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珠已握在手,嫡蓝季季亦临死,只差嫡蓝弦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是,难题不只这一个。
寻找嫡蓝弦,决不能坐等事成。她比嫡蓝季季还要聪明几分。嫡蓝季季不知为何与万千寻走到了一起,但,事实上,那正是非常保险的一个法子。她需要远离嫡蓝羽,却仍能在他游历迭城之时,远远地见着他的身影,一解不能见面之苦。
嫡蓝弦不同,她有本事做到潜回宰相府,骗出嫡蓝季季。或许,去迭城问一问嫡蓝季季,她的下落不言而喻。
习习对此没抱太多的希望,嫡蓝季季本身已无多少时日可活,说不定,她既不想自己的二姐死去,亦不愿自己的哥哥死去。所以,即使她知道嫡蓝弦的下落,也不会实话告之。
但,总得试一试,不然,师父就
她如今是嫡蓝习习,虽不说万事须经嫡蓝羽首肯,却也不敢不经过他的允许,擅自去迭城。
苦苦思索了几日,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十分孝敬地日日陪在嫡蓝羽左右,端茶递水,每每趁嫡蓝羽觉得怪异,欲质问她时,她便感伤起来。
嫡蓝羽最初几日,视作不见。然,她故意感伤的时间多了,他实在对这个从小亲手养到大的丫头没了免疫力。
她倒茶之时,心神恍惚,思绪不宁,茶水溢出,淌了半张桌子。
嫡蓝羽看向她。
“习习。”
“啊?”她抬头,懵懂不解他唤她的缘由。
“茶水满了。”他淡淡提醒。
“哦、哦。”
她慌忙回过神,见一桌的茶水,直接卷了袖子,附上就擦。
擦到一半,她抬头,发现嫡蓝羽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赶紧低下头,继续用袖子当抹布,卖力地擦。
“最近与施泠宸相处不愉快?”
习习,想了想,摇头。
“那你走神走得此番厉害,所为何事?”
她咬咬唇,委屈十足,看他的眸子里闪了微微的泪花。
嫡蓝羽缓缓闭了一下双眼,然后睁开。
她才说:“师父,大师兄他身体已经虚弱得很了。此次一别,恐怕永无再见之期了。”
嫡蓝羽淡然道:“生死有命,你我既已尽了全力,仍无力挽回,便顺其自然罢。”
她不禁有些小小的挫败感,师父怎么都不伤感一下,好让她乘机插话啊?
嫡蓝羽见她低眉垂眸,似乎很是悲悯。又沉声道,“他前几日才走。你若想他想得厉害,去迭城呆些时日再回来吧。在府中,你与施泠宸两人的事,又要受人阻挠。正好一举两得。”
“咦?”她惊讶不已,“师父,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嫡蓝羽一贯地不说话,等她自己说。
“大家不是都以为,他杀了我吗?为何你还会轻易允诺让他与我接近?”
嫡蓝羽忽然微微笑了一下,习习见他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闪动,然后寂灭。
“因为,他跟我说,他没有杀你。”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她这样想着,还没问出口,嫡蓝羽,已然接着道:“我相信他的话。在允国的宫里,杀了允国宰相的徒儿,断然不会是他做的事。他虽轻浮了些,却是个睿智之人,岂能不知,杀了你会引起的纷争?”
嫡蓝羽话音一转,教训她:“倒是你,我亲自养你这十几年,你都白活了吗?单单因为他与另外一个女子走得近些,就自己撞上去。这么窝囊的死法,被天下人知道,岂不笑话?”
习习鼓着大眼睛,无辜之至:“师父,徒儿不是活过来了么?而且,比以前还要好看些。也算是因祸得福啦!”
嫡蓝羽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出声。她立马又垂下头,乖乖地站着。
“你出去吧,让我歇会儿。”
过了许久,他沉稳的声音飘来。
习习如释重负,迅速出了去。
嫡蓝羽既然允许了,那她就应该告诉施泠宸。迭城那儿,施泠宸有宅子,而她,是去祈盼嫡蓝季季快一点死的,自然不会住在万千寻的地方。
她不清楚施泠宸住在也理哪处,只能等他自己上门。
照例来了相思笺,可是人却没有来,也没有让捎句话解释解释。
捏着相思笺,她的心中渐渐衍生出一丝失落。笺是日日都有,但人却非日日皆来。她有些害怕,怕自己这样每日等他拿了相思笺前来,慢慢变成一种习惯,然后溶血刻骨。
她从未答应过,要与他过完后半生,他也一样未允诺过,会娶她为妻,携手一生。他们之间,隔着方懿,隔着永安,隔着小继,还包括死去的妍月。
她再也不是,天真单纯的妍月,他亦不是,纯粹的太师长子。他们都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一旦出口,被粉饰得太平完美的表面,再也维持不住。
自嘲一笑,她顿觉,方才在嫡蓝羽面前装出来的伤感,此时变得真实切肤起来。她始终不愿,让师父见到自己如此软弱不堪的一面。这样的她,与一直以来的那个她,相去甚远,甚至,连自己,也陌生不已。
她回到房中,独自一人细细研墨。
研完墨,提起笔,仔细思索了片刻,想到以往看过的话本子,在今日收到的相思笺的背面,写了两句极为别扭,却完完全全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话:君在妾亦在,何以害相思?
离人相思苦,君与妾不同。
她诗书比起武艺更为不精,此时,能歪歪扭扭,写出这两句话,已属罕见。
唤了下人,吩咐她们,差人送去给他。
习习唇角的微笑,淡极了。自己信手拈来的“诗句”,他应该会懂吧。