”黄丹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黄丹环顾一下王墨林烟火未动的厨房，说：“还没吃饭吧？大夫不是说了，三分治，七分养么！不按时吃饭怎么行。我来给您做一顿饭。您先趁热把药喝了。”王墨林：“好好！辛苦你。”
黄丹看了一下碗厨，有挂面、大米、有鸡蛋，调料有花椒大料胡椒面，还算全科。面条软烂，好消化。她用煤油炉迅速烧开了水，将挂面煮好，捞出来，用凉水冲了一下，然后烧上热油，打了两个荷包蛋，加上胡椒面，一碗热气腾腾带着香味的面条，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才想起，几天来食不甘味，心思挺重的，倒是黄丹的这碗面，他重新理了一下思绪，想和这个天天熬药给自己的黄丹说点什么，他看了一下手表，快十点了，言不由衷的说：“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黄丹“哦”了一声，轻轻地推开房门，看着满天星斗。回头看见王墨林正在门里目送着自己，她发现自己有一种异样的轻松和快乐，这是帮助别人的快乐？还是、、、、、她分辨不清，看王墨林一个人生活的没有规律，她以女性本能的反映，心里的感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他一肚子学问，生活如此简单，太需要人来打理了。”，黄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早晨，王星海挑了几担水，把知青点厨房的水缸填满。看沐浴房的水也不多，他一口气挑了七八担，把水缸都装满，然后打开收音机，这一次，他听到了歌曲《祝酒歌》。“胜利的十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
举国同庆，厂里的大喇叭响起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思想战线天天有文章在播放，高考制度改革，国家恢复高考，王墨林给小海打了电话，告诉他，国家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搞科技发展生产了，一起带来的是人才的匮乏，带来教育的腾飞。
在知青点的最后岁月，王星海抓紧备战，宿舍仅有他一个人，困了的时候，他翻看何校星的照片，书中的红叶书签、爸爸的嘱托，都让他更努力。蚊子多，他把双脚放在水盆里。桌子上放着自己装的电风扇。
顾文隽和何智方趁星期天都来看望王星海，拎来了挺多好吃的。鸡蛋、点心，还有奶糖和维生素片、罐头。何智方说全国十一年大学没有正式考试招生，第一次招考，十一年积累的各届学生五百万竞争，但是考的肯定比你复习的要简单。何智方太了解小海的知识水平了，从帮他辅导参加地区数学竞赛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他的学习力和感悟力，要不，他一个宝贝女儿，他肯轻易就同意和小海定下婚事。他拿出一堆中学课本，还有历史地理农业常识生物知识之类的书给王星海。
王星海翻看着在他看来小儿科的书，他的记忆里很好，对于高考，他胸有成竹。
王星海偶尔给爸爸打电话，询问生活及身体情况，爸爸每次都用很轻快不是沉重的声音和他说话，也有意无意说道黄丹帮自己熬药精心照顾的话，小海心里对黄丹充满了感激。
冬天到来的时候，王墨林的信有了回音，要不是他的信，他当年留学苏联的同学还不知道他在这个三线厂。国家百废待兴，太缺科技和科技管理的人才了。王墨林被部里点名调到北京，可以带家属去北京落户。
这个消息还没传出来，最先知道的是何智方夫妇，他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带不带走小海？他惟一的儿子。
小海被爸爸电话催回来，晚上，父子二人促膝长谈。王墨林绝口没提没提到北京的工作调转之事，跟小海说我国军事装备和工业生产落后于发达国家的现状，要改变现状，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小时候，我和你说长大当一个科学家，现在我和你说，西方国家遏制和歧视中国，他们在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就成立了一个巴统组织，专门在技术上和经济上遏制社会主义阵营。后来苏联又撤走全部专家，我们自力更生，搞了一些项目，有一些眉目，但是人才缺乏是大问题。爸爸心心念念的是国家梦想，大飞机，超音速飞行器，潜艇驱逐舰，洲际导弹。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些保家卫国的利器。爸爸说到激动处，站了起来用手敲着桌子，王星海惊呆了，他从来没有看到爸爸发这么大的火。说完这些，他告诉小海：“爸爸被调到北京国家的国防科技部门做管理，可以带家属，我让你回来，征求你的意见，跟不跟我去北京。”小海高兴的跳了起来“北京，真的？”王墨林看这儿子高兴，此刻他体验到做父亲的自豪感，但还是漫不经心似的：“真的？你是跟我上北京还是在这里准备考大学？”小海说：“太突然了，爸爸，我可以上北京？”爸爸说：“是的。但是，这事你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小海疑惑的说：“怎么？”
爸爸：“你是两个家庭的孩子，我们问问你顾姨他们。”
顾文隽也和何智方在家里商量小海的事情，到底跟不跟王墨林上北京？她一次又一次的出来看，王墨林家的灯光还亮着。王墨林让王海看看何智方家睡没睡，王海出来看了一下说没有，王墨林领着王海到何智方家。
王墨林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得和你们商量，小海去不去北京的事。”最终，商量结果是何智方夫妇都同意小海参加1977年国家第一次高考。报考北京关于国防科技的大学，和爸爸在北京汇合。但是小海强调，我还得问问校星。她也支持他这么做，这件事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小海给校星打了电话，校星脑袋转的快，在电话里中说：“小海，这两个选项你选择哪个我都同意。”小海说：“那我就等着考大学啦!”最后又加了一句：“如果考不上，我就在农村扎根一辈子。”校星也同样说：“那我就跟你在农村一辈子好了，赤脚医生我还没当够呢！”
王墨林心里总像有一件事，和黄丹说不说。他和黄丹接触这么长时间，他喜欢上了这个姑娘。黄丹善解人意，脾气好，干净利落，上进，学习能力强。她带来女性的气息，知冷知热。她没有书卷气，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会发现那是一种高贵的端庄文雅。王墨林发现自己在和黄丹接触后有一个变化，他不再是一个工作机器，他也会驻足观看远山的风景，他才发现，他居住的五家坡是多美！他怎么没注意到？上山坡，道两旁都是王玉仙和几个女眷精心伺弄的花草，姹紫嫣红，尽情地毫无顾忌地开放，那股浓郁的或淡淡的缕缕香气，通过鼻腔，直冲心脾，令人感到舒服。每家的门口，是王玉仙发动孩子们捡的方砖，将它斜插着，建成了多边形的小花坛。只要山上有好看的花，王玉仙都把它移栽过来。一棵大树长了十几年，枝繁叶茂，孩子们在这里嬉闹、长大。王墨林脑子里忽然冒出了小时候在家乡，不知道哪家有钱人请的戏班子，唱的昆曲《牡丹亭》里的一段唱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就是五家坡啊！王墨林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